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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好文)刘亚洲将军谈美伊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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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拉克战争尘埃落定。全世界的目光都凝视着那场战争。《空军军事学术》编纂部记者戴旭摘访了成都军区空军政治委员刘亚洲中将。在两个小时里，刘将军侃侃而谈。特将戴旭与刘亚洲的对话整理如下，以飨读者。
一、战争成果：地域性战争，世界性震动
记者：伊拉克战争从2003年3月20日正式发作，到4月11日美军攻占巴格达。进攻者以区区十万余人的戎行，在二十几天的时间里，几乎没颠末像样的战斗就完全征服了一个世界中等强国。很多人觉得伊拉克战争不像一场战争，而更像一场游戏。
刘亚洲：那场战争有点戏剧化，但它仍是一场实其实在的战争。2003年那个春天里的二十天耐人觅味。1991年海湾战争之后，我曾说过：假设一千年以后还有汗青，它将如许记载：海湾战争充满了赞颂号。此次伊拉克战争之后，我要说，“新海湾战争”不只仍然充满了赞颂号，还充满了问号，当然还有省略号。那场战争看起来已经完毕了，但它又是一个新的起点。
记者：新起点是什么意思？
刘亚洲：那固然是一场地域性战争，但形成了世界性震动。此战极大地改动了世界格局。以至能够如许说：许多国度的鸿沟通过那场战争被静静地从头划了一遍。至少在美国指导人的脑中被从头划了一遍。伊拉克战争之后的世界绝不会回到伊拉克战争之前去。那场战争已经改动了汗青，并在陆续改动着汗青。英国辅弼布莱尔在英国下院争论时讲过一句话：“此战将决定将来几十年的国际政治格局。”他的话讲到了点子上。
记者：刘将军，你能否再深进地就此问题谈谈您的观点？
刘亚洲：我从两个方面来谈谈对那场战争的理解，一是从政治上，二是参军事上。1962年我军中印鸿沟侵占还击战成功后，毛 描述此战是“打了一个军事政治仗，或者说是政治军事仗。”伊拉克战争具有军事政治双重含义。政治上，那场战争有三个意义：①那场战争是新旧世界次序划分的分水岭。金一南说：“战争决定次序。”此话很对。暗斗之后，不，从暗斗期间就起头了，美国不断在逃求一种“新帝国次序”。什么喊“新帝国次序”呢？就是美国以其强大的政治、军事、文化、精神、宗教的力量独霸世界。国度强大到必然的水平就要称霸。任何国度都一样。不称霸是因为你没有称霸的前提。就像只要有钱人才说贫苦是一种财产一样。权利的独一目标就是逃求更大的权利。二十世纪国际系统的最初一个基石就是以结合国为代表的全球集体平安机造和国际法次序。美国是那个机造和次序的次要倡议国和造定国。如今美国通过那场战争把那块基石彻底砸碎了。那场战争是美国“新帝国次序”下的第一场战争，具有头等重要的汗青意义。美国一个议员说是那场战争有“汗青精神”，他触到了那场战争的本色。那场战争预示着一个旧时代的完毕和一个新时代的初步。②文明抵触。文明抵触说到底就是一种宗教抵触。阿拉伯和以色列的抵触从底子上讲就是一种宗教抵触，当然也是文明抵触。你能够不认可有文明抵触，你能不认可有宗教抵触吗？小布什说过那场战争是“新十字军东征”。后来又说那句话是“失言”。其实哪里是失言呢？那是他心头挥之不往的梦魇。暗斗之后，另一种规则的战争起头了。它从底子上讲就是一种文明抵触。当今的文明抵触，以西方基督文明与伊斯兰文明的抵触最为猛烈。美国不只要象它所声称的那样要“革新”伊斯兰世界，它的末极目标是打倒整个伊斯兰世界。自古以来，文明就是通过战争来移植的。美国以军事体例与世界对立。那场战争的重要性从美国政客口中完全能够找到谜底。美国守旧派代表人物伍尔西说：“伊拉克之战能够被看做是第四次世界大战的第一次战斗。世界已经发作过两次热战和一次暗斗，都是以欧洲为中心。第四次世界大战正在中东发作。”
记者：因为美国在军事力量范畴中的那种不合错误称兵力，其鹰派政客已产生了一种近似傲慢的战争迷信。国际政治的天平急剧倾斜。西方学者将美国比做一辆正在向山下冲往的、刹车失灵的战车。
刘亚洲：伊拉克战争已成汗青。但2003年的春天让整个地球的人们都感应一种新世纪的冷意。比利时辅弼比来说美国已经是一个十分求助紧急的超等大国。因为美国的求助紧急，世界也变得求助紧急起来。我接着说第三个意义：地缘政治。天文即命运。从古至今，此理稳定。一般强国在兴起之初，起首要立于不败之地。天文上的不败之地就是地缘政治中必需掌握的地域。中东就是如许一个地域。有人说，石油是中东之宝，也是中东之祸。美国二战后全数中东战术都是围绕石油展开的。那话只说对了一半。美国掌握中东，既为石油，又不全为石油，它有着比掌握石油命脉更深远的目标。你晓得，中东地域在汗青上不只是能源基地，更是世界闻名的交通枢纽。拿破仑早年就起头重视到掌握那个关键枢纽的世界意义。美国掌握中东，使世界力量为之从头整合。汗青将为此产生浩荡改动。从如今起，美国已经割断了亚洲、非洲和欧洲间的陆上通路。那个事实让人想起来就不冷而栗。我正在撰写一本书，名字暂定为《西部论》，将足够对那个问题展开切磋。那里就不多讲了。
记者：军事上的影响呢？
刘亚洲：上个世纪以来，世界不断存在着两大武拆集团：一个是前苏联，即如今的俄罗斯，一个是美国。那两大武拆集团构成了判然不同的两种军事理念。我说的军事理念包罗军事思惟、军事理论和兵器配备。世界上所有国度的戎行大致都是按那两大阵营划分的，非此即彼，几乎没有第三条道路可走。暗斗以后发作的那几场战争，其实是那两大武拆集团之间的战争。是两大集团两种差别军事理念的战争。如今我能够说：以苏联为首的武拆集团败给了以美国为首的武拆集团。
打个例如吧，1991年的海湾战争和2003年的伊拉克战争，都像一场拳击赛。仍是昔时的美国重量级拳王和阿谁伊拉克侏儒。差别的是拳王更强壮而侏儒更虚弱了。仍是昔时的“擂台”。当然仍是昔时的成果——一个回合击倒敌手，不，那一回侏儒是被吓倒的。因为在那场战争起头之前，胜败就已经确定了。问题是我们应当看到擂台背后的工具。
记者：那一点，良多人也许都没有想到。
刘亚洲：必需想到。出格我们中国军人必需想到。那场战争的世界性意义是，全面明示了苏式军事系统的危机。凝视着伊拉克战争的废墟，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幕幕似曾了解的场景：黎巴嫩贝卡谷地、利比亚首都、南联盟、阿富汗……我发现那些战地和废墟有着十分惊人的类似之处：都是前苏联的盟友或涉足之地；都是次要摘用苏式兵器系统和军事思惟；都在美国的信息化空中冲击下，或四分五裂，或灰飞烟灭。为什么？
两次海湾战争，让我们看到一个惊心动魄的事实：伊拉克是一个陆海空全军全面“苏”化的国度。从“飞毛腿”导弹、米格战机，到主战坦克，无一不是苏（俄）造。不只数量浩荡，比力先辈，并且成系列引进；不只引进配备，也引进体系体例和思惟。
记者：世界改变太快了。我们晓得同样以征服占据一个中等国度为目标，朝鲜战争中美国动用了五十万摆布的戎行，打了三年，无功而退；越南战争美国也动用了五十万戎行，打了十二年，最初撤出。伊拉克战争成果怎么会是如许？
刘亚洲：我想用别的两场战争的成果往返答那个问题。同样是超等大国，在统一个战场和统一个敌手做战，苏联先后动用一百五十万军力，次要停止空中做战，成果打了十年，付出了五万余人的伤亡，最初彻底失败，国势从此一蹶不振。美国只派了千余人的特种队伍，次要出动空中力量，只用了六十一天，灭亡十六人（此中没有一个是在正面交战中阵亡的），就彻底消亡了塔利班。
我们还能够把美国停止的阿富汗战争和俄罗斯停止的车臣战争做一个比力。那两场战争也有着很大的类似之处：都是反恐做战，战场均为中亚山地，敌手都是游击武拆。美国的情状我们晓得了，而俄罗斯从1999年8月至2002年5月，已伤亡十万人以上，至今仍深陷在游击战的泥潭中。此次伊拉克战争完毕不久，车臣又发作了恐惧爆炸袭击，俄军驻车臣的副司令被炸死。一句话，战争远未完毕。
记者：您认为俄美戎行之间的次要差距在哪里？
刘亚洲：次要在军事手艺和战争看念上。先谈军事手艺。科学手艺一日千里。切确造导手艺已把战争带进了“切确兵士”时代。美国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更具威胁性的兵器布署到它认为是最需要的地域。美国一天之内在科索沃投下的炸弹总量，比我军摆设在东南沿海所有导弹的总量还要高。阿富汗战争中，美军针对阿富汗多山多洞的情状，敏捷研造出“温压”炸弹。那种炸弹可摧毁山洞、地下掩体或建筑物内的一切，但不会损坏建筑物——有点像中枪弹。那种根据战场情状敏捷研造新型兵器的才能也是一种“兵器”，并且是一种愈加凶猛的兵器。除了有预见性地预备兵器以外，美国还根据战场需要随时研造和供给有针对性的兵器，那一点很重要。比拟之下，上甜岭时我们利用爆破筒、炸药包、步话机，到了对越侵占还击战时还在用。
当然，那里面有个工业根底的问题，但次要是战争看念前瞻性和国防工业的应变才能问题。不克不及等战争打响才意识到那个问题，如今就应该重视。今天的每一分钟痴钝，未来都是要以鲜血做代价的。
因为拥有近一个世纪的手艺差，我们看到美国和塔利班不是兵士对兵士、炮弹对炮弹，而是导弹对枪弹、卫星瞄准星。
记者：在美军切确、有效、继续的空中冲击下，塔利班攻守失措，敏捷崩溃。
刘亚洲：与美军比拟，俄军高手艺只是部门地表现在兵器平台上，未构成系统。俄军在车臣根本上仍是靠常规刀兵做战，其各做战平台互相之间和与批示机构，尚未实现信息交链。手艺决定战术。俄军和车臣武拆并未构成“代差”的手艺优势，不克不及像美军那样操纵绝对的信息手艺优势施行不合错误称做战。
记者：那让我们想起朝鲜战争中，我意愿军也是在面临美军强大的空中优势时，却施行了大纵深灵活和交叉，足够发扬了我军近战、夜战的优势。
刘亚洲：破解空中优势和火力优势的办法只要一个：灵活。只要拥有了灵活权——我提出那个名词，才气做到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否则只要你打我而我不克不及打你。此次伊拉克战争和第一次海湾战争，还有阿富汗战争，伊拉克戎行和塔利班的败因就是因为没有灵活权——次要是无法施行灵活。美军在朝鲜和越南战争上的失败，和苏联在阿富汗的失败及俄罗斯在车臣战争中至今没有获得成功的底子原因，就在于它们没有掌握对方灵活的才能。你看过片子《上甜岭》吧，白日阵地是美国的，到了晚上又被我们夺回来。只要对方还有战场上动作上的自在，获得成功就不是垂手可得的事。中国汗青上许多王朝都亡于游牧民族之手，而那些王朝的综合国力、兵力、火力，都远在游牧民族之上。原因当然是多方面的，但此中很大一个原因就是游牧民族的马队具有极大的灵活性。来往如风，狂飚千里，使中原王朝防不堪防。
美军今天搞那个系统阿谁系统，数字化信息化等等，底子目标就是要褫夺对方的战场灵活权。那也是美军将来的潜在敌手们要特殊重视的，没有灵活权就没有保存权。
记者：美军是若何掌握对方灵活才能的呢？
刘亚洲：简单地说，它使本身成为千里眼、顺风耳，同时却让敌手眼瞎耳聋。我们说今天的美军强大，就是因为它拥有战场感知才能。有如许一组数据：美军从发现目标到施行切确冲击的时间，即完成发现——定位——对准——进攻——评估战果如许一个“冲击链条”所需的时间，海湾战争时是一百分钟，科索沃战争时为四非常钟，阿富汗战争时为二非常钟，而此次伊拉克战争只要非常钟，根本实现“发现即摧毁”。就对方而言，即“被发现即灭亡”。在那种情状下，对方底子来不及施行灵活。如2001年11月间，美军一架侦查机发现一收车队在夜幕保护下撤离喀布尔，立即把情状通过卫星传送到美国中心批示中心。五角大楼下达进攻号令，三架战斗机很快飞到目标上空，投下三枚造导炸弹。同时，无人侦查机也向空中车辆发射了导弹，从而成为世界上第一架无人进攻机。后经证明，包罗拉登的助手阿提夫在内的近百名塔利班人员在此次空袭中丧命。那一幕是美军在阿富汗做战动作的缩影，也是将来美军习用的战术进攻手段。
和美国老鹰扑兔的犀利与灵敏比拟，在车臣战争中，俄军就像大蟒逃兔，自觉而痴钝。因为欠缺现代化的侦查与通信手段，俄军无法及时发现出没无常的车臣武拆，屡屡贻误战机。和美军逃杀阿提夫恰成比照，在车臣战争中也有如许一个镜头：俄军一收空降分队在山区陷进车臣武拆重围之中，因为联络中断，批示部无法查明该分队的详细位置，以致九十名官兵苦战三日夜而得不到援助，最末全数被歼。
记者：在伊拉克战争中，也有如许的镜头：3月20日薄暮，美国倡议初次冲击以后，伊拉克向科威特发射了一枚导弹。仅半小时后，一架美军的F-15飞过来，向那部奥秘隐躲、正预备再次灵活的发射车发射了导弹，伊军战术导弹的动作从此绝迹。4月7日，美国特种兵发现萨达姆及其政府高官进进了一幢建筑，立即唤唤在空中巡查的战术轰炸机。也是半小时之后，美军的战术轰炸机赶到，投下两枚两吨多的炸弹，炸出一个六十米曲径的大坑，萨达姆从此存亡不明。
刘亚洲：以后如许的镜头我们将不足为奇。俄罗斯的车臣战争与美国的阿富汗战争更大区别在于，俄军打的是机械化战争，而美军打的是一场信息化的战争。俄军摘用的是各类常规做战平台和以陆军为主的做战思惟，其大规模的步坦协同或空地协同做战，及攻城掠地式的战争合围，无不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机械化战争的翻版。虽然俄军比车臣叛军拥有绝对的常规力量优势，却没有才能褫夺对方的灵活权。那就是它与美军的底子区别。
记者：如今，伊拉克战争的成果就随便理解了。美英联军是一收根本信息化戎行，通过数据链把空六合海、本土统帅部、前方司令部和战场上每一个兵士连为一体，反响灵敏，为所欲为。以最短的时间、最小的代价、最快的速度、更大的战果，博得成功。
比力而言，伊军则是一收机械化和半机械化的戎行。虽然伊军在军力、空中刀兵数量方面占有优势、空军飞机数量也相当可看；虽然伊军吸收了第一次海湾战争的教训，并进修了南联盟和车臣战争的体味，摘取固守城市、寓军于民、全民皆兵的战术战术，仍然不胜一击。
刘亚洲：隔代战争就是如许，昔时八国联军也是如许残杀清军的。我记不起是读过的哪本书了，是英国人写的——鸦片战争中，清军的一个炮台被英军攻占了。清军尸横各处，四百官兵全数战死。英军呢，只重伤两人。那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残杀。此次战争，伊拉克因为起首被搞得耳聋眼瞎，以致于原来就不敷粗壮的胳膊和腿也不克不及伸展了。俄罗斯军事家斯里普琴科在《超越核战争》一书中评判1991年第一次海湾战争说：“伊拉克十分认实地预备了一场过往的战争”。到了2003年，世界看到伊拉克预备的是一场什么战争呢？十二年前，伊拉克还有坦克师、还有空战、有萨达姆防线，但如今却只要步枪和人体炸弹。
