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道义?
战国法家学派的韩非说了两句名言: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韩非子五甲》
在韩非的观念中,他不把游侠和儒家作为个体,而是作为一个团体。用今天的话来说,所谓的“家”应该被解释为“私人学派”,也就是说,儒家、墨水、名字和法律的流动是不同于周朝官方学习的私人学术团体,当然,孔子和他的儒家学派是最早成名的。
孔子有3000个弟子,尤其是72位贤者。有趣的是,《史记》中的《魏公子传》和《吕不韦传》也提到了两位传主的3000名门客——我认为“3000”不是实数。古人用“三”来形容“多”。所谓三千,就像《孟尝君传》和《平原君传》中的数千名门客一样。
孔子招弟子,游侠招门客。儒、侠都是上位执国的集团势力。韩非说他们有什么区别?钱穆的《释侠》说:
但百家兴起都是尚文,各有学术思想,成为一个群体。这个群体必须是一个私人群体,所以它被称为家。儒家是第一个,所以韩国和非洲以儒家为代表,以文学和混乱的法律为代表。至于侠义,它也成为了一个群体,最初没有学术思想的号召,所以侠义不能与一百个家庭联系在一起。
——《释侠》
自从孔子提倡私立学习以来,弟子们从四面八方聚集在门下,儒家思想蓬勃发展。钱穆先生说,在这个儒家思想集团中,教师和弟子之间的联系是双方关系的根本维系。例如,孔子对他的弟子的道路,历史记载:
子路性鄙,力量大,志坑直。冠雄鸡,好豚,陵暴孔子。孔子设礼,稍诱子路。子路后儒服委质,因门人请弟子。
——《史记·仲尼弟子传》
子路原本是一个诚实、坦率、略显粗俗的武术家。在他开始之前,他用暴力欺负了孔子,但孔子用礼乐思想引导了子路。最后,他点燃了这匹叛逆的烈马,让他逐渐绳墨。巧合的是,在《史记·游侠传》中,大侠郭解也驯服了一个类似子路的刺头:
每个人都避免解决出入问题。有一个人鄙视它,解遣人问它的名字。客人想杀它。解说:“居邑屋至不尊重,是我的德不修也。对方有什么罪!”是阴属尉史说:“是人,我急了,练的时候脱了。”
每一次练习,数过,吏弗求。奇怪的是,问为什么,甚至解使脱之。簸箕是肉的感谢罪。少年闻之,越来越慕解之旅。
——《史记·游侠传》
这个男孩对郭解不礼貌。郭解不仅没有对他生气,而且反思说这是“我的道德不修复”造成的。乍一看,这四个字,我真的忍不住把郭解当作孔子这样的圣人。但孔子说,听他的话,但也必须观察他的行为。仔细欣赏郭解接受这位门客的手段,不难发现它与孔子的礼物有本质的不同。
公开给郭解尴尬的人应该服更多的服役。所谓的练习,就是收别人的钱代人服兵役。郭解私下照顾衙门尉史,说这个人是我看重的。练习的时候请抬起你的手。这个人多次受到私人利益,莫名其妙。经过询问,我意识到是郭解的人情,所以我感谢他的罪行,把他放在了郭解的门下。
如果孔子向子路灌输了学术思想,郭解向这个男孩传递了赤裸裸的利益:这个人收到了别人的代工钱,但因为郭解的照顾,他不必工作,这和郭解直接给他钱没什么不同。不,即使他欠郭解的不仅仅是钱,还有更多的人情。屠格涅夫说:“感激是一种债务”。他欠的人情总有一天会得到偿还,就像他欠的钱一样。
儒家常说君子以义合,恶棍以利合。据《论语先进》记载,鲁清季向孔子询问子路是谁。言下之意可能会改变调查和任命子路的想法。如果孔子愿意为子路赞美自己的声誉,那么这个学生的仕途可能不仅仅是世清。
然而,孔子永远不会违背他的学术良知来提高他的学生,并把“仁人绅士”这个词作为求职证书送给子路。因此,他承认子路不够古代大臣的风格,只能说他在某些具体的事务上仍然很有能力。孔子从来没有声誉过弟子,反过来,弟子从来没有屈服于老师。
当事人不允许老师。《论语》中每一个子路都直言不讳地批评孔子。这一切都足以证明儒家思想和师生是以知识和道德为期的,盈利是双方的耻辱。
