《奶奶的玉簪话》
院子里的玉簪花开了,从洁白的花朵里溢出动人肺腑的花香。“那白棒棒儿花一开,满院子都是香味儿呀!”奶奶那时常那么对我说。所以,玉簪花开的时候总会不经意地想起奶奶。
如今那一丛就是从奶奶门前那丛里移来的,大约也有十几次隆替了。
奶奶是水命,素性清洁,又极喜好花木。那花木也是,他人养起来精心吃力也纷歧定能活,到奶奶手里却株株都是争奇斗艳。迎春、茉莉、石榴、夹竹桃,从春天起头,院子里陆陆续续总有花开。奶奶最喜好的就是玉簪,可惜奶奶不断不晓得她的学名叫什么。小的时候我们也顺着奶奶的叫法,叫她“白棒棒儿花”,但总觉得有些委屈她了。
曲到高中,教师带我们去动物园,才晓得她的名字叫“玉簪”,心里出格快乐,确实她应该有如许一个文雅的名字,她未开时的花形象极了仕女头上的玉簪。
玉簪是那种也宜墙角也宜盆的花草,奶奶喜好把她种在门口两边,一来为的是花开的时候香气能够扑进门来,二来是为了便利过冬。
秋末冬初,花叶全数凋谢,花的精灵就躲到地下去睡觉。奶奶总不忘把盖白菜的草帘子省出一条来,给她当棉被。苦长的冬季,她就平稳的睡着,奶奶在屋里洗衣做饭。
一开了春,玉簪的嫩芽从地下暗暗地冒出头来,煞是心爱,奶奶却只要给她浇淘米水的时,才有空看她一眼。
耕牛各处走的时候,为抢农时,饭要送到地头儿。奶奶早晨起来就捞好一锅小米饭拆在瓦罐里,用另一个瓦罐盛上米汤,再拎上点咸菜。一副小扁担挑在肩上,摇摇摆晃地迈开小脚送到十几里之外。那些都是奶奶逝世后母亲告诉我的,实是很难想象小脚的奶奶还走过那么远的路。
在奶奶的繁忙中,玉簪心型的叶子一片一片抽出。奶奶再忙却也不会忘了浇水、松土、修剪黄叶。在我看来,玉簪种在盆里,放客厅是一盆极好的不雅叶动物。叶脉明晰地把叶片分红平均的行列,也从中显露出文雅。叶片由新绿垂垂肥厚加浓,但又绝不转成无生气的深绿,老是郁郁葱葱。
叶茎支持的叶子,凹凸错落向四方展开,或疏或密都如围坐的一家人,敦睦和谐。
七八月间,花茎从根部抽出,花萼含羞地紧紧着花苞,令人总想看个事实。我们写完功课的时候,常常扒开叶子看,固然明晓得被奶奶看到定要挨骂。垂垂地花茎伸出了叶子,花萼也一片一片垂垂翻开,露出一个个白色的花芽,只要铅笔头大小。
再过几天,花芽渐渐伸出,就象一个三寸长的白玉簪子。那天晚上出门,突然闻到油腻的香气,那即是她破嘴笑了。一个花茎上能有二、三是朵如许的花,院子里也就至少有十天半月的幽香浮动。
奶奶曾有一丛花期极晚的,大约要到中秋摆布才开。中秋前后也恰是农家最忙的时候。
三十亩地一头牛的小康人家,到收秋的时候,也常常会断炊,等着新粮下锅。那时第一天打下的谷,第二天早饭就要吃。在院子里摔谷的声音,能响到两三点钟。然后是簸箕颠动簸去谷壳的声音,舀水淘米的声音,柴火吡啪的声音,碗盏上桌的声音。天蒙蒙亮,请来的短工就能捧上一碗黄澄澄、香馥馥的小米饭了。
沁人的花香,就伴着仍是新妇的奶奶通宵未眠。
夜已经深了,花会睡去,但花香照旧。自从晓得她那个名字之后,我老是推测,她莫不是碧海彼苍夜夜心的嫦娥遗落的碧玉簪;她莫不是醒倒仙境的王母滑落的碧玉簪;她莫不是南海不雅世音挥杨柳枝时甩落的碧玉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