记者：假设说海湾战争伊拉克和美军有“代差”的话，到了伊拉克战争，那种差距已不是一代。有人说是第六代战争（信息化战争）对二代半（线膛兵器和半机械化）战争的比赛。两边戎行的整体功用是近百年来相差最为明显的，以至超越昔时清军的大刀长矛对八国联军的洋枪洋炮。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时，两边戎行兵器配备和实力也相差浩荡，但还不是“划时代”的。
刘亚洲：总体上看，那是一场有着浩荡“代差”的战争。假设说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来，美国参与的几场战争是一种从机械化战争到信息化战争的量变的话，那场战争就是一种量变。它标记着美国自越战完毕后起头新的军事革命已接近最初完成。那是世界军事史上一个严重事务。所以，伊拉克的失败是一种汗青的一定。只不外因为伊拉克的不对抗或者说不克不及对抗，强调了敌方的成功战果，同时将那种成果绝对化了。面临如斯失看的态势，它的政府想打而不克不及打，它的戎行应该打却不敢打，它的人民底子不情愿打。于是，战争的成果让人感喟：民族活着，国度已死往。
记者：其实，美国在伊拉克展示出来的超等军事才能，还只是冰山一角。
刘亚洲：因为伊军的蹩脚表示，美军实正的战力并没有表示出来，如最拿手的强项——电子战、新概念兵器、太空力量等，美都城只是动用了很小的一部门。在今天世界上美军占了三个第一：①新军事革命它是领头羊。形象地说，在长跑竞赛中，美国不单习惯跑在第一，并且与第二名的间隔不断连结在一千米摆布。若感触感染到那间隔可能缩短到九百米（还只是有可能），美国就感应威胁。②军费第一。美国的军费是排在它后面的十二个强国军费的总和。③兵力在全球不成相比。但更令我们不安的事实是：美军还在急速地膨胀着。一旦美国全球导弹防备系统建成，一个笼盖全球的战争新系统就将全数构造完成。美国的敌手用以威慑美国的最初东西——核武系统也将失效。到那时，一个以绝对不合错误称军事力量为后盾的单极政治系统，也就是以美国为核心的全球帝国系统就将呈现。一如机械化霹雳战催生了希特勒的“第三帝国”一样，信息化战争时代，已经孕育着一个世界新帝国的雏形。那场战争的成果所展示出来的远景，实让世界胆冷。
那一天还没有到来，但正飞速地向那一天迫近。
记者：我感应震动。
刘亚洲：仍是让我来谈谈俄罗斯吧。美国《基督教科学规语报》4月16日有一篇报导说：“在伊拉克战争中，萨达姆指导的伊军几乎没有停止过什么像样的对抗便溃不成军，那让俄罗斯倍感震动。如今，俄罗斯有关部分已经起头深思俄的军事体系体例。据说相关的变革也将提上日程。”当美国打伊拉克战争的时候，俄罗斯的一些军事专家曾警告说，美国戎行会在巷战中遭受重创。然而，二十多天的战事停顿证明，美国敏捷掌握了战争的主动权。俄前国防部官员维塔利．什雷科夫说：能够说，伊拉克戎行就是根据俄罗斯戎行的形式成立起来的。没想到在那场战争中他们会溃败得那么快。俄罗斯的军事批示家们在震动的同时，也起头对本身的军事体系体例停止深思。俄罗斯高级军事专家和政府官员们都认为，苏联崩溃十几年来，俄罗斯社会独一没有变革的就是军事体系体例。俄罗斯戎行的组织构造、兵器配备以及军事理论等仍然是苏联期间遗留下来的。
俄国防部一位官员说：“俄罗斯戎行的构造变革已经迫在眉睫。我们与美国的差距已经闪现出来的，并且那种差距是浩荡的。”俄罗斯固然是目前除美国外，军事实力最强大的的国度。但它的整个军事系统仍然处于机械化时代。从第一次海湾战争、科索沃战争到今天的伊拉克战争，现实上都是以美式兵器系统和做战思惟对俄式兵器系统和做战思惟的比赛。从那个意义上说，那些战争的扑灭性的成果，也是苏（俄）式军事学说和配备系统的全面失败。今天，那些遍及全世界的信息化战争的废墟，也是苏联军事遗产的废墟。
二、战争特征：空地之争
记者：刘将军，如今我想请您谈谈那场战争的特征。您认为伊拉克战争是一场什么样的战争？
刘亚洲：用一句话来归纳综合，空中战争。那既是那场战争的特征，也是近年来历次战争显示出来的将来战争开展趋向。
记者：空中战争？我想请刘将军系统地谈一下。此次伊拉克战争差别于美军近二十年来历次战争的是，一起头便出动大规模的空中队伍，而且一路狂奔占据了巴格达。那一现象也在很多国度引出将来战争中空中力量和空中力量兵种感化之争。您怎么看那个问题？
刘亚洲：我们先看事实。从伊拉克战争的历程和成果看，它不像一场传统意义上的战争，而更像一场大规模的差人围捕动作：一个手持凶器的立功嫌疑人占据了一座楼房，一群差人不寒而栗地包抄上来。突然，一名狙击手击中了嫌疑犯，使其倒地动弹不得。差人一拥而上，把嫌犯带走。把嫌犯看成伊拉克，警观察做美国和英国空中队伍，狙击手当做空中力量。那场战争的动画片就算造造完成。而关于空中力量和空中力量感化的问题也一目了然。
记者：那个比方很形象。
刘亚洲：此次伊拉克战争，虽然美军投进了大量空中队伍，但是我认为，空中力量仍然是此次战争的决定性力量。美国的利益在全球，美军实行的是全球战术，战争范畴广阔。那就要求军事力量必需具备长途、快速摆设、切确冲击、短时猛烈、连结绝对造空权等特征。美军现有做战力量中，惟有空中力量契合那一要求。格林纳达战争后，美军总结体味说：二十四小时运来一个营，比三个月运来一个集团军还管用。从第一次海湾战争、科索沃战争、阿富汗战争到此次战争，空中力量无不起到了决定性感化。
记者：那么，美国为什么还要从一起头就投进空中队伍呢？
刘亚洲：战争一起头，许多人都向我提出那个问题。他们还提到了我前不久写的《百岁空军》一书。在那本书里，我提出了战争已经向天空——空天转移的论断。他们问：你的揣度能否有误？我答复：那场战争恰好证明了我的揣度是准确的。美军从一起头就投进空中队伍的理由有如许几条：起首，在一场战争中使不利用陆军，若何用，关键取决于战争要达成的目标是什么。美国将此次战争的目标锁定为“推翻萨达姆政权”，“解放伊拉克人民”。极端的战争目标决定了美军开战不久就不克不及不利用空中队伍。要“倒萨”，要“解放”，不接触是不可的。让我再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美国对中国的一个揣度来阐明此事。抗美援朝和越战，美国人十分清晰实正与他们交手的是中国人。军方和官场的鹰派人士曾提出进攻中国的问题。但后来他们同一到如许一个共识上：“假设我们在大陆利用了陆军，将会引起严峻的后果。中国能承受几架以至几十架被击落的U-2飞机，但中国很难承受一双美军的皮靴。”今天阿拉伯人的心态与其时中国的心态有些类似。美军上来就利用空中队伍是一个大白无误的信号：我将在此呆下往，不走了。朝鲜战争为什么打？为什么要援越抗美？那种心理是大大都国度和民族所共有的。你能够砸烂我的家，但你不克不及到我家里来。美国也晓得那一点，所以，它派陆军来，就是告诉全世界：我就是要到你家里往。
记者：就是说，美国动用陆军的实正含义是政治上，而不是军事上的？
刘亚洲：是的。为了到达那个目标，美军一上来就“做秀”，就是演出。有一个事实你必然重视到了：战争初始，美国大规模邀请全世界——包罗中国的记者随军参战？为什么？做给世界看。美国打伊拉克的目标之一，就是杀鸡给猴看。海湾战争也是，利比亚战争也是，科索沃战争仍是。美国看到它杀了那么多“鸡”，可有些“猴”看不到，要么也跟着它学会了“杀鸡”。萨达姆就派人谋害过老布什。本．拉登更斗胆，让五角大楼酿成四角大楼。所以，美国要换一种体例。要占据。让世界看看，和美国做对不只是打烂你的问题，还要灭了你。那就有了阿富汗战争款式。但阿富汗太穷了，贫无立锥，并且那里地形和民情也不合适。所以美国只给它做了换头术。但伊拉克就纷歧样了，那里的地形和民气情况也合适利用空中队伍。次要是，美国还有更大的中东革新方案。那一切都需要陆军。
美国在演出，世界在发烧。世界上良多国度特殊是阿拉伯国度对此确实感应了惧怕。那就是美国利用空中力量的政治效果。那些认为美国又要重视空中力量的人，是只见现象，不见素质。军事历来都是为政治办事的，不单单是从目标上说，有时在手段上也表现出来。
所以，应该说伊拉克战争次要是一场政治仗。政治意义大于军事意义。萨达姆的对抗也是政治性的，从一起头他就不是在争取成功，而是在逃求一种面子的失败。当然，我不克不及不说如今他的失败仍长短常不面子的。
记者：萨达姆的对抗很不勇敢。
刘亚洲：决心来源于准确的揣度。他对美国人的企图和手段底子摸不清晰。他怎么能勇敢？美军的做战目标只要一个，并且十分勇敢，那就是此战为新世纪的帝国霸权奠定之战。克劳塞维茨说过，一个战争假设有两个目标，那是很求助紧急的事。就象一张照片只能有一个焦点一样。美军利用空中队伍还有一个手艺上的原因，那就是要更大限度地庇护战争果实。空中队伍提早进进能够避免伊拉克点燃油田。它的目标到达了。同时，美军下决心持久驻扎伊拉克，它必需要制止情况灾难。那一点与第一次海湾战争时已发作了很大改变。
记者：利用陆军还应该有军事方面考虑吧？
刘亚洲：美军利用空中队伍的那一天，我正全神灌输地坐在电视机旁。画面上，坦克轰喊，烟尘万丈。我脑海中突然跳出一句话来：那一日长于百年。因为在战争史上，那一日是具有特殊意义的。那一天我想了良多，也想得很深。我在根究了几小时之后做出了一个根本揣度，固然没有证据但我仍是如许揣度了：美国自海湾战争、科索沃战争和阿富汗战争以来，都是空中力量在唱配角，美国军方内部必定发作了一场争论。核心是海军、陆军不肯当副角，不肯被边沿化。出格陆军很有危机感。有一个事实能够印证那一点：海湾战争之后，美国四大兵种的深思、总结，竟然是瞎子摸象般地各说各话，总结出来是四场海湾战争。门户之见和兵种利益之争的成果是，有了陆军的“数字化”和结合战争理论。主持修订美国陆军1993年版《做战纲要》的是海湾战争时被责备为做战守旧的陆军第七军军长弗兰克斯，而弗兰克斯后来又是阿富汗战争和此次伊拉克战争的总批示。因而，美国利用陆军包罗动用数字化的第四师，还有什么欠好理解的呢？所以，美国此次大规模动用空中队伍，是一次新陆军的练兵，查验一下自海湾战争以来陆军的变革功效。但就是如许一次练兵，伊拉克战争的事实证明，也没有练好。
战争完毕后，我们晓得了公然发作过如许一场争论，倒不是发作在军方，而是发作在鲍威尔和拉姆斯菲尔德之间。有趣的是，那种争论不是兵种之争，而是文职官员与陆军高级将领之争。两边目标一致，但做战手段却大不不异。拉姆斯菲尔德提出了“切确闪击战”那一全新的战争概念，简称为“拉氏理论”。所谓“切确”二字的底子涵义就是指战争的高智能化。“拉氏”理论的精华在于：将陆军改建为规模更小的、易于摆设的“战斗群”，战斗力接近特种队伍，共同空中冲击，引导切确造导兵器突击重要目标，敏捷完成战斗使命。而“鲍氏”理论的精华是：大量运用空中队伍，围绕陆军重型师展开战斗动作。
战争起头时，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折衷的计划：“拉氏”理论在被付诸施行的同时，“鲍氏”理论也被摘纳了，但大打折扣。许多陆军高级将领认为此次动用的空中队伍应当与1991年海湾战争时差不多，即动用十个陆军师，而现实上仅用了两个完全的师。此次空中队伍的规模比“戈壁风暴”时小的多，但战果却大得多。我认为“拉氏”和“鲍氏”两种战争思惟有个最底子的差别：前者不再强调摧毁仇敌的军力和工场，而把重点转移到摧毁仇敌的战斗意志上来；后者则还要强调大规模地消亡仇敌的有生力量。战争成果证明了拉氏做战理论的准确。
记者：如何对待美陆军的“练兵”功效呢？
刘亚洲：起首，此次“练兵”是在有绝对空中优势的情状下停止的。不错，美国陆军的推进速度相当快。第三机械化步卒师在死后丢下激战尚酣的纳西里、纳杰夫等多个城市不管，长途奔袭数百公里，创造了战争史上大纵深突击的新笔录。那很像我军的大范畴交叉。此次战争中美军推进的速度几乎等同于或超越了二次世界大战时德国戎行闪击苏联的速度。快，能够给人一种力量的觉得。快就是力量。然而，假设没有空中优势，那种推进是不克不及想象的。从那个意义上讲，我认为：那不是一场速决的战争。至少从空中战争的意义上讲不是。从天空的角度上看，那场战争的时间应当被视为不单单是刚过往的四面，而是十二年。2003年3月20日以来发作在伊拉克的战争不外是一场长达十二年之久的战争的陆续。十二年来，美国不断并吞着伊拉克的领空，活活扼杀了伊拉克的空中力量。我在战前讲过如许一句话：“伊拉克戎行的灵魂被偷走了。”指的就是空中力量的不复存在。其次，十二年的空中禁飞，轰炸，侦查，使伊拉克整个国度、整个民族、整个戎行的心理都遭到重创。伊拉克的意志已经奄奄一息。伊拉克像一间风雨摇摇欲坠的小屋，悄悄一推就会坍塌。美国就是在那种情状下练兵的。为什么说它没有练好呢？我们看到美国在通过各类形式频频侦查揣度没有求助紧急之后，在空中力量的“斩首动作”之后，出动了空中力量。但事实是：全世界充满猎奇和等待的、美军独一也是全球独一的数字化第四师从海上运送海湾，历时一个多月才抵达战场，抵达伊拉克时战争已根本完毕。美第四师兵士调侃说：“第四师假设要参与战争，就只要向第三师开火了。”突显空中力量灵活性受造于天然障碍的浩荡局限。而空中主力第三机步师几乎没有本色性做战。其在战场上的高速进军，是以绝对的造空权保障和空中力量全面扫清前进障碍为前提的。你看到没有？美军空中队伍一碰着对抗就停下，要不就绕过往。整个战争中陆军没有攻下一座城市。当然，巴格达是攻下来了，但那是空中队伍“攻”下来的吗？有动静说是美国人花钱买通了共和国卫队的军官，让他们舍弃了对抗。是买路钱的感化。空军就没有花买路钱嘛。西方就有人说，整个伊拉克战争，美英空中队伍的感化只打一分，空中力量的感化打九十九分。固然绝对了一点，但仍是看到了素质的。
所以我说，美军在此次战争中大规模利用空中力量，是为达成特殊目标情状下的特殊运用，其实不代表美军对其空中力量和空中力量战术感化的熟悉发作了改变。
记者：差别的兵种担任着差别空间和范畴的根本做战本能机能。各兵种的利用，根据战争目标和款式而定。一般而言，空中力量次要是一种进攻性力量，也能够说是一种“毁坏”力量。假设让它防备、占据和庇护，它就勉为其难。
刘亚洲：打个例如，空中力量像人的两只手，你让它往砸烂人家的窗户、门板是能够的，但你要把人家的房子占住还要防备人家来夺，那非得依靠双脚——空中力量走进往不成。所以，不看战争目标和空地力量的素质特征，全面地比力二者的感化是没有意义的。但就总体而言，受限于做战空间的天然形态，陆、海军的局限性较大，而空军却闪现出全空间、全范畴通用的特征。海军只能在海上，陆军只能在陆上，空军哪里都能够往。当然，那是绝对化的说法。但是，有一个汗青事实能够阐明那一点：拿破仑和希特勒都有着在欧洲强大无敌的陆军，两小我都想征服英国。但是谁也无法把他的陆军送上英国，因为有英吉利海峡和强大的英国海军。所以，拿破仑不能不面临滚滚大海覆灭大志，希特勒却在空中差点要了英国的命。只是他空中战术的失误才半途而废。
记者：如今回过甚往看，伊拉克战争的胜败一点都不料外。自始至末，伊军防空系统完全失效，任凭美军狂轰滥炸。伊军雷达不敢开机，防空导弹很少发射。飞机不敢起飞。