然而,在游侠圈,游侠与门客的沟通规则却完全不同。假设季问郭解的门客不是子路,而是郭解,我认为郭解应该回答与孔子完全相反的问题,并试图推荐他的人。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游侠成了儒家鄙视的以利共和的群体。郭解最终被汉武帝处以族灭刑,其中儒生的批评和非难无疑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游侠缺乏思想共鸣和学术追求,不能被视为九流诸子等私立学派。所谓“侠出于儒”或“侠出于墨”,其实都是经不起历史考证的伪命题。
司马迁在《史记·货殖列传》中说:
他在鹿巷少年,攻抄椎埋,劫人作奸,掘冢铸币,任侠兼而有之,借交报仇,篡夺幽隐,不避法禁,像野心一样死去,其实都是为了财用耳。
——《史记·货殖列传》
由于金钱而聚集的游侠集团在组织力和凝聚力上远低于儒家等诸子学派。孔子被困在陈和蔡身上。虽然他的弟子抱怨,但他不会抛弃他。但一旦孟尝君失去了权力,他门下的客人就会分散在鸟兽之中,各奔东西——靠利益维持的关系不如思想认同强。
由于游侠以追求利润为目的,这些江湖儿童在行为方式上必然表现出少原则、多权变的特点。用江湖切口(即黑话)来说,就是“刀切豆腐两面光”,与儒生的固执形成鲜明对比。但历史上有趣的地方也在这里。司马迁在《史记·游侠传》中说:
布衣之徒,设取给然诺,千里诵义,为死不顾世,这也有所长,只是一丝不苟。故士穷得委命,这不就是人所谓的贤、豪、闲、邪吗?诚使乡曲之侠,给季节,原宪比权力,为当下服务,不同日而论。要用功见言信,侠客之义可少!
——《史记·游侠传》
游侠显然不擅长信义,但司马迁在《史记》中写道,游侠和他们的门客往往重信重义,一诺千金击节称赏。比如《刺客列传》中的豫让和聂政。前者被智伯国士遇见,于是漆身为厉,吞炭为哑,执着地向杀死智伯的赵襄子报仇。后者感谢濮阳严仲子的屈尊交友,冒出一条命为他暗杀韩相侠累,最终死于新郑,曝尸朝市。
他们都是江湖道义的殉难者和卫士。司马迁说,江湖道义是世界上不可或缺的价值,那么江湖道义是什么呢?
2005年,导演杜琪峰拍摄了一部名为《黑社会》的电影。电影中的阿乐和大D为了争夺“和联胜”帮会的领导地位而发生了摩擦。得知阿乐被帮会推为领导者后,愤怒的大D大喊要建立另一个门户网站,然后铸造一个“新和联胜”的标志。徐警司问帮会老板邓伯:
"新和联胜..,你怎么看,肥邓?"
“火并了。”
"肥邓,你玩什么花样?"
“我说不打,兄弟们都不服气。(有样学样)打着帮会的旗号出来吃饭。”
“你认为这是正当的生意吗?”(中略)
“没有规则,就是没有秩序。(中略)有些事情要讲原则。”
人是社会动物,有人的地方一定要有秩序。
国家秩序载在法典上,江湖秩序约定道德。大D对新当选的领导人不满意,试图建立另一个门户网站。这是公开分裂帮会,自然会受到战友的制裁。徐警司斥责这样的制裁是违法违纪的,但邓伯自信地回去了——道德的“正当”不是法律授权的,而是社会交往规律造成的。
游侠口中的江湖道德,本质上是一套约束游侠与门客利益关系的伦理原则和行为准则。它是在长期的社会交往行为中自然形成的,不同于儒家、墨水、名字、法律等完整、广泛、深刻的学术思想,也不需要这种深刻的知识来粉饰它的起源。“言必信,行必果,诺必诚,不爱自己的身体。”这短短的几句话足以说出江湖道德的全部内容,引用任何儒家或墨家的理论来过度诠释。
剥离江湖道德上的各种歧义,其实道德是一套适合江湖的社会行为准则。但有趣的是,遵守社会规范、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很少被刻意表彰。相反,遵守道德的游侠一再成为历史和浪漫赞美的对象。为什么?