刘亚洲：伊拉克空军一架飞机也没有起飞参战。伊拉克空军哪儿往了？伊拉克有三百架余架做战飞机和一百多架武拆曲升机，但却没有了空军。战前，伊拉克的战斗机还到美军的营地停止了侦查，战争起头反而不见了踪影。它为什么不消？因为它晓得，它所有的机场都在美军的死死监视之下，炸弹、导弹随时会突如其来。没有雷达保障、没有通信引导、缺油少弹的战机纵使升空，等同送命。
记者：美国没有在战术上完全实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标，但在空中战场实现了。战后，澳大利亚特种队伍在伊拉克西部的一个处所，一次发现了保留无缺的五十二架战机。有而无用，等于没有。
刘亚洲：传统的空中战争——大规模运动战、阵地战一次也没有发作。伊拉克差别于塔利班，它有着完全的国度机器，有着相当规模的正规军，并且美英联军提早投进了空中队伍，客看上给了它以迎战的时机。但是，伊军没有做任何军事意义的对抗，以至看不见有组织的撤退。多量队伍不是成批失踪就是成建造投降。多量坦克完全无损地被缴获。伊军因为完全失往了天空，也完全失往了自信。不只对空袭力所不及，对空中战争也手足无措。
在现代战争中，无航空便无领空，无空防便无国防，防空系统就是国度和戎行的次要防备系统。因为那一系统的瘫痪，战争成了片面的残杀。
记者：在有着大规模正规军和重型刀兵参与的战争中，全世界第一次没有见到战争以至正规战斗的排场。
刘亚洲：既没有像样的“战”，当然就没有有效的“争”，只要形式上或象征性的“斗”。那是不克不及改变战局的。伊拉克战争留给世界印象最深的是它的新闻部长萨哈夫的唉声叹气。可惜，语言既不克不及击落敌机，也不克不及击毁坦克。
我重视到，即便是伊方武拆力量对抗比力猛烈的几个小城镇，美英联军的空中力量也没有倡议过强攻，而次要是召唤空中火力予以冲击；而在伊军败退和弃守时，空中队伍才倡议逃击性的动作。美第三机步师对巴格达的进攻，是在侦查发现伊军未设防时倡议的。所有那些都阐明，即便在由大规模陆地军事力量参与的空中战争，信息化的空中力量也在战术、战争、战术的条理上起着决定性的感化。那就是空中队伍为什么可以一路狂奔，为什么可以兵不血刃而轻取敌国首都的谜底。
记者：经你如许一点拨，我心中的许多谜就解开了。
刘亚洲：因为那场战争的特殊目标，美军不能不利用空中队伍，但成果是：美军舍弃了本身的长处，把本身拉到了伊拉克能够抗衡的条理。战争的成果证明了拉姆斯菲尔德理论的准确性。在美国汗青上还历来没有过一个由总统录用的文职官员对美国戎行的战争方案有着如斯浩荡的影响。但拉姆斯菲尔德做到了。接着下来发作的两件事，更准确无误地告诉我们，此次战争更大的赢家是拉姆斯菲尔德和以他为首的文官集团，更大的输家是陆军。2003年4月26日，拉姆斯菲尔德前去海湾观察美军，临走前，在没有任何间接原因的情状下，他授意陆军部长托马斯．怀特提出辞呈。4月28日拉姆斯菲尔德抵达海湾，遭到了美军将士强烈热闹的掌声与欢唤。那一天，是年逾七旬的拉姆斯菲尔德人生中最灿烂的一天。拉姆斯菲尔德的胜利不单单是对美国陆军的成功，也是对俄罗斯军事理论的成功。事实证明，一收更乖巧、更有杀伤力、规模更小的戎行，完全能够打败一收浩荡的、看念陈旧的戎行。伊拉克戎行军力浩荡。根据苏联的大范畴前沿做战理论的要求，伊军集结了多量拆甲队伍和炮兵队伍，批示构造高度集中。但如许一收令人生畏的戎行的防线却在短短的几天里就被数量很少的美军击破。俄罗斯军事看察家惊唤：“军事规范已经改动。其它国度更好重视，美国人已经从头书写了教科书。”
记者：请您详细谈一谈美国空中力量在那场战争中的运用特征。
刘亚洲：我在《百岁空军》里说过，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前，世界喊空军为空军，因为它确实不外是空“军”罢了。但是，八十年代以后，空军固然仍是喊空军，世界却再也不克不及以看一个通俗兵种的目光看它了。兵器配备的革命性改变带来空军战术战术的革命性改变，空军的地位也从援助陆、海军做战到以我为主，陆、海军辅助再到单独担任战争使命，不竭发作着新的量变。在1999年的科索沃战争中，我们看到，空中力量的代表——空军，是做为一张外交王牌在利用，而不单单是做为武力在利用。空中冲击不是以对方的军事目标，而是以国度战术目标为主。空中力量的利用具有战术性。伊拉克战争中美国动用空中力量的做法与前几次战争千篇一律，也是起首并全程做为战术力量利用的，并且更间接、更凸起、更明显。起首是全球造势，海空胁迫，立体包抄，试图不战或小战而胜。美国在近十几年来，连打五仗：一是海湾战争，二是北约空袭波黑塞族战争，三是空袭伊拉克战争，四是科索沃战争，五是阿富汗战争，今天的战争是第六场。六场战争，次次如斯。全球空中包抄，那已经成了美军停止现代战争预备的根本特征和开展趋向。看美国想不想兵戈，想打多大的仗，只看它的空中力量摆设的情状就晓得了。
记者：空中力量的摆设表现着美国的战术企图和停止战争的次要款式。伊拉克战争发作之前，美国共集结了一千余架各型做战飞机，从陆到海，对伊拉克实行密不通风的“新月形”包抄。美国原来是想四面合围伊拉克的，因为土耳其的原因，美国无法在伊北部屯兵，那才闪出一条缝来。
刘亚洲：伊拉克起首交出了天空，然后又交出了陆地。伊拉克战争是战争史上的一次奇看：天空是仇敌的，陆地是本身的。敌方在大规模集结，武拆到牙齿。己方却不能不承受敌方的核查，并销毁导弹。美国今天的实力不只比暗斗时更强，以至比1991年海湾战争时也“进步了两——三倍”（美国陆军上将韦斯利．克拉克语），而伊拉克无论若何也无法同垮掉的前苏联比拟。参军事上讲，交战两边的力量悬殊如斯之大。美军占尽优势。那是从古到今任何一收队伍求之不得的交战体例。但即使如斯，美国人仍然先在天空上唱戏，此后再把舞台移到空中上。
记者：现实上，恰是在如斯强大的空中重压下，伊拉克被迫一而再，再而三地承受了美国提出的有联系关系合国兵器核查的全数的、苛刻的前提。
刘亚洲：萨达姆以至容许美国的U-2侦查机不受限造地在疆土上空“核查”。那种飞机我们最熟悉不外了，“黑寡妇”。那哪里是核查？是侦查。伊拉克明知如斯，但迫不得已。它只能让步，它步步让步。末于退到了死角。良多人对伊拉克如斯速败感应难以想象。关于一个被重创、造裁、禁飞、核查，翻箱倒柜折腾了十几年，又被侦查得一览无余的国度和戎行，哪里还谈得上战斗力和战斗意志？怎么可以对抗如斯泰山压顶般的军事重压？战争起头前，伊拉克就已经失败了，只是尚未落花流水。
记者：萨达姆是让美国一步步逼到了陷阱里。后来，萨达姆曾预备投降，其次子库赛曾赴埃及等国就亡命前提展开斡旋，但美国急不成耐地策动了战争，以致其集结强大的空中力量的战术威慑未竟全功。
刘亚洲：美国的空中威慑其实不只停留在静态的摆设上。你看它第一天是怎么打的？“斩首动作”。名字起得血淋淋的。战争一起头即倡议决定性空中冲击。美军停止了空前猛烈的大空袭。在短短数小时内美军共出动了各型做战飞机两千余架次，共发射或扔掷了切确造导弹药一千余枚，相当于科索沃战争中一周的投弹量。如斯密集地利用军力和浩荡的投弹量，效果特殊。路透社报导说：“整个地球都在震动。”
记者：您认为美国空中冲击的批示思惟是什么？
刘亚洲：瘫痪。就那两个字。瘫痪战是近二十年来美国空军一贯的做战思惟。回忆空军降生近百年来，大国空军的战术运用不断在冲击军事力量和冲击社会潜力、战术轰炸与空中援助之间踌躇。二战中，美英次要偏重战术轰炸，而德、苏偏重战场援助，都获得了浩荡胜利。总的来说，越战以前，因为战争胜败是以陆上战场的成果为准，故空军一般多是间接的军事冲击。越战后，特殊是海湾战争后，瘫痪战渐成支流。
参军事上延伸开往，美国的外交政策也是“瘫痪”政策，至少对中国如斯。美国对华政策的底线在哪里？它实的就是想肢解中国吗？恐怕不是。怕中国兴起吗？恐怕也不完满是。我认为它只是想瘫痪中国，那是军事上“瘫痪战”的政治运用：让中国处于半死不活，既开展又不克不及安康开展的形态。美国不肯让中国彻底垮掉。因为那样一来，日本、印度、俄都城起来了，亚洲大陆平衡突破了，美国还得吃力填补力量实空。美国不会让中国垮下往。中国彻底垮下往日本就起来了。
记者：美国在海湾战争后总结说：“多国队伍在空中战争中的战术目标长短常雄心壮志的：通过摧毁伊拉克的电信、战术防空和空军，让伊全国指导出于瘫痪……多国队伍获得令人瞩目的胜利。”
刘亚洲：美国空军有个沃登上校，思惟新锐灵敏，我称他为现代杜黑。他有个“五环目标”理论，第一环是战术核心环。第二、三环是国度的经济力量、民气、士气等。第五环是军事力量环。此次伊拉克之战，美国空军只打了第一环和第五环。那是美国的战争目标决定的。美国诡计以最小的伤亡、最小的毁坏、最短的时间，推翻萨达姆政权，占据其城市和油田。如斯，只要两个更大的障碍——政府领袖和戎行。打领袖是间接实现战术目标。打戎行是拐一个小弯间接实现——戎行完了政府当然完。
记者：在我们编纂您的战术文集时，记得您说过如许一句话：因为空军是战时最活泼最灵活的兵种，具有强大的做战力量，使它成为日常平凡更具威慑性的国度力量。它因而成为实现国度意志的更佳东西。
刘亚洲：那是从它战争冲击才能的角度看它的战术感化的。任何军军种、兵器和思惟都一样，因为它的适用性，所以才有威慑性。因为有战争才能所以有战术感化。我们前面说美国通过集中空中力量对伊拉克停止战术威慑，次要就是以它后面表示出来的战争冲击才能为根据的。
记者：说到空中威慑，我想起朝鲜场面地步。朝鲜半岛场面地步比来愈加严重。都说美军有可能脱手。但美军却从三八线大规模后撤。那是为什么？
刘亚洲：那正好阐明美国不是靠它的陆军停止威慑和预备战争的。现实上它的陆军靠前摆设，不只不克不及威胁对方，还在对方的威胁之下。它如许一撤，队伍分开了对方大炮的射程，那时候它的同党就起头威胁对方了。那个动静还能够表白，陆军在今天是很随便受威胁的，而它本身却无法对对方形成什么威胁。
记者：美国此次派出了大量空中队伍，为什么不在次要的战争、战斗中利用它们？它们有造空权保障，完全能够发扬强大的火力，在空中战斗中取胜。1979年我军在拥有造空权的情状下，就完全利用陆军停止了一场地道的空中战争。
刘亚洲：那就是战争思维体例的问题。
看美国人兵戈，不要孤登时看某一场战争，要看它一贯的战争思维。美国戎行的根本特征是：手艺越来越先辈、复杂，战术战术却越来越简单、原始。成功，尽快成功。在政治答应的情状下，无所不消其极。二战后期，美国有各类各样战胜日本的办法，但为什么用原枪弹？他完全能够不计军人的伤亡登岸日本嘛。此次伊拉克战争，美军当然能够依靠空中力量取胜，但那不是更好的成功办法。杜黑认为：一旦夺得造空权，必需可以加以操纵，摧毁仇敌物量和精神上的对抗。有了造空权而不加以操纵，等于两边都拥有造空权。那造空权还有什么意义？美军不利用空中力量打主攻，是因为同样逃上一只兔子，猎鹰比猎狗更有效。
至于我军那场战争为什么那么打，我不断认为应该深入深思。我写过《金门战争查抄》一文，但现实上我军值得查抄的决不但是一个金门战争。
记者：可不成以如许理解：美国人的战争思维是，抵达一个目标有一千条道路，必定有一条是更好的，美国要走的就是那一条。而根据简单的数学原理，两点之间，曲线比来。空中又是独一可以划曲线的处所。
刘亚洲：根本准确。飞机降生一百年来，切当说美国戎行自一战起头，重视利用空中力量就是其最根本的特征。理解那场战争外看的空中化，先要看美国人那一百年的战争汗青。百年汗青里隐躲着美国式的战争思维。
在过往的百年中，美军对空中力量的地位和感化做了最间接的诠释。从第一次世界大战起头，美军就在战争中重视利用空中力量。二战后起头次要以空中力量参战。一个世纪来，美军参与了世界上所有的大规模战争，历来没有遭遭到比敌手更严重的伤亡，并且伤亡越来越少，曲至零伤亡。那是因为美军始末紧扣军事革命的脉搏，不敢丝毫落后。汗青告诉我们，一个国度在军事革射中的做为，将会对它的兴衰和命运产生浩荡的影响。
记者：我记得您说过美军的胜利得益于先辈的军事战术。您在《百岁空军》中说：“有什么样的理论，就有什么样的战术；有什么样的战术，就有什么样的戎行。战术是动作的先导。每个国度的戎行都有本身的战术，但那些战术大都有办法而没有境域，有细节但没有全局。要么稳定，要么多变。而美军的战术始末是清晰而勇敢的。”正如全数二十世纪美国的外交政策根本都是围绕中东石油以及石油运输线而造定的那样，美军的开展战术始末都是以航空力量为主线而停止的。
刘亚洲：在当今世界各强国中，只要美国开展空军的战术是持续的、完全的、清晰的。飞机降生在美国。造空权理论降生在欧洲，但美国立即拿过来为己所用。美国历来不回绝好的工具，就象它从不回绝人才一样。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第一次马恩河战争，坦克初次登上战争舞台。可到了那次大战的第二次马恩河战争时，美国人就利用飞机了。那次战争，美军出动了一千多架飞机。虽说战果不象想象得那么大，它本身也缺失不小，但它已把全世界军事家的目光从陆地引到了天上。打那以后，美国人再也没有分开天空。天空之后是太空。太空之后是宇宙。美国人的目光深邃得不见底。汗青抉择了天空，天空成就了美国。空中上得到的，从空中能得到；空中上得不到的，从空中仍能得到。美国为天空付出了良多，然而它从天空得到的更多。让我们看看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成果就大白了：战争中列国军民伤亡一亿以上：苏联两万万，中国三万万，德国近万万，日本六百万。而美国只要三十万。但美国参与了除苏德战场外所有重要的战争，并主导了此中决定性的战争。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差和悬殊的成果呢？就因为美国重视天空，争夺天空，主宰天空。美国付出了最小的代价，得到的是整个欧洲和世界全数大洋。有一个事实谁都不克不及不认可，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连美国海军都在不断干着空军的工作。
记者：里根的“星球大战”方案和克林顿、布什的NMD、TMD方案，都属于空军战术范围。那些战术已经由天空升往太空。天空是太空的基石。你说过，太空有一天会成为战场。在太空成为实正战场之前，空中战场仍是主导战场。
刘亚洲：看看美国以前做了些什么，就晓得它以后要做什么。它一息尚存，就不会分开天空。因为居高临下，世界上发作的每一次严重的全球性事务都在稳固美国的地位。
美国不是不消空中力量。朝鲜、越南，就是二战后投进陆军最多的处所，成果呢？败得也特殊惨。从那时起头，美国对动用空中力量似乎有一种“禁忌”。美国为什么怕用陆军？不是美国人怕死，而是它怕失败。那是由那个兵种天然的缺陷和美国人的心理决定的。权衡一收戎行战斗力的原则有三个：冲击间隔、推进速度、杀伤能力。很显然，和空中力量比起来，陆军在那三个方面全面落后。陆军规模浩荡、动作未便，且随便陷进对方耐久战的泥沼。1986年美国空袭利比亚，万里奔袭，飞翔时间十六个小时，进攻时间只要三非常钟。假设换了陆军，怎么打
笑看浮沉事
闲品百味茶
但求心无物
净我了无尘!
刘亚洲将军谈美伊战争-2
记者：您的话让我想起美国比来三位总统关于战争的讲话。海湾战争刚完毕美国总统布什就说：“海湾战争中最重要的体味教训就是空中力量的价值……从第一天起，空中力量就大显神威。海湾战争告诉我们，我们必需连结空中做战优势……我们的空中冲击是战争史上最有效的”；而在对科索沃战争决策时，美国总统克林顿公开公布：“空袭能够处理问题”，“只停止空袭”。2001年12月初，美国总统小布什在南卡罗来纳州的城堡军事学院颁发演讲时指出：阿富汗上空飞翔的切确冲击空中力量和无人驾驶飞翔器，天天都在改写着做战的规则。阿富汗做战使我们对将来军事思惟有了更多的熟悉，比专家和智囊们讨论十年的收获都大。当我们所有戎行都能持续确定和跟踪挪动目标，包罗从天空和太空中停止监视，战争体例就会实正发作革命性的改变。
刘亚洲：有如许灿烂的汗青体味，有如许无与伦比的优势，有如许显而易见有效而简单的手段，再加上它一贯的爱护保重生命的传统，美国为什么还要舍近求远？战争不是演戏。不需要花架子。你走你的道，我走我的桥。你有你的优势。我有我的绝招。狭路相逢勇者胜，智者胜，前驱者胜。近几年来美国的敌手中不乏善战——当然只在空中善战——之人，但美国底子不给他们时机。你还记得科索沃战争中如许一个镜头吗？一位塞尔维亚白叟站在多瑙河畔瞪眼着天空说：“天主啊！你如果同情塞尔维亚人，就让北约从天上下来吧！在空中上打一仗，是胜是负快点完毕吧！” (** boxun.com)
记者：是的，其时的报纸如许报导说：“空袭警报和爆炸声已经继续两个月了，据说贝尔格莱德动物园的动物神经都有点不一般了。不外那些动物不识字，它们读不懂北约飞机投下的恫吓传单，也体味不到人们因为停电饮不到热水，打欠亨德律风的痛苦。‘恐惧’二字已经无法归纳综合塞尔维亚人目前的心理形态。人们太怠倦了，不单失往了上街抗议游行和用人体盾牌庇护大桥的热情，以至连深夜从床上爬起来往防浮泛都有气无力……塞尔维亚人不想再打下往了，可是也不甜心交出用血和泪庇护了几百年的威严，期看着最初一拼的人越来越多……
刘亚洲：美国人太狡诈了。你想要的工具它绝不会给你。那也是扬长避短。北约没日没夜地轰炸了七十八天。没有任何一个国度可以承担如斯烈度的轰炸。塞尔维亚白叟雪白的头颅还在血雨腥风中怒立，南联盟的头颅却低下了。政府让步以后是戎行的让步。戎行让步之后是政府的瓦解。1999年6月一个阴暗的日子里，“期看着最初一拼”而始末没能“最初一拼”的塞族军人走出森林，走下空荡荡的战场。
记者：那一仗因而成了战争史的典范：仅靠空袭就达成了战争目标，还实现了进攻方的“零伤亡”。
刘亚洲：别看美国其时也集结了空中力量，但它不会随便利用。美国有四大兵种。虽然它的每一个兵种都能够独立停止一场战争，虽然它的空中力量也是全国无敌的，它仍然要利用最有效的力量和手段。美国此次派出了空中队伍，好多人都认为那是兵戈用的，不合错误，那是扫除战场、占据和庇护治安用的。实正的比武是空中的事。
记者：您的看点反常明显，伊拉克战争是从空中决分高下的。对此，您认为简洁、准确、整体的描述应该是如何的？
刘亚洲：仍是让我重温杜黑八十年前说过的话吧。杜黑认为，国度停止战争的物量根底、军民的战斗意志，是影响战争胜败的力量重心。对力量重心的间接冲击将加速战争历程并影响战争结局，成功将属于能起首破坏对方物量和精神对抗的一方。而航空兵器的呈现进步了间接冲击对方力量重心的手段。空中力量所具有的那种特殊才能将使空中战场成为决定性战场。他认为，一个国度假设遭到如许一种扑灭性的空中冲击，他们的社会构造将很快崩溃。没有一种居民顽强到能长久地承担那种空中进攻。人民出于自我保存的本能，为了末行恐惧和痛苦，将会起而要求完毕战争。
杜黑说，将来战争将从天空起头。起首利用空中力量的一方，必定会在战场上形成敏捷的、一边倒的决定性结局。关于将来战争没有预备好的国度，一旦战争发作，将会发现本身已经来不及预备，以至连战争的趋势也看不出来。因为战争那一特征的严重改变，决定战争的胜败是很快的。
杜黑还说，空军能够先于其他兵种获得成功。因为空军能以闪电的速度对仇敌心脏给以致命冲击……起首获得空中优势的一方，将在战争中拥有决定性的优势。失往造空权的国度，会遭遭到浩荡的精神熬煎。“掌握造空权就是成功。没有造空权，就必定要失败，并承受战胜者情愿强加的任何前提。”
记者：陆军已经存在了几千年，可进进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之后，持续发作的部分战争表白，它已经步履蹒跚。1992年美军编有十八个陆军师，2001年只剩下九个，此中实正满员的只要三个，到2007—2010年将全数裁掉陆军师，其新兵种将根据战术进攻和战术防备使命来从头构建。您是不是认为陆军——广义地说是空中力量，像俄罗斯军事科学院院士斯里普琴科少将说的“做为一个兵种将退出汗青舞台”？
刘亚洲：革命已经发作。很多国度先后摈斥了“数量取胜”的传统信条，纷繁摘取办法适度削减戎行数量。美军将总员额由本来的二百余万削减到一百多万，法军由本来的五十六万削减到四十万。据伦敦国度战术研究所统计，1985年全球军力总额近三万万，1999年降为二万万出头，减幅达百分之二十二。美国人老是走在世界的前头。此次伊拉克战争有个很大的烟幕，就是看上往似乎传统陆军和空中战又新生了。谁假设得出如许的结论，谁就上了美国圈套。有两点我要再次强调一下：第一，虽然美国的机械化步卒师十分先辈，但没有空中优势的保障，它仍然寸步难行。假设说传统的陆军在将来还有感化，万万不要忘了获得造空权的前提。第二，做为防卫方的伊戎服甲师和步卒师，有哪个发扬了陆军师的感化？一攻一防，现实上已经为将来传统陆军做了根本定位。
有着几千年汗青的传统陆军走到今天，在陆上根本上已经走到尽头，因为今天的人类早已到了分开空中，在更高更远更深的处所拓展空间了。战争是人类的影子。人类走到哪里，战争就到哪里。人类已经不单单呆在陆地上了，战争怎么会仅仅停留在空中上？我说过，不是要不要陆军的问题，而是要一个什么样的陆军的问题。实正要退出汗青舞台的是传统陆军，而新型陆军将应运而生。如今人类正进进信息时代，那个时代的戎行当然差别于机械化时代的戎行。不只陆军，什么兵种都如斯。既如斯，何必忧心忡忡？除旧更新，与时俱进，汗青法例。我们今天也没有陆续用关老爷的大刀嘛。
记者：您认为美国陆军的数字化队伍代表将来世界陆军的开展标的目的吗？
刘亚洲：不。我认为传统陆军的先天缺陷不是信息化手艺可以予以填补的。美军的数字化师只是一种试验品，充其量不外是美国现行军事战术和兵种利益争斗的产品，其实不代表美国戎行将来的开展趋向，当然也不克不及成为其他国度参照的样板，出格不合适我军。美军是全球性进攻战术，我们是积极防备战术。美国陆军不消担忧造空权问题，我们则否则。其实，美国搞陆军师的数字化，它本身也未必相信那就是世界将来陆军的开展标的目的。趁便说一句，伊拉克战争一完毕，批示那场战争的弗兰克斯上迁就被公布退休了。弗兰克斯是美国陆军数字化的倡导者和陆军感化的勇敢庇护者。他是陆军中打过越战的将领，他特殊想在此次战争中让陆军翻身。因为太急于表示本身，成果反而形成了失误和缺失。他的解甲回田与陆军部长怀特的告退有异曲同工之妙。
记者：伊拉克战争完毕后，布什总统明白亮相撑持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取缔“十字军兵士”自行火炮研造方案的决定，说那是国防部为施行军事战术调整而摘取的办法之一。撑持“十字军兵士”火炮研造的中坚力量是美陆军部长托马斯．怀特和国会中的一些代表，他们认为，“十字军兵士”比如今退役的“帕拉丁”火炮的火力强一倍。他们还责备国防部文职人员在处置那一问题时把陆军置于“求助紧急境地”。陆军官员纷繁到国会游说。他们背着拉姆斯菲尔德预备了一份陈述，期看国会可以向国防部施加压力。
刘亚洲：外表看起来是一套空中火炮系统之争，其实背后有着美军高层关于将来空中力量感化的熟悉不合。拉姆斯菲尔德说过：“美国步卒将不会在任何处所停止战争”。重视，投进战场和停止战争不是一回事。美国在阿富汗也投进了步卒——特种队伍。他们是怎么做战的呢？美国一起头就派出了“三角洲”和“绿色贝蕾帽”特种队伍。他们也和塔利班的兵士一样骑着马四处驰驱。但他们既不是逃跑不是进攻，而是在觅觅和唤唤。在他们的马背上，驮着卫星定位仪和激光指示器。他们能够随时下载卫星画面，根据画面往搜觅塔利班的踪迹。也能够通过卫星唤唤飞机停止轰炸。
记者：美国《新闻周刊》说：汗青上步卒的使命就是接近仇敌。大大都步卒与仇敌的间隔不到二十五码。但阿富汗的美军步卒并没有扣动板机，而是号令远方的进攻机开火。
刘亚洲：此次伊拉克战争，数字化的第四师为没有赶上战争感应很遗憾，其实，所有美英空中队伍都没有停止传统意义上的空中战争。所以，关于陆军将来感化的问题，不只全世界猜疑，美国本身也纷歧定大白。我觉得在将来陆军感化的熟悉和建立上，底子不该该惟美国马首是瞻。批示战争的更高原则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戎行建立也是如许：你开展你的，我开展我的。和日常平凡期的开展，从哲学角度上看也是一种“战争”。我们预备得好，我们开展得对，我们就可制止战争，博得战争。
我们也要勇于根究。今天的美国国务卿鲍威尔在他仍是美国顾问长联席会议 时就高声疾唤：如今是那些有远见高见的人搀扶帮助他们国度的时候了。戎行要整顿以驱逐挑战。在恰当的处所，该扩展的时候扩展，该缩减的时候缩减。要有冒险精神，要由不怕惹火烧身的人来停止。“苟利国度存亡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我时常复习那两句话。
回到陆军的话题上，关于防备者，不论是哪个兵种，都不该该只以本身不异兵种的仇敌为看察对象。所有兵种在将来战争中都必需答复如许的问题：那就是面临仇敌信息化的空中（天）一体切确冲击，怎么庇护国度重要目标？怎么庇护本身？面临非接触做战，怎么还击敌手？用什么攻？用什么防？
记者：有如许一组数据：科索沃战争中，南联盟百分之五十的经济潜力被毁坏，包罗百分之百的炼油厂、百分之七十的机械厂、百分之四十的储油罐、百分之八十的桥梁、公路和铁路，但南军缺失只要五百人，配备缺失不到百分之一。并非南军隐蔽和防御得好，而是美军没有把它做为冲击重点。我们看到南军固然完全，却底子没有才能庇护国度。此次伊拉克战争，美国因为要占有经济目标，所以将进攻重点转向军事目标，成果没几天，伊拉克号称精锐的共和国卫队就烟消云散，证明其连本身都不克不及庇护，更不要说庇护国度了。
刘亚洲：那就是我上面说的问题。战争的严格命题已经出来，如今不只所有兵种要答复，一切军事理论和兵器系统也必需答复。一些国度不看军事革命的开展大势，刚强地保留着以传统陆军为主体的浩荡而过时的常备军，看上往威武壮看，其实不外是一条会爬动的现代“马奇诺防线”。日常平凡浪费金钱，战时浪费生命。我们的仇敌和求助紧急不是模糊的，而是清晰的，我们实正的求助紧急是总也看不清本身。
记者：良多人一看科索沃战争的“零伤亡”，就高唤“空军时代到来了”。一看伊拉克战争空中队伍大规模利用，又说“陆军新生，接触战争并没有过时”。美国一场战争一个打法，要如许跟踪和研究，恐怕是现代版的邯郸学步……
刘亚洲：只见树木，不见丛林，就要犯如许的错误。青山遮不住，事实东流往。要汗青地看。不消多，就看一百年吧，趋向也是明摆着的：战争是越打越高，越打越远。1900年清军还用大刀长矛吧？几米之内决存亡。但八国联军的来福枪把那个间隔拉到了百米开外。后来是大炮，到了几公里几十公里，然后是坦克、飞机几百公里，后来是导弹……空六合海电一体，非接触的时代到来了。下一场战争有可能是无人战争。
伊拉克战争中我们还能看到空中队伍的动作，看到武拆曲升机被击落，飞翔员被俘。下一场战争那些镜头可能就消逝了。那一点，我们只需要看看战后美国急不成耐地改进、加快无人机的方案就大白了。据说美国的隐形无人进攻机已根本研造胜利，隐形武拆曲升机早就出来了。到2010年它全数的空军都要隐形化。切确造导兵器成本大大下降，差不多相当于一枚特种炮弹。那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它能够大量利用切确弹药，而没必要大量利用成本昂扬的人员了。美国人宁可毫不在意地扔掉一百吨炸弹，但不愿随便地付出一小我的牺牲。它为什么拼命地改进手艺、战法？为什么特殊重视利用空中力量？就是如许一个“成本”概念。
美国2000年出台了一个“全球保镳线、全球抵达和全球力量”的战术设想，那个设想中提出的空间做战飞翔器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就能够进进太空，进攻地球上的任何目标。到2020年美国空军次要是四种平台：B-2、F-22、结合进攻战斗机和无人驾驶战斗机。那些平台的配合特征是隐形。美国将来战争的许多理念现实上在此次伊拉克战争中就已经尝试了，好比大规模利用隐形战术战斗轰炸机和无人飞机。无人战争时代就要到来。展天盖地的导弹、炸弹，像冰雹一样倾泻而下。就是有飞机来也是隐形的，连无人机都隐形。四十年前美国的陆军就不与它的敌手们面临面地比赛了。美国已经走得太远了。我们在手艺上一时可能逃不上，但我们在思惟上要逃上，至少不克不及落后太多。
记者：也许是汗青的惰性吧。1840年鸦片战争，中国戎行就已经领教了洋枪洋炮的凶猛，但曲到二十世纪初才有袁世凯的小站练兵，有点军事变革的样子。
刘亚洲：那惰性让中国尝到了一次比鸦片战争更痛苦的甲午战争的失败，间接埋下了清朝消亡的种子。战争就是如许，小失误小代价，大失误即消亡。而思惟熟悉上的失误是更大的失误。
记者：伊拉克战争是美国确立“先发造人”战术以来的初次军事理论。您认为它展示出了美国如何的一种战术行为体例？
刘亚洲：它更富有进攻性，更随便地在国际关系中利用武力了。让我们回忆一下1901年出任美国总统的西奥多．罗斯福是怎么说的：“所有称霸世界的伟大民族都是好战的民族，而当某一民族失往其好战性格时，它也就失往了与其他优良民族处于平等地位的骄傲权力。世界上没有比战争成功更伟大的了。”一句话，美国人扩大成性，那和我们民族严防死守成性是一样的。
记者：2001年的美国总统让人想起1901年的美国总统。
刘亚洲：美国戎行历来都是美国外交政策的东西。自独立战争以来，它就未被付与庇护疆土的使命。二十世纪的一百年中，除了二战是因为海外领地被偷袭，招致美国参战，其他所有的战争都是美国根据本身的利益原则主动倡议或参与的。战争从一起头就带有强烈的外交性。
记者：空中力量在美国国度战术层面上，担任什么角色？
刘亚洲：戎行是国度的代表，空中力量是戎行的代表。以往哪里出了什么工作，美国人的第一反响是：派航空母舰往。如今，美国有了更快、更省事、更有效的手段：全球抵达的空中力量。它的B-2隐形战术轰炸机，航程一万多公里，不需要空中加油，就能够从美国本土起飞，抵达地球上的任何一个它认为是战场的处所。
笑看浮沉事
闲品百味茶
但求心无物
净我了无尘!