我认为这是因为国家法制和江湖道德背后有着完全不同的维护力量。法律制度拥有完整的国家机器,以确保其尊严和权威。十分之九践踏法律制度的人无法逃脱法律的严厉制裁。因此,在某种程度上,遵纪守法也是为了寻求利益和避免伤害——这里不可避免地有一些功利主义的想法。
然而,江湖道德是不同的。它缺乏强制执行力,更依赖于江湖人物的道德自律。
例如,司马迁作品中的豫让。虽然智伯在生前尊重他为国士,但智伯死后,没有人用刀架强迫他为智伯报仇。即使豫让不报仇,他也可能不会受到舆论的严厉谴责。但豫让说,智伯以国士遇见我,我以国士报告。他走上复仇之路,不是因为他屈服于某种外部力量,而是为了维护他内心的道德信条。
只要我们仔细观察,不难发现后来文学演义中令人难忘的江湖故事,大部分都是靠这种道德自律俘获观众的心。比如大导演吴宇森的代表作《血与血》。在这部电影中,吴宇森给我们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杀手小庄误伤了歌手珍妮的眼睛。为了筹钱治好珍妮的眼睛,他冒险接手了暗杀生意;小庄的经理冯思曾被雇主王海强迫出卖小庄。后来,为了弥补自己的错误,他深入虎穴,向王海索要杀手的报酬。
在吴宇森的情节设计中,珍妮只是一个软弱无助的酒吧歌手。小庄坚持要治愈她的眼睛,甚至愿意为她捐赠角膜。所有这些动机都来自于他对珍妮的内疚。
同样,冯四也想为小庄收回报酬。小庄建议四哥“不,我不想失去朋友”,这实际上解除了冯四收债的外部强制力,但四哥说:“我必须做我答应朋友的事,这叫做‘道德’。”
影片中,导演吴宇森深情地感慨地说:“这个世界变了,我们不再适合这个江湖。”
但事实上,吴宇森所说的重信义和尚然诺的江湖从未真正存在过。这只是一个美丽的传说,就像三皇五帝的繁荣时期一样。在真实的江湖中,游侠和门客经常因为利益而聚集和分散。
《史记·孟尝君列传》载:
自齐王摧毁孟尝君以来,所有的客人都去了。后召而复之,冯迎之而来。到了之前,孟尝君太叹了口气:“文常好客,遇到客人不敢失去。有3000多名食客,他们的丈夫知道。客见文一天废,都背文而去,不顾文人。现在赖先生要复位了。客人怎么能复见?如果你复见文人,你会唾手可得,羞辱他们。”
冯结缰下拜。孟尝君下车接他说:“先生为客谢乎?冯钱说:“非为客谢也,为君之言失。(中略)君独不见夫趣市的人。明旦,侧肩争门而入;日暮之后,过市朝的人掉臂而不顾。非好朝而恶暮,所期物忘其中。今君失位,宾客皆去,不足以怨士徒绝宾客之路。愿君遇客如故。孟尝君再次说:“敬从命。闻先生的话,敢不奉教。”
——《史记·孟尝君传》
孟尝君罢相后,大部分门客都觉得无利可图,于是四散而去。后来他东山再起,那些曾经抛弃孟尝君的人却纷纷回头,一丝愧疚。愤怒的孟尝君威胁要当众唾骂这些厚颜无耻的人,而谋士冯迅则劝他不要傻。因为追求利润是江湖人物的共识,门客愿意投靠那些高权重的游侠,就好像普通人只会在热闹的早晨去市场,而不是冷清的下午。
如果你看不透这个道理,坚持用江湖规矩扭来扭去,你只会被门客攻击。孟尝君很幸运,冯迅的劝阻让他在悬崖边刹车。但是鲁莽的廉颇就没那么幸运了,他被门客嘲笑了:
廉颇的免费长平归也,失势的时候,所以客人都去了。再用为将,客人又回来了。廉颇说:“客人退了!”客人说:“呼吁!你看到什么晚了?丈夫世界以市道交,君有势,我从君,君无势就走。这固然是真的。有什么怨恨?”
——《史记·廉颇林相如传》
当门客嘲笑威武的廉将军抱怨他们的势利时,他们一点也不体面,就像一个愤怒的小媳妇,这足以说明重信重义从来都不是江湖的常态。《血与血》中的侦探李颖评论小庄说:“你不像杀手”——的确,重信重义的抱道君子大多只是江湖的美好想象。
参考文献:
龙川资言《史记会注考证》;
钱穆的《中国学术思想史论丛》 ;
《汉书补注》王先谦;
章太炎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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