能够说空中力量已经成为美国实现国度意志的一把长剑。靠着那把长剑，美国在当今的世界傲视群雄。二十年前，它还被称为“世界差人”，但如今它被称为“世界帝国”。
记者：一位西方的汗青学家说：在人类汗青上还历来没有呈现过像今天的美国一样拥有全球掌握和干涉才能的帝国。
刘亚洲：二十年前，美国有时还被弱小的敌手打得焦头烂额。二十年后，美国已在为遇不到实正的敌手而迟疑满志。
一切都是因为时代变了，战场变了，战争体例变了，国际政治的游戏规则也因而改动。正像重拆甲步卒确定了罗马帝国的地位和海军确定了大英帝国的地位一样，美国也要凭着空军奠基它在今天世界上独一超等大国的“地位”。美军空军已经方案在十至三十年内把本身酿成一收随时能够呈现在世界各地的、所有仇敌都无与伦比的航空航天力量。
记者：到本年12月17日，是第一架飞机降生一百周年纪念日。一百年来空中力量开展走过了一条如何的轨道？
刘亚洲：从某种意义上说，美国空军的过程就是世界空军开展的缩影。在战神插上同党的一百年中，战争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在人类的汗青上，还从未曾有过任何创造像它如许，在如斯之短的时间就将整个战争的面孔彻底改动。改动了战争面孔就等于改动了世界的面孔。
回忆一百年来，几乎所有重要战争和严重国际事务，都覆盖在一双浩荡同党的暗影之下。那一百年的军事史，似乎就是一部飞机——空军——空中力量利用、开展、强大的汗青。简单地讲，假设说空军是一粒种子，那么它萌芽于一战，盛开于二战，成果于越战，成熟于海湾。到了今天，是收获期。沿着战争法例起起伏伏的征途，在整整一百年的时间里，空中力量走过了通俗兵器到重要力量再到次要做战力量的过程；颠末战术——战争——战术条理的递进，完成了从对战争奉献的次要感化——重要感化——次要或决定性感化的跃升。
记者：1928年，杜黑在回忆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中陆上战争与海上战争的体味教训之后，指出：航空兵器参战将给战争形态带来底子改变。他认为航空兵的呈现不是一种改进或一种改革，而一场彻底的革命。因为那种新因素的呈现，战争演变曲线由此起头中断了原先的持续性，突然转向一个完全差别的标的目的。
刘亚洲：那个标的目的就是天空。一百年来那条急转曲下的曲线再没有回落过。循着汗青的惯性，它又冲进了新世纪，并陆续向将来更高的战场冲往。结论：那场战争和前几场战争一样，展现出一种崭新的战争形式：空中力量代替和压服空中力量。
三、战争本色：信息化
记者：刘将军，您对我们谈到了此次战争的成果、特征。如今我想请您谈谈那场战争的本色。
刘亚洲：一言以盖之，战争的本色就是信息化。江 早在1991年海湾战争时就重视到那个问题。十二年来，他几乎每一次接见戎行的官兵都高声疾唤信息化的问题。在那一点上，江 确实是高瞻远瞩的，走到了我们的前面，以至走到了时代的前面。
记者：我有同感。
刘亚洲：过往战争打的是什么？是综合国力。现代战争打的是什么？是科学手艺。任何严重的科技创造和创造，都起首和必需利用于战争。哪怕是强逼性的也如斯。汗青不行一次证明那一点。反过来说，一个国度或民族假设科技落后，感触感染最逼真、最痛苦的也莫过于它的戎行了。美国在伊拉克战争中利用的兵器运用了人类更高阶段的科学创造和常识，包罗牛顿力学、物体动力学、量子力学、电动力学、狭义与广义相对论、有机与无机化学、计算机收集……那个票据能够列几十页。那确实是崭新的划时代意义的军事革命，即由大规模集结陆地军事力量的空中战争，改变为依靠高科技电子造导的空中掌握力量，次要依靠空中做战遂行战术目标的战争。假设说它还有空中战的话，那也是新型意义下的超空中战争。对不起，“超空中战争”那个词是我创造的。
记者：我理解，信息化的含义是不是指兵器配备的数字化水平空前进步？
刘亚洲：我认为，信息化有三个层面：①兵器平台的电子化；②做战系统的收集化；③战术冲击的“心理化”。
记者：刘将军，你把“心理战”的问题放到信息做战的范围中来，据我所知，他人还没有如许做过。
刘亚洲：科学手艺改动了战争，随即它又改动汗青。汤姆逊说：信息不单单是一件兵器，它仍是一种可以改动战争文化和定势的新手艺。它能改动一切。它所带来的改变比我们看到的任何一种改变都来得强烈，比坦克、潜艇以至原枪弹都要凶猛。为什么我们有的军事评论员不断等待着在伊拉克呈现人民战争，呈现游击战和巷战却始末未能如愿？因为高科技的开展和军事手艺的朝上进步已使得那种游击战不再有效，至少不再是一种决定性的战争体例。在今天的战场上，谁拥有绝对的信息掌控权，谁就无疑能获得成功。与美军比拟，伊拉克人的战争，以至包罗俄罗斯的战争，其实太……太二十世纪了。
记者：那个比方实妙，可浮一大白。
刘亚洲：因为美军掌握了绝对造信息权，那场战争打得得心应手，十分轻松。谈话一起头你说什么来着？那场战争像游戏。如许看还实有点那种意味。汗青上历来没有发作过如许的战争：它通明得像一面玻璃镜子。每一次进攻都要事先告诉对方，然后在尽量削减布衣伤亡的预备中，用切确造导炸弹冲击敌方的军事政治目标，并且还要尽量少伤对方的军事人员。有些俘虏以至当场就释放了。仗打得那么猛烈，可巴格达夜间灯火通明。白日交通一般，实正有趣！美军那么做，除了政治原因之外，就因为它太自信了。
记者：美军那一回没有投进一种完全新型的空中平台。它的F-22已经正式列拆，F-35也根本定型，但都没有拿来。为什么？
刘亚洲：一是还没有大规模配备，二是不需要。那是美国为将来更强大的敌手预备的。我早就讲过，伊拉克不是美国实正的敌手。伊拉克之战后，美国才起头面临它实正的敌手。那个问题我也将在《西部论》中做进一步切磋。
记者：做战系统的收集化，是个耳熟能详的名词，似乎美国近年来的每一场战争都有那个名词的影子。它的整体概念是什么样的？
刘亚洲：简单地说做战收集信息化系统就像人身上的神经系统，只要神经系统健全的人，他的四肢举动才气乖巧自若，假设“中风”，他就会瘫痪。假设是严峻的“脑溢血”，就只要灭亡，或成为“动物人”。
记者：我看过一份材料，阿富汗战争中，在佛罗里达坦帕湾的美军中心司令部战争室里，批示官们像度假的旅客悠闲地赏识片子一样，看看并议论着来自世界各地、次要是阿富汗的图像。然后，由四星上将弗兰克斯对全球美军发出冲击塔利班的号令。通过卫星，美军能够对该地域的每一小我停止监控。阿富汗的崇山峻岭都清晰地展现在屏幕上。进攻指令下达给在巴基斯坦、吉尔吉斯坦的机场和印度洋上的美军航母、美国本土的飞机。实恰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万里之外。
刘亚洲：美国的信息化是如斯强大，以致于它在那场战争中底子没有动用预警机，因为伊拉克完全丧失了电子战才能。
记者：1991年海湾战争之后，一个参与过战争的美国空军将领描述说：假设没有造信息权，戎行不外是一群武拆的乌合之寡。战场的情状就似乎一个突然翻开电灯的厨房，伊军是满地乱跑的蟑螂，我们一个一个地、不慌不忙地把他们全数杀死。那么，今天的情形该如何描述呢？
刘亚洲：今天伊军等不到美军把他们全数杀死，已先自溃散了。美军凭仗其强大的电磁压制、切确冲击才能，使伊拉克的空防系统全面失效。雷达不敢开机，飞机不克不及升空，导弹不克不及发射。伊拉克空中做战力量不只无法停止有效灵活，也不克不及停止集结，以至不克不及坚守地下工事。我们都晓得脑袋掌握拳头的事理。被褫夺了信息的戎行，就似乎被挖往了眼睛、耳朵，摄走灵魂的躯壳。你见过被击碎脑袋后还能挥拳踢脚的人吗？在雷达、通信系统被摧毁之后，伊拉克的百万大军就像是被抽掉核心部件的一部机器，粗笨而毫无用途。
记者：那是一个触目惊心的比方。战前，大都人已经猜到那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争，只是谁也不会想到伊拉克败得如斯敏捷彻底。伊拉克数十万正规军的表示以至低于塔利班游击队。伊拉克战争就此成为二十一世纪军人们的又一本教科书。
刘亚洲：第一次海湾战争，战前良多人就以两边坦克、飞机和戎行的数量揣度战争的成果。此次战争前我在报纸上看到中国军事专家说，伊军固然进攻力量不敷，但防卫特殊是空中防卫仍是绰绰有余，将给美军以重创如此。可是，他们历来没有想过，如果一方的坦克不克不及开火、飞机不克不及起飞、戎行不克不及动弹，那又是什么成果？而美国正好就拥有那种让对方战争才能下降为零的才能。那种才能就是无与伦比的信息优势。
记者：从海地、利比亚、巴拿马、格林纳达，到海湾战争、科索沃、阿富汗，又到伊拉克，美国在二十年的时间里，从非洲打到拉丁美洲，打到亚洲，又从亚洲打到欧洲再打回来。大战小战，弱旅强敌皆有。世界忍不住发出一个疑问：为什么美军所向披靡？
刘亚洲：伊拉克战争成果已经答复了那个问题。对伊拉克战争成果的阐明同时也是对海湾战争成果和科索沃战争、阿富汗战争成果的阐明。其实也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来美国停止的所有战争成果的阐明。
美军的成功，无一不是操纵在电磁空间具有的绝对优势，对其敌手停止电子残杀的成果。空袭不外是战争和成功的外在表示形式。
记者：请您介绍一下电子战、信息战和空中力量的交互开展。
刘亚洲：世界战争史上，战术战术是跟着手艺而改动的。1916年德军用马克沁重机枪向密集队形的英军扫射，英军一天伤亡即达六万人。密集队形冲锋从此退出战场。上世纪八十年代，跟着以信息手艺为中心的世界新军事革命的兴旺开展，空军开展史上迎来汗青性的变化。手艺和兵器的开展改动了战争的空间。战场扩展到一望无际。卫星在天空。潜艇在深海。弹道导弹打到地球任何处所。电子战在电磁空间停止。心理战深进人的心里世界。战场已不是通俗物理学意义上的天然空间的扩展，而是另行创造的一个非天然空间，那就是电子空间。
记者：西方军事理论家把电子战做为“今天的战争”和“明天的战争”的分界限。
刘亚洲：1982年6月9日贝卡谷地大空战是电子战的第一次理论。你必然读过我二十年前写的《恶魔导演的战争》，此中专门有一章写了贝卡谷地的大空战。最后我的书名就喊《明天的战争》。那是世界空战史上的一个转折点，也是世界战争史上的一个转折点，其决定因素是电子手艺的系统化。以此战为标记，二十世纪的戎行在八十年代呈现了“代差”。
到了海湾战争，电子战无论款式或规模，一切都堪称无以复加。那底子就是一场史无前例的电子大残杀。我只能用残杀那个词来描述。假设说海湾战争是一种“外科手术式”战争的话，那么，它起首是“脑外科”手术。做为一场战争来说，无论是空战仍是整个战争，电子战都是灵魂之战，是首要阶段和更高阶段的决战。记者：恰是因为有了在信息手艺根底上的常规军事手艺，恰是那些手艺的完全同一，使美国军事力量与他的敌手以及潜在敌手比拟，具有了压服性的优势。恰是那种优势，即便在以火力和灵活来决胜的传统战争中，目宿世界上也没有一收足以在整体上打败美军的戎行。
刘亚洲：在二十年来美国所停止的战争中，有一个配合点：所有敌手的戎行在美军面前都毫无建树。次要原因是，系统对系统的匹敌和压制，现实上使平台对平台的匹敌难以实现。1999年科索沃战争，南联盟空军司令驾驶米格机试图和北约战机一决雌雄。但是，雷达被骚乱，通信被中断，宿将军看不到敌手在哪里，却被敌手死死锁住，一上天即被荷兰的一架战斗机击得破坏。其他五架米格机也是只升空五分钟即被击落。更先进的防空导弹也只要五分钟的保存时间。
记者：此次伊拉克战争，人们既没有看到飞机对飞机的空战，也没有看到坦克对坦克的厮杀。伊拉克共和国卫队乘着沙尘暴，曾经出动了上千辆坦克向美军还击，但一露头就被美侦查机和卫星发现，成果遭到美英进攻机和武拆曲升机的凌空剿杀。他们梦想中的库尔斯克坦克大决战在展天盖地的轰炸中酿成碎片。
刘亚洲：因为那种完全倾斜的战争态势，不成制止地将在心理上产生一种浩荡的折射，那就是信息战的第三个层面：心理战。心理战能够说是那场伊拉克战争中最有目共睹的处所了，它被称为战争之前的战争、战争之外的战争、战争之上的战争。
记者：刘将军，请您深进地谈谈那个问题。
刘亚洲：我不断认为，心理战属于信息战的范围。从有战争以来，就有心理战。它是战争的一种形式，是在物理空间之外的比赛。孙子兵书就讲攻心为上，把不战而屈人之兵做为战争的更高境域。孙子的不战，是不颠末战场上的残暴战斗，但必需在心理层面上颠末猛烈的比赛才气到达。
从此次伊拉克战争看，美对伊军施行的心理战是精心筹谋的。按战术、战争、战术的条理次序递次展开，脉络清晰。那和美国历次战争都差别。它标记着心理战做为一种独立的战争形式已经登上人类的战争舞台。
记者：怎么理解各个条理上的心理战？
刘亚洲：以此次伊拉克战争为例。战术条理的心理战，是指综合运用国度的整体实力，摘取政治、经济、外交手段及军事威慑等，试图迫使对方在外交范畴里承受本身的前提。好比，美国一起头就操纵结合国发出最初通牒，并屡次扬言制止战争的独一前提是萨达姆亡命等等，同时在海湾停止大规模军事摆设。美国在那一条理上的心理战施行，和它的全球规模的海空军包抄是一体的。趁便说一句，美国一意孤行倡议伊拉克战争，也是关于全世界的一场心理战。那与美国此战的底子目标有关。伊拉克战争之后，假设你重视看察一下就会发现：世界变得微妙起来。朝鲜核问题不再像以前那样剑拔弩张，以巴问题也以道路图为契机呈现了某种和平处理的前景。
笑看浮沉事
闲品百味茶
但求心无物
净我了无尘!
记者：战术条理上的心理战的决定因素是什么？
刘亚洲：综合国力。所谓“弱国无外交”，就是指小国、弱国，无法施行战术条理上的心理战。在那一条理上跟美国过招的，只要昔时的苏联。赫鲁晓夫在红场阅兵时指着洲际导弹对美国人说：苏联能像造造香肠一样造造它们。美国闻此，心惊胆战。苏联崩溃后，世界上已没有谁可以对美国施行那一条理的心理战，而只能处在战术心理防备的地位。
记者：一份材料上说，美军有着相当完美的心理战批示体系体例，国度层面即战术心理战，由国务院、国防部新闻署和国度平安委员会同一负责。
刘亚洲：那场战争与以往的战争更大的差别是全世界的新闻媒体都普遍参与了，几乎成了战争奥运会。美军让良多记者随本身的队伍一路动作，自己就是一种心理战款式。美军让那些人看到的当然都是美军强大和“正义”的一面，无形中就是在震慑敌手，攫取人心。美军以至还违犯一贯的新闻自在的原则，对己方的报导严厉审查。负面新闻一律封杀。看待那些不友好的新闻机构，美国除了在言论方面回击，还摘用“误击”的办法，予以武力摧毁。
记者：回想起来，那场战争假动静满天飞。国外称之为“谎话加炸弹”的战争。
刘亚洲：谎话是战争的需要。差别的是以前是两边互相哄骗，如今不只如斯，还哄骗世界。其实，说穿了都是在以假乱实，造造有利于本身的战争气氛。
记者：除国度层面的心理做战动作之外，美军还投进了从属于空军的193特种飞翔联队那种专业化的空中心理做战队伍，在战场上遂行心理做战动作。该联队向伊拉克发送播送电视信号，天天用阿拉伯语停止长达十七个小时的“反萨”播送。上述心理做战动作极大地冲击和震慑了伊拉克的政府和军民，间接从战争层面上共同了美英联军的空中冲击和其他军军种队伍的做战动作。
刘亚洲：那就属于战争战术条理上的心理战了。美军还对伊拉克高级军官发送电子邮件和手机短信息。你看，美军的信息战优势就如许转化为了心理战优势。先不说电子邮件和手机短信的内容，单从美军可以晓得伊军高级军官的电子信箱地址和手机号码那一点，就能想见美军的电子战才能。良多人包罗我们一些军事专家对美国为什么空袭之初不像上一次海湾战争那样，先打掉伊拉克的电视台感应不解。现实上，美国是借用伊电视频道对伊拉克军民展开反鼓吹。
记者：美军是无所不消其极。
刘亚洲：明代大哲学王阳明讲过如许一句话：“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他涉及的就是心理层面的问题。心理层面的问题是最重要的问题。心理的失败是最末的失败。心理的成功也是最末的成功。对一小我来说是如许。对一收戎行来说亦是如许。对一个国度来说也是如许。无论科学手艺怎么开展，也不克不及漠视人在战争中的感化。一切高手艺战争最末仍是要落在人身上。人仍是战争决定的因素。所以我曾讲过，地球上所有的战争，无论是过往的，仍是如今的，或是将来的，都是人的战争。
记者：上一次海湾战争中，伊军的做战队伍在多国队伍心理进攻的冲击下，多量官员开小差，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兵士不战而降，使多国队伍在进攻中所碰着的对抗强度大大降低，从而加快了战争的历程。
刘亚洲：那一次，心理战效果更明显。伊拉克国防部长预备向美军投诚，所以号令共和国卫队不对抗。阿齐兹也做了美国的线人。看看战前战后投诚的伊军高官——更不要说伊军兵士，就晓得美军心理战的效果了。我给你讲一个例子：伊拉克战争发作前，萨达姆专门给它的戎行下了一道死号令：任何官兵都不容许穿白色的内衣和内裤，以至连白汗衫、白袜子、赤手绢也不克不及有。你晓得为什么吗？因为白衬衫、赤手绢和白内裤都能够被兵士们当成白旗而投降。你看，一个戎行的士气已经倾圮到了那种水平，仗还怎么打？由此也可看出美军心理战的效果。
记者：在那场战争中，伊拉克人民似乎一点也不撑持萨达姆的政权。
刘亚洲：完全不撑持。1840年鸦片战争中英国戎行在广州碰着的工作今天在伊拉克重演了。其时，英国舰队打破虎门要塞，沿着珠江北上的时候，江两岸聚集了数以万计的本地居民。他们以冷漠的、非常平静的神气看看本身的朝廷与外夷的战事，恰似在看看一场与本身毫不相关的争斗。英军官兵目睹此景，非常迷惘不解。今天，我们在伊拉克看到的情景有过之而无不及。美军一路猛进，如进无人之境。沿途路不破，桥不炸，雷不埋，有些处所以至欢送美军。我们的军事专家一再等待在伊拉克呈现人民战争。人民战争当然好听，但它的前提是人民情愿为战争做出牺牲。如今很难说有几个伊拉克人民情愿为庇护萨达姆政权而战、而死。人民战争是指人心背向，更多的是一种政治概念。得民气者才气得人民战争。失民气者只能停止小我战争。萨达姆就是停止的一场小我战争。两伊战争如斯，进侵科威特如斯，两次海湾战争亦如斯。野心家把人民驱进战争。战争最末又毁了野心家。
记者：你讲的鸦片战争的情形令人触目惊心。为什么会呈现那种情形呢？
刘亚洲：鸦片战争和伊拉克战争的事实告诉我们：但凡专造政府和贪官政府，必然是内战内行，外战外行。人民不知情时，民气士气尚可一用。人民一旦知情，加上外敌进侵，肯定土崩崩溃。美国的心理战就是让伊拉克人民较早地晓得了萨达姆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的复兴党是个什么样的货色。贪官体系体例一定形成本国苍生的不满，所以贪官政府的更大使命一定是压制国内的对抗，底子没有对外用兵的余力。从汗青上看，贪官政府对外用兵也历来没有取胜的先例。我有过一句话请你记住：国不知有民，民就不知有国。
记者：刘将军，你讲的那些也属于心理战范围吗？
刘亚洲：是更高阶段的心理战。汗青告诉我们，心理战超出于一切战争之上。人类千百年来都不断在逃求不战而屈人之兵或小战而屈人之兵的战争“境域”，只要到了信息战时代，才第一次有了那种可能。那是那场战争留给世界和将来的更大启迪。
记者：伊拉克战争确实让我们又一次感应，信息化战争的时代已经到来。托夫勒说：“在新的战争形式正在兴起之时，旧的战争形式还不成能完全消逝，就像信息时代固然正在到来，工业时代还没有消逝一样。至今还有大约二十个国度拥有对当地区影响很大的工业时代的军事力量。至少在将来的抵触中，有些国度仍派步卒前去做战。只要那些贫苦落后、愤慨不满的国度的军火库里还充溢着低手艺程度、低切确度的兵器、愚笨型而非智能型的坦克和大炮，那么，所有工业时代的做战体例和兵器，包罗挖战壕、建地堡、人海战术、肉搏战等，都将毫无疑问地被陆续开发操纵下往。”
刘亚洲：他还说过：跟着世界从工业时代跨进一个新的时代，那种传统的战争和反战争的常识，已非常求助紧急地过时了。四、战争看念及启迪
记者：伊拉克战争已成为今天。
刘亚洲：仗是打完了。环顾战场，我有一种挥之不往的凄凉感。我不由想起汗青上法国莫莱特元帅发给拿破仑的一封电报：“陛下，战斗已成为过往。那里已是屁滚尿流。”战场上可能屁滚尿流，但战场之外的工具却有许多。我在根究。你在根究。戎行在根究。国度在根究。
记者：伊拉克战争起头时，我们有些军事专家说看不懂。
刘亚洲：那些专家有如许的猜疑，是因为他们还停留在传统的战争看念里。我在看电视时也听到他们说“包饺子”啊，“扎口袋”啊，“埋地雷”啊，“地道战”啊等等，差点把我带到《平原游击队》的片子里往。
记者：《纽约时报》4月18日颁发了一篇名为“萨达姆的中国顾问”的文章，说“在那些专家的思维中，仍然顽固地残存着‘人民战争’的陈旧思维”。并说，有如许的专家，中国戎行也许其实不象人们想象的那样可怕。
刘亚洲：那种说法只能代表西方官场和军界的某些看点，不足为据，但是，用半个世纪前的战争看念看今天的战争，确实是刻船求剑。伊拉克战争不是一场新得让人看不懂的战争。十二年前的海湾战争，四年前的科索沃战争，两年前的阿富汗战争，大同小异嘛。二十年前的马岛之战、格林纳达之战，也有良多类似的处所。军委江 要求我们与时俱进，斗胆立异。连时代都跟不上，怎么立异？我军实现现代化有太多的瓶颈，但看念束缚是更大的造约。
江 站在时代的高度，一再要求我们解放思惟。我们许多干部也跟着喊，却只是称心于空喊。我如今在四川任职，四川过往有个闻名的企业家喊牟此中，他有套哲学：只要说过了，就等于做过了；只要做过了，就等于做成了。他的哲学决定了他的下场。问题是那种哲学在我们相当多的干部思维中还有影响。起首，要有思惟。没有思惟，谈什么解放思惟？
记者：讲得好。
刘亚洲：看念的改动是更大的改动，也是最底子的改动。那是伊拉克战争给我们的第一个启迪。看念决定构想。构想决定出路。思惟和看念引导目标。目标演变成行为。行为养成习惯。习惯培养性格。性格决定数运。假设说，在经济范畴内，解放思惟的目标在于解放消费力，那么，在军事范畴内，我们可不成以说：解放思惟的目标在于解放战斗力呢？你重视，我用的字眼是“解放”，而不是“进步”。
笑看浮沉事
闲品百味茶
但求心无物
净我了无尘!
记者：“解放”二字，有警醒之意。
刘亚洲：和美军同处一个时代，既是我们的不幸，又是我们大幸。不幸是因为其强大，大幸也是因为其强大，而我们有敌手。有敌手就有参照物。有参照物就有前进的目标。有目标就有动力。世上任何事只要两流，一流与末流，傍边的全不算数。记住，永久只与比你高一等的人争吵。比拟较我军，美军反而有些不幸。我认为，美国空军有一个严重缺陷，就是飞机越来越先辈，而战术却越来越呆板。为什么如许说呢？因为相当长时间以来，美国空军贫乏一个实正的敌手让他们来查验本身的飞机到底有多么强，更谈不上战术上的比赛了。所以美国空军如今的开展，现实上也是一种摸着石头过河的战略。美军在操练中特殊强调切近实战。二十年来美军战争不竭，却对操练切近实战那一点斯须不敢忘记。我再给你举个例子：美国一所军校在射击操练课程中，从不利用我们戎行常见的那种人像平面靶。他们把木靶穿上敌军礼服，在里面塞满干草，然后把蕃茄酱倒进塑料袋中并戴上帽子，做为靶头。学校的教程中写道：你可曾在战场上看过仇敌在胸部挂着一块白色木板，上面还画着圈圈，标出数字的呢？仇敌不会曲挺挺地站在那里摆好姿势让你射击，他们只会像老鼠一样从掩体内伸出头来窥视四面。我要你打的就是那颗老鼠头。要你日常平凡就熟悉脑壳分裂时迸出像蕃茄酱一样的血腥镜头。那才是切近实战。
记者：太有意思了。
刘亚洲：我曾在美国斯坦福大学做拜候学者，在美国住过相当长一段时间。我自信对美国人是领会的。美国人其实不把解放思惟成天挂在嘴头上，但思维始末是开放的。自1865年南北战争完毕后，美国本土一百三十年没有战争。如许一个从未遭受过外敌进侵的国度，它的戎行的报纸却天天聚焦于各类国际抵触的热点，天天讨论美国应该应付如何的挑战。只看那些文章的标题问题，你必然会认为有人已经逼到了它家门口。它已接近战争的边沿。另一方面，全球唯有美国在世界各地不竭地停止战争。其战斗力已锤炼得炉火纯青。它吹法螺本身是“全球无敌军”。美军对世界戎行来说，已不单单是一收戎行，而是一种符号，代表着一种价值系统。它不断地在高起点上启动。它开风气却都不为师。
记者：我第一次闻声有人如许评判美军。
刘亚洲：说它不为师。是因为它不断地深思，不断地推翻本身，不竭地立异。近几年在戎行有一个名词令各人耳熟能详：世界新军事情革，或是世界新军事革命。在我们的教科书中，似乎世界已经发作了或正在发作着如许一场新军事革命。其实那场军事革命或变化做为一个运动是不存在的。在美军中底子没有那个提法。在西方一些专家的著作中有那种提法。是我们把那种革命和变化强调了。没有那种革命运动，其实不等于没有发作那种革命。它确确实实已经发作了。美军不强调变化，是因为它天天都在变化。对美国而言，战争不需要理由。对美军而言，战争不需要规则。有句鄙谚如许说：年轻人晓得规则，但老年人晓得破例。套用此话，我说：我军晓得规则，美军晓得破例。最欠好玩的游戏是——轮到你上场时却改动了规则。人生往往如斯。战争又何尝不如斯？我曾是做家。创做的更高境域是无身手。无身手就是更大的身手。对兵戈而言，更大的章法就是无章法。我的老伴侣周涛说：“大河历来不讲章法。黄河九曲十八弯，恣肆汪洋，毫无章法。小河很讲章法，很遵从标准，因为它是小河嘛。”对一收现代化的戎行而言，看念就是战斗力，就是程度，也就是说它是最素质的工具。兵器配备的区别能够通过摘购得到填补，军人程度的区别却用钱买不来。一收戎行实正的“杀手锏”其实就在那里。
记者：振聋发聩。
刘亚洲：我们军事评论家为什么会揣度失误？很重要的一条就是他们的看念落伍了。他们人在今天，思维构造却停留在今天，以至前天。虽说传统其实不代表落后。现代也未必代表先辈，但世界改变太快，一步落下，步步落下。譬如，我们的专家谈“诱敌深进”，谈“空城计”，但美军底子就没有同你周旋的诡计。在今天高科技日新月异的情状下，占手艺优势的一方已十分大白仇敌在哪里，本身在哪里。当然，我还要指出的是，我们的军事评论家的根本看念并不是完全代表小我，而是一个时代办署理论的产品。
记者：那种说法也是第一次传闻。
刘亚洲：与美军比拟，我们的差距次要在程度上和思惟上。我身在西部，研究西部。我对西部的总体评介是：西部贫乏思惟，但从不欠缺精神。我军是不是也能够如许说呢？程度包罗多种含义。看念是最重要的。一条锁链，最懦弱的一环决定其强度；一只木桶，最短的一片决定其容量；一小我，程度最差的一面决定其开展。
记者：请说慢一点。我要把那话记下来。
刘亚洲：美军与伊拉克军的碰碰具有世纪性意义，也具有世界性意义。那是一场军事范畴内的革命。上一次革命发作在德国。上一次世纪性的碰碰发作在德国与苏联之间。千年来，欧亚草原的游牧文明为人类战争史舞台供给了一收历久不衰的进攻力量——马队。马队收配了战争史千年之久。古德里安的坦克集团为马队发掘了坟墓。布琼尼是崇奉马队决定一切的统帅。他将古代的马队手艺与现代火力连系到一种完美无缺的水平，把马队的冲击力发扬到极致。假设没有工业革命，布琼尼可能成为二十世纪的成吉思汗。但不幸他碰着了古德里安。想想其时情形吧，数万名哥萨克马队以血肉之躯猛扑德军的钢铁军阵。刀光和太阳光线一般亮。喊声山摇地动。但转瞬之间，血流漂杵。第聂伯河平原成了灭亡世界。当德国拆甲集群隆隆地碾压过几万匹战马的尸骸时，不只为昔日灿烂的马队在战争史上划上句号，同时也标记着在战争范畴内工业文明对游牧文明的最初征服。布琼尼一世的英名毁于一旦。正如坦克成为马队的末结者一样，空中力量和信息战又成为了坦克的末结者。下一次世纪性的碰碰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到来呢？我忧愁的目光不断凝视着远方。
记者：我被您冲动了。
刘亚洲：伊拉克战争给我们的第二点启迪是，必然要重视战术。我那里指的是戎行开展的战术。军事战术也是国度战术。在今天世界上，军事战术的开展日趋复杂化，改变速度也日趋加快。暗斗期间美国军事战术的演变，大致上能够说十年一变，而暗斗后的军事战术则为每两、三年一变。当然，变中也有稳定的工具。任何一个国度的军事战术中，都有其继续性的根源。迄今为行，美国军事战术已履历了九次大的调整。仇敌多变，我们稳定，那是不可的。我认为，关于中国戎行的变革，只要战术问题没有战术问题（或者说暂时没有），只要决心问题没有才能问题。面临美军不可一世的态势，我军必需有所预备。如今各人都在议论美国下一个要打谁的问题。下一个要打谁不重要，关键是要不要打我。有备无患。时机老是给有预备的人。
记者：在造定战术上最重要的问题是什么？
刘亚洲：制止失误。我给你举个例子。在此次伊拉克战争前后，法国就存在着战术失误。从民族豪情上讲，恢复昔日大国荣光不断是法国政府和公众逃求的目标。法国灿烂汗青始末是鼓励法国人民为之斗争的精神动力。任何一届政贵寓台都不克不及掉臂及那种民族自强的强烈愿看。但是，法国对恢复世界大国地位的强烈愿看，老是使其对本身实力的影响力做出不实在际的估量，以致战术目标与战术资本脱节，经常陷进为难境地。回忆战后法国外交史，可用一句话归纳综合：以二流国力充任一流大国角色。在“低位政治”上，法国确实为世人注目；但在“高位政治”上，法国老是铩羽而回。进攻越南是如许，收兵阿尔及利亚是如许，第二次中东战争中武力进侵西奈半岛也是如许。此次伊拉克战争，面临美国的勇敢决心、强硬姿势和赏罚威胁，法国不能不再次低下崇高的头颅。在一般性事务受骗“出头鸟”，成果良多为别人所乘。在严重事务上先斗撤退退却，成果又损害了公信力。法国剩下的只要沮丧。
英国与法国一样，也曾灿烂一时，对连结大国地位与影响的期看始末非常强烈。但英国又是一个很现实的国度，有着深挚的功利主义思惟和均势外交传统，那使英国在实现战术目标的体例上与法国明显差别，其详细表现就是运用“美英特殊关系”。反看战后英国外交史，也可用一句话归纳综合，操纵本身特殊的地缘政治地位，充任沟通大西洋两岸的“桥梁”，在平衡美欧矛盾中庇护本身的发言权。
伊拉克战争中，英国顶着浩荡的国际国内压力参战，便是出于对庇护“美英特殊关系”深条理战术的考虑。战后，又以结合国应主导伊拉克重建为由，敏捷动手填补与法、德裂痕，那是融进欧洲的现实所需。值得认实回味的一个现象是，在伊拉克战争中，英军只攻巴士拉而不染指巴格达。那就是英国人的老到之处。
记者：那些问题经您一点拨，我名顿开。
刘亚洲：战术的贫苦是一个国度不克不及开展的大忌，也是戎行不克不及开展的大忌。有一个标语喊“再穷不克不及穷教导”。我们什么都能够贫苦，唯独战术不成以贫苦。伊拉克之战后，高金畑说：“战争变小了，战术变大了。”他以睿智的思维触到了问题的本色。十数年来他不断孜孜以求的就是把我军的国防大学从一座战争大学变成一所战术大学，那也恰是前贤的构想和行为。我军目前的战术次要是战争预备问题。有一种现象很耐人觅味：我军要么根究军事哲学，根究得特殊笼统；要么根究军事斗争，根究得特殊详细。高金畑说：“我们不该老是飞翔于军事哲学的天空下不来，也不该老是沉溺于详细战法的低层而不上来。”我不断记着毛泽东的一句话：“要挠住战术枢纽往摆设战争，要挠住战争枢纽往摆设战术。”
记者：在战术问题上，我军要么只看本身，要么只看过往。
刘亚洲：毛泽东说：人的准确思惟是从哪里来的？把那句话反用之，我说：人的错误思惟是从哪里来的？也是从理论中来的。有的情状下，走在最前面的是错误，后面才跟从着实理。因而，有时不是实理在引导我们前进，而是各类错误在引导我们前进。
记者：你的思维像豹子似的，跳跃很快，一闪就到天边往了。
刘亚洲：那是墨苏进的话吧。我记得他还说过如许的话：整个战争史里都暗躲着一个更痛苦的事实：从地道军事艺术角度来讲，划时代的军事思惟和军事战术，大多是由侵略者那一方创造的，而由被侵略那一方消化吸收，最末击败侵略者。恺撒、拿破仑、希特勒，都长短正义的战争巨匠兼卓著的军事艺术创始者。我们最末消亡了他们，然而我们经常用十倍的血肉才气藏匿掉他们那一份。剩下的那九倍血肉，是我们为他们的军事艺术而付出的代价。之后，我们还得继续他们的军事思惟军事艺术，好像他们活在我们体内，活在我们刀兵上。
记者：用那段话来描述那场伊拉克战争和打胜那场战争的美国，再贴切也不外了。
刘亚洲：伊拉克战争给我们的第三个启迪是，中国戎行必需走本身的路。美军不怕中国戎行现代化。因为在那方面我们很难赶上他们。美军怕的是中国戎行的毛泽东化。有人把毛泽东化喊做革命化，或喊政治化，那只是一个方面。还有其它许多丰富的内容。中国戎行离毛泽东越远，美军的胜算也就越大。毛泽东是人类汗青上绝无仅有的擅长以弱击强，以弱胜强的军事天才。毛泽东军事思惟系统及实战利用十分的精妙特殊。至今还没有好的应对破解办法。当然，“毛泽东化”只是一种提法。我利用它无非是想给人以深入印象。其本色就是发扬我军本身的特征。
记者；前不久见到一篇文章，说伊拉克在战争初期停止非正规做战获得必然的功效和战争中后期被动与失败的场面启迪我们，在高手艺前提下弱国抗御强国的战争中，弱国独一的抉择就是人民战争——中华民族素有不让步外来压力的爱国主义精神和勇猛固执、抵御外侮的优良传统，有依靠乖巧灵活的战术战术，以优势配备战胜优势配备仇敌的荣耀汗青，只要足够发扬人民群寡的主看能动性，就必然可以打败一切进侵之敌，等等。您认为，将来我们的仇敌会像美军进侵伊拉克那样进侵我们吗？
刘亚洲：对任何战争，不克不及做简单的类比。假设谁实的把我们当成伊拉克，把美军想象成将来进侵我国的敌军，只能说那是一种弱智。马克思主义告诉我们，一切以时间地点为转移。时代差别了，敌手差别了，战争怎么可能仍是本来的样子呢？就说人民战争，那是一个开放式的军事思惟系统，而不是一个陈腔滥调文式僵化的形式，不是随意把今天的一些新手艺新名词往里一拆就能够的，不是把人民手中的步枪换成便携式导弹就行了的。似乎如许一做，传统意义上的人民战争就成了高手艺前提下的人民战争。那是完全差别的两个概念。好比，传统人民战争的前提之一是“诱敌深进”，我们如今能够“诱敌深进”吗？传统人民战争强调以空间换时间，让仇敌陷进人民群寡的汪洋大海。我敢说将来的仇敌不会有一兵一卒到我们的疆土上来，却是展天盖地的炸弹、导弹打向我们的首都、水库、核电站等等……
再说你就是想那样打，把人家诱进来，人家也纷歧定附和啊。战争老是两边的事。美国前承平洋战区司令布莱尔就说：我们尊重人民解放军在大陆上的权势巨子，但我们必需让他们大白，海洋和天空是我们的。
记者：我忘了那句话是你说的仍是他人说的：“传统的人民战争理论素质上是一种守土卫家的理论。”而今天，我们面对的次要威胁是稳固和开辟国度开展权，不会再有可以威胁民族保存权的仇敌。
刘亚洲：我说过那句话。任何国度、任何时代的军事思惟的精华都是做战思惟，其核心内容又称为总战法。信息做战，是当今最时髦的军事术语。它起首是做战思惟，其次才是一种做战办法。美军总强调不合错误称做战，其实，人民战争的做战批示思惟，恰好是不合错误称做战，我们才是不合错误称战争的老祖宗。按捺美军的杠杆不在战场之内，而在战场之外。我劝你多读一读乔良的书。乔良的理论有其独到之处。乔良是先行者中的先行者。有人是落伍者中的落伍者。我们对美国的战术威慑越是实在可信，美国就越是不敢强度介进。在今天的情状下人民战争怎么打？需要研究。假设我们还以传统的看家护院式的人民战争做为底子的战术批示，现实上相当于我们的仇敌不费一枪一弹就到达了它们的目标——把中国死死地压在那片黄土上。我不断在研究美国，我发现美国有一个大战术——它老是形成一种态势，让你感应你的本土遭到威胁，迫使你把人力和物力全数投到陆地上，从而把海上和天空的通道给它闪开，而它决不会从陆地上到你那里往，它从天上往。你看，今天我们的大陆根本上没什么问题，但我们的海洋领土被侵略得不成样子。我们的战争看念不克不及再困在领土上了。国度利益的鸿沟在扩展，军事战术要表现出那一时代特征。
记者：传统的人民战争理论确实应该与时俱进。以前是热刀兵对机械化和半机械化，战争是接触式的，人民的优势随便发扬。以后长短接触做战，敌我两边可能底子就不碰头。诱敌深进不成能也不克不及容许发作了。御敌于国门之外，歼敌于海空之中，破敌于太空之上，很可能成为根本的战术战争要求。若何发扬人民战争优势？也是个问题。
刘亚洲：我们的空中看念根深蒂固。战争历来遵照扬长避短、避实击虚，我们懂那个事理，仇敌也懂。好比我军历来的传统是擅长近战、夜战，集中优势军力，停止空中的消亡战。那些传统都是在昔时的战争中构成的，当然是以陆军为主。事实上，今天不只我们良多人的看念还停留在那里，我们的刀兵更是如斯——无论是陆战兵器，仍是海战、空战兵器，主战刀兵都是近战居多。
记者：从对伊拉克战争的现场点评到过后的阐发、争论，我们看到，我军有相当一部门人还认为空中战争仍是将来战争的根底。
刘亚洲：美军的体味值得我们借鉴。美军在朝鲜战争期间和越南战争中得出的更大的教训是，大规模机械化兵团的空中做战，弊端太多。起首是在国度层面上发动复杂，投送战场耗资太大。更次要的，空中大兵团在山岭、森林地域无法展开，粗笨痴钝，因而无法对于分离耐久的游击战。此情景就像一头掉进池沼里的水牛，无法对抗蝎子、蚂蝗、蛇群的进攻一样。那两场战争后，美国停止了痛苦的深思，从理论到理论都停止了脱胎换骨的革新。它再也不动用大量的空中队伍停止大规模做战了，而次要以空中力量为主。空中则是让搜集谍报和指示目标的特种队伍唱配角。它的次要战术目标都要求通过空中冲击实现，空中缠斗和机械化决战被制止。此次伊拉克战争一起头，虽然美军坦克前进的履带声隆隆做响，我就一针见血地说，那不是兵戈。它不会跟伊拉克的坦克对阵。它更不会往打巷战。它几乎是在演出。我们也许还会对将来空中战争的消逝感应半信半疑，但美国人却是用血的教训换来的。二十年的战争体味证明，美国已经摸索出了更好的战争体例，那就是信息化的空中冲击。此后，不论是谁，只要他抱着早己陈旧过时的空中战争、机械化战争的体味和妄想不放，谁就要失败。
看看世界军事的开展潮水，战争将会越趋势人道化（当然，我是参军事意义上讲的）。高手艺战争不只在改动着战争款式，也在改动着战争的伦理看念。在切确战争时代，因为兵器的非造导化而呈现的超大规模杀伤战争已经不再呈现。不只要强调本身低伤亡、少伤亡以至零伤亡，也不喜好多杀伤仇敌。事实战争的目标不是杀人角逐。从那一点说，美国花买路钱崩溃伊军高官也好，用空中力量斩首和震慑也好，有它值得研究的处所。而利用陆军或主张攻坚战，次要以人力匹敌而不是手艺和伶俐匹敌，只能是将更多的生命酿成尸体。那自己就是违背军事开展法例和战争素质的。
我认为战争的素质不该该是它的残暴性，而应该是伶俐和手艺的比赛。手艺越来越朝上进步，社会越来越文明，战争也越来越人道。中国报酬什么到如今提起日本人就咬牙切齿，而且中日两国和两个民族的关系始末难以实正地互相信任？就是昔时日本人杀中国人杀得太多了。关于日本那是一个永久的污点。关于中国那是永久的羞耻。但是，你看看近年来美国打的一些仗，它打完那些国度，那些国度的人民从豪情上说并非实的对美国怀有深仇大恨，只要被推翻的政府会如许。中国前人就表达过如许的意思，只要到达战争目标就能够了，岂在多杀伤！更好一个都不要杀。非杀不成必然要少杀，最重要的，本身也要少死。不怕牺牲是对的，但更重要的是不要牺牲。当然那有点抱负化，不外要有那个概念。昔时冷刀兵时代不大量利用人力不成能，因为手艺含量其实太低了。现代手艺供给了那种可能。我们要看到，手艺的开展和在军事范畴里利用的底子价值，在于降低成功的成本。
记者：说到成本，似乎美国人很重视那一点。
刘亚洲：谁都应该重视到那一点。美国做出了楷模。靠兵戈赚钱，美国在世界上是独一家。美国人兵戈赚钱是从越战后起头的。把兵戈当生意，而不为地道的政治和意识形态。不只赚钱，还要死力削减成本，出格是生命成本。所以，以后我们就能够揣测美国倡议战争的手段了，它必定要以最经济、最简单的手段停止战争，获取利益的更大化。成功不是独一的目标和原则。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更大的成功，即成功和代价之比，那个系数——我称之为胜价比，那才是美国要逃求的。它不只在战争之前让他人分摊战争经费，攫取战败国的资本，战后更大规模卖兵器，还有其他的手段。总之，它步进了一个战争的“良性轮回”，越打越富，越富越打。当然，那像吸毒一样，是很求助紧急的。但就战争看念而言，它是先辈的。不是那一点，美国也不克不及一场接一场地打。你看，二十年美国已经从拉美打到欧洲、非洲和亚洲，亚洲都打一个往返了。不完满是因为美国的强大，更次要的是它那种打法，它越打越强大。当然，美国的霸权主义是应该训斥的，但它的战争看念，值得借鉴。战争看念啊，令我好久深思。我不断觉得，比更新兵器更重要的是更新战争看念。甲午战争中清国的综合国力比日本强，也引进了其时世界上更先进的“杀手锏”，但没有引进先辈的战争看念，成果不胜一战。殷鉴不远。伊拉克战争又让我们看到看念落后的可怕。
记者：刘将军，您认为我军将来开展应当掌握的重心是什么？
刘亚洲：我认为有如许几点：第一，我军必然要具备“大赢”的精神。治理巨匠杜拉克说：“当前社会不是一场手艺、也不是一场软件、速度的革命，而是一场看念上的革命。”
记者：“大赢”的核心与内涵是什么？
刘亚洲：面临新的时代新的战争，我们应当培育提拔和确立一种进攻意识，就是在总体防备战术前提下起首要有强大的还击才能，而不是防备才能。以攻对攻，才气以战行战。以前机械化时代，是防“线”，还能够在鸿沟屯兵，加大纵深节节对抗。如今是防“面”，怎么防？防不堪防。就像一个只拿着盾牌上战场的兵士不会打赢战斗一样，一收只重视防备的戎行既不克不及得到成功也不会带来平安。一部世界军事史就是一部进攻史。中国的核兵器只所以有威慑力，就是因为能够打出往。假设换成防空导弹就没有那么大的能力。
记者：说到防，我觉得关于今天中国戎行的良多人来讲那已经不是一个军事概念。我们的意识里，就有着老祖宗的重防轻攻的基因。
刘亚洲：有事理。我们几千年的军事思维就是守和防。中国的地势西北西南是高山，东边南边是大海，冷刀兵时代都是天然屏障。唯北部可做通道，但我们的祖宗却搞了个万里长城，没有盖住他人，却把本身永久地盖住了。很长的时间我不断根究那个问题。不是长城不长不高不安稳。是我们的战争看念太守旧。秦始皇居高临下攻六国，横扫千军，多么气焰！可面临北方游牧民族，却垒起了“院墙”。成果呢，代代修代代守代代丢。到了清朝后期，世界进进热刀兵时代，大海不只不是屏障，反成坦途。可惜清廷不知权变，仍是防，在海边架起炮台。从虎门到吴淞口到大沽口再到旅顺口，炮台如林。那几乎可称做海上长城。成果怎么样？到如今我们还在还汗青的欠账。今天是空中力量时代了，我们所有的天文优势都失效。想守也守不成了。可是，我们有些人继续了老祖宗那种守旧固守的基因，不克不及守就考虑防，试图把本身武拆成一个刺猬以自保，就是没有想过，为什么不成以武拆几只牙齿和利爪扑退仇敌？你看动物世界，被食掉的其实不都是弱小的一方，而是没有进攻意识的一方。一只狮子敢进攻一头长颈鹿；一只小豹子敢进攻一头水牛。中国的抗日战争为什么打成阿谁样子？日本刚起头侵略中国的军力其实不大，只要几十万人，并且自始自末也没有超越一百万人。为什么残山剩水沉溺堕落了？就是蒋介石不对抗形成的。国民党军只晓得退，躲到西南的大山中。共产党的戎行纷歧样，向敌后挺进，成果把日本挈进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毛 固然用的是耐久战战术，但素质上仍是一种进攻。日本刚起头也试探过苏联，在哈勒欣河被赤军一顿迎头痛击，打得日本从此舍弃北上方案，掉头奔向了珍珠港。是什么救了苏联？就是进攻精神，才能还在其次。想想，假设苏军让步会若何？四面楚歌。德国一把刀，日本一把刀。西方汗青学家评论说，昔时希特勒进攻波兰的时候，假设英法联军进攻德国非常单薄的侧翼的话，整个德军摆设城市被打乱，就不会有后来的良多工作。
记者：前几年美国搞了个“中国威胁论”。人家一喊，我们就立即辩白。美国什么时候心虚过？它历来义正词严。那个世界上强大就是实理。实力就是威严。引伸一下，在军事方面，有进攻精神，才会有实正的平安。
刘亚洲：我们必需当强者。西方所尊重的强者包罗三重意思：第一，你必需有实力；第二，你必需证明你有实力；第三，你必需让他人大白，你有勇气和决心在需要时利用你的实力。三者缺一就不敷格。
记者：那三层意思说得深入。
刘亚洲：适才我说，第一是“大赢”，如今说第二：以报酬本。如今中国许多企业家都爱提出一个时髦的标语：以报酬本。戎行也需要如许，以至更需要如许。那里也包罗着三层意思。①尊重人的精神。我仍是先举我们企业家的例子吧。国内企业家傍边不乏精明能干之人、聪颖过人之人。可是，我们的企业家大都都有一个配合的弱点，即思维体例欠缺现代精神和人文精神。当企业家自觉不自觉地将本身思维上的缺欠带到企业治理中往时，会有意无意地放大了那些缺欠，使那些缺欠伤了良多人。我曾对一些企业家说过：单凭你模仿大人物的举行、言语那一点，我就晓得你是个小人物。他们老是把金钱放在首位，把人放在末位。那最末招致他们既失往金钱也失往人。他们往往是胜在起点，败在起点。那是中国企业始末不克不及做大或无法长久昌隆的最底子的一个原因。戎行中也有类似的问题。②人才战术。征战全国的战术就是重用人才的战术。几千年来，中国战争的体例都是驱民做战。战争是打规模。清军和承平军做战，两边都利用人海战术。那是农耕文明的产品。此后的战争已面目一新。拉姆斯菲尔德的理论就是以小取胜，以快取胜，以精取胜。那需要戎行拥有一多量专业人才。在中国汗青上，老是文化水平低的人战胜文化水平高的人。在世界汗青上，老是文化水平高的人战胜文化水平低的人。今天世界尤如斯。我在此处提出文化水平问题你也许感应高耸，其实那实是我军一个严格的现实。我军中高级干部的文化水平不要说与美军比拟了，就是与处所干部比也有很大差距。举某大军区为例：该大军区五个集团军，三十六名军职干部，只要三个大本。而阿谁军区所在的省，八个正副省长，满是大本。该军区十八个师长，没有一个大本。此次，我军许多专家学者揣测伊拉克战争都不准确，原因就在于不熟悉研究现代化战争所应对峙的熟悉论和办法论。世上没有两次不异的战争。同社会其它范畴比拟，战争充满了更多的偶尔性和不确实性，完全准确地预见战争的每一个环节、每一个阶段是不成能的，“但战争不是神物，仍是世间的一种一定运动”，是有法例可循的，“知其大概，知其要点，是可能的”，关键是掌握科学的熟悉论和办法论。不然，就随便把前次战争的特征看做法例，并运用于揣测下次战争；或者把某一场战争的特殊法例看做一般法例，照抄照移别国体味。人才太重要了。人才是稀有资本。在当前我军面对精简整编的情状下，人才出格重要。我们要有邓小平同志那种尊重人才，保留人才的精神。我给你举一个例子：1985年百万大裁军，为什么戎行不弱反强？为什么没有呈现人才断档？因为小平同志目光远大，看问题老是比他人早几十公里。他在1983年时就在队伍大规模地选优、选轻，把一多量年富力强、德才兼备的人才擢拔起来，用到各个条理的关键岗位上。今天我军军以上干部，大都是83年提拔的干部。两年后，大规模裁军才起头。③容忍差别思维的精神。我们的干部不尊重人的另一种表示是思维求同，那种心态使得我们爱重用那些外表上听话的所谓诚恳人。IBM大中华区董事长及首席施行总裁周伟焜说：“做为一位高级主管假设不克不及容人，你只喜好提拔那些设法、做法和你一致的人，就会在你的四周聚集一批与你思维想似的人，那时，你那个主管就很求助紧急了，因为当你江郎才尽时，你四周的人其实不能搀扶帮助你，因为你们的设法和做法都几乎是一个形式。”中心党校一个传授说：“假设我们不鼓舞人民往自在的思惟及提出新定见，我们社会固然可能显得平静，但事实上将完全停顿。”此话用于我军完全适宜。西方哲学家说：“我们只要感激纷歧致性，它使人类保存下来。”霍金的生长就得益于社会的浩荡宽大。适才我说过天才是稀缺资本，但比天才更稀缺的是让天才茁壮生长的土壤。中国传统文化的最根本特征之一是它的社会取向，即个别从命整体，沉没于整体。良多有个性的人才都被无情地扼杀。假使一小我想无能，阻挠者很少；假使一小我想超卓，阻拦者良多。阴谋喜好多穿衣服，而实理却情愿裸露。实正情愿亮出本身看点的人是无畏无私的人。那是我的根究，也是我的懊恼。懊恼使我根究，根究又使我懊恼。人生更大的苦恼就是躲不开苦恼。以上的话也能够被视做是责备。责备越尖刻，反省越深入。
笑看浮沉事
闲品百味茶
但求心无物
净我了无尘!
记者：我记得你在一次关于戎行变革的会议上还提出一个概念：目标治理。
刘亚洲：那是手艺层面的问题了，不是今天我们讨论的重点。什么喊目标治理？举美军为例：它有那么多军官，包罗鹤发苍苍的中将和上将，竟没有一个胖子。个个身段细长。精气十足。我特殊重视美军在伊拉克走下飞机的情形。烈日如火，茫茫戈壁。汗下如雨。美军的军官和兵士们人人负重几十公斤，毫无疲态，一律把腰板挺得笔挺。你再看看俄罗斯戎行，它有几大胖子？因为美军制定了严厉的目标：身高几，体重就几；年龄几，体重就几。超重则警告，警告无效则夺职。他能胖吗？他敢胖吗？我军的目标有些虚。譬如在选拔干部时，我们的文件中曾有一句话：“个别优良的”。一句话就撕开了个大口子。优良的详细原则是什么？谁优良？谁不优良？
记者：党的十六大提出理论立异和逾越式开展，您怎么看那个问题？
刘亚洲：我军是一收荣耀的、战无不堪的戎行。我们曾经战胜了无数仇敌和各类各样的困难险阻，面临新军事革命的挑战，我们必然要对本身、对时代、对敌手有清醒的熟悉。我们需要伟大的看念和博大的襟怀。我们需要立异。立异是一切理论的灵魂，而理论又是戎行建立的顶层设想。
记者：说起立异，我也想起杜黑的两句话：“死抱着过往陈旧的工具不放对将来没有什么教益，因为将来跟过往发作的一切底子差别。对将来必需从一个新的角度摸索。”
“成功只向那些能预见战争特征改变的人浅笑，而不是向那些期待改变发作才往适应的人浅笑。在那个战争款式敏捷改变的时代，谁敢走新路，谁就能获得新战争手段征服旧的带来的无可估量的利益。”
刘亚洲：我们要上升到国度和民族存亡存亡的高度来熟悉军事理论的立异问题。军事理论研究的功效，只要到了下一次武拆抵触时，才气查验其实正的价值。
记者：所有的奇观都在反复统一个实理：要想战胜强大的仇敌，起首就必需战胜本身，而变化就是独一的战胜本身之路。
刘亚洲：从马克思主义，到毛泽东思惟，到邓小平理论，再到“三个代表”思惟，我们党的理论清晰而深入地前进着。曾经持久占据我们思惟的“阶级斗争”“一大二公”的政治喧哗早已在那前进的程序中，弃如撇履被踏进了土壤。但比拟较之下，我们不克不及不看到，和我们国度其他范畴的变革历程比拟，军事范畴的变革程序还不敷大，思惟还不敷解放。戎行变革滞后于国度变革是汗青形成的。滞后一点尚可，滞后太多就有问题了。国防现代化是国度现代化的收柱之一。
记者：那一次我们无论若何不克不及落在世界的后头了。
刘亚洲：一位美国军事专家说：面临将来战争，假设我们必需往打，就应该从脖子以上预备好，而不是脖子以下。
人类进进二十一世纪不到三年，已经持续履历两场大规模战争。两次战争都证明空军——空中力量已抵达战争的顶点，但并非起点，而是一个新的起点。今天是空间时代空军的早期。空间时代空军已闪现出如许一种趋向：从空中力量过渡到空——天力量，并陆续朝天——空力量前进。就像空中战场是空中战场的延伸，太空战场也一定是空中战场的延伸。五角大楼说：我们不能不停行想明天，而往想后天。我在想，后天的战争是什么样呢？
记者：战争让天空变得恐惧，天空反过来让战争愈加恐惧。夹在战争与天空之间的和平越来越懦弱了。
刘亚洲：战争不需要浪漫的情感，只需要睿智的思惟。正像杜黑近百年前的预言所云：“成功老是向那些预见战争特征改变的人浅笑。”那就让我们一路根究并答复如许一个问题吧：当我们和战争一路向二十一世纪走往的时候，我们能看到杜黑曾经看到过的浅笑吗？
记者：谢谢刘将军。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刘亚洲：岳飞曾无限慨叹：“知音少，弦断有谁听？”假设不是你，我哪会滚滚？有两句话：对那些听不大白的糊涂人，你跟他谈什么？关于那些实正领会你的人，你用不着跟他谈。我缄默的时间居多。那是我谈话的原则，也是我做人的原则。
2003年6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