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马睿
峨眉山月歌
峨眉山月半轮秋,影进平羌江水流。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
——静嘉堂躲宋蜀本《李太白文集》卷七
【今译】
峨眉山巅高悬着半轮秋月,月影洒在平羌江面之上。夜晚,我沿清溪向三峡进发。在前去渝州的途中,我思念你却又不克不及见到你。
潘絜兹先生绘李太白像(马睿 摹仿)
提到四川的名山,良多人起首会想到“峨眉全国秀”。
不错,自古以来,峨眉山都是四川名胜之首。王羲之以至把峨眉山视为“碑版之所闻,昆仑之昆季也”,并将登临峨眉做为“实不朽之盛事也”“一段奇事也”。
峨眉之美甚多,清光绪十七年(1891年),谭钟岳在编撰《峨山图说》时,特意挑选出最美的十处风光并各配一诗,合称“峨眉十景”。
“峨眉十景”荟萃了峨眉光景雄、秀、奇、险、幻的特色,春有“双桥清音”“洪椿晓雨”,夏有“罗峰晴云”“灵岩叠翠”,秋有“白水秋风”,冬有“大坪霁雪”。一天中,能够朝看“金顶日出”,午看“峨眉宝光”,夜赏“象池夜月”“金顶圣灯”。既凝聚了峨眉山阴晴雨雪的四时气象,又展现出春夏秋冬的四时变更。恰是那些美景、奇景、绝景,让峨眉山闻名遐迩。
峨眉山月,自古闻名。弄月更佳之地是洗象池,因为“象池夜色”是十景中最富豪情色彩的一景。
洗象池在明朝时仅为一亭,称为初喜亭。后改建为庵,名初喜庵。清康熙三十八年(1699年),泓川禅师建寺。清乾隆元年(1736年),月正僧人扩建,因寺前有一小池,传为普贤菩萨于此浴象,故改名洗象池,又称天花禅院。清咸丰、同治年间,建看音殿、弥勒殿、大雄殿。1944年,寺僧释遍祥重建大雄宝殿。
之所以说洗象池是全山弄月更佳之地,是因它之上还有山,背后也是山,只要前面开阔,四周树木也多。金顶虽高,但无陪衬,只能对天看月;洗象池以下,山岳堆叠,树木太多,光景不及洗象池看月是十全十美。所以,“象池夜月”成了峨眉十景之一,有些和西湖的“平湖秋月比美”呢。
每当月夜,云收雾敛,万山沉寂,秋风送爽,一轮明镜悬于晴空,唯有英姿笔直的密林,萧萧瑟瑟,低吟轻语。月光透过茂盛茶青的森林,大雄殿、半月台、洗象池、初喜亭、吟月楼,沉浸在朦朦的月色里,肃静中又显温馨。
月光下,庙宇似一头侧卧的大象,蓝天映村,剪影清晰。大殿似额头,两侧配房似双耳,半月台下的钻天坡石阶,又恰似挈长的象鼻,不知是巧合仍是寺庙设想师的匠心独具?皓月当空,满天清晖。千山月色,温和似水,游者恍惚步进广寒天宫。
明末大思惟家顾炎武,面临峨初月,留下了“洗象池边秋夜半,常留明月照冷林”的佳句。谭钟岳《象池夜月》:“仙人骑象杳何之?胜迹空余洗象池。一月映池池贮月,月明池静寄幽思。”月移中天,六方小池内,一汪清泉,一轮明月,刚好映在池中,两月相对,天上人世,天衣无缝。
峨眉四时皆可弄月,唯秋夜更佳。
夏历每月初七、初八或初九,月亮与地球的连线同地球与太阳的连线成90o角时,在地球上看到月亮呈右半边亮的半圆形,那种月相喊“上弦”,那时的月亮喊“上弦月”。上弦月于日落时呈现在中天,夜半时分落下山往。
张继《枫桥夜泊》云:“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冷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夜半”“月落”,说的就是上弦月。
假设峨眉山月是“半轮”上弦月,则李白“夜发”之时,当在日落后至黄昏那段时间。那时候,“半轮”明月正高悬于峨眉山上、西方天空,标致的月影正倒映在静静的平羌江中。松浦友久先生说的“高挂在山岳顶端的半圆的秋月”,现实上说的就是上弦月。
上半个月,我们只能看到月落,而看不到月出;下半月,只能看到月出,看不到月落。
除洗象池外,峨眉山的弄月胜地还有萝峰顶(伏虎寺右侧,萝峰晴月伴着松涛声,给人以干净、清冷之感)、仙峰寺(仙峰岩下,别名九老洞诸,峰围绕如寡星之拱北辰)、对月峰(黑水寺原址后,原有祖师堂,躲惠通禅师肉身,早废,四周即惠续尼院故址)、月儿顶(万年寺郊,月亮西落,总在那一带下山,故名)、明月池(万年寺巍峨殿前)、赏月池(别名待月池,报国寺内,取李白“回来还弄峨初月”诗意,池水清澈见底,游鱼可数。待月亭别名待月山房、赏月亭,亦在报国寺内)和白水池(万年寺内,传为李白听蜀僧浚抚琴处)等地。
唐玄宗开元十二年(724年)秋天,李白“仗剑往国,辞亲远游”,在分开巴蜀前,游历了峨眉山。
李白生平爱月,特殊是“峨初月”使他眷恋一生,情意相连。
峨眉秋夜如斯美的月色,让李白难以忘怀,遂吟出了“峨眉山月半轮,影进平羌江水流”的千古名句。即便到了晚年,他在异乡还吟诵着:“我在巴东三峡时,西看明月忆峨眉。月出峨眉照沧海,与人万里长相随。黄鹤楼前月华白,其中忽见峨眉客。峨眉山月还送君,风吹西到长安陌。长安大道横九天,峨眉山月照秦川。”并引吭高歌:“一振高名满帝都,回时还弄峨初月。”(李白《峨眉山月歌秋送蜀僧晏进中京》)
在李白之前,文人雅士也有吟咏峨眉的诗句,如“峨眉岫初发,洞庭波渐起”(李世民《度秋》),“还似成都看,曲见峨眉前”(李世民《秋天》),“浩然坐何慕,吾蜀有峨眉”(陈子昂《感遇》),“削发十二年,诵经峨眉里”(崔颢《赠怀一上人》)……
但总体来说,不只数量较少,并且量量也一般,影响力和传布面都不大。专门咏“峨初月”的佳做,几乎为零。
但在李白死后,情状大变。描写“峨初月”的诗做成倍增加,触目皆是,如“依依向我不忍别,谁似峨眉半轮月”(陆游《船中对月》),“愁中巫峡暮云合,看里峨眉秋月斜”(王士祯《寄墨峨眉方庵兼怀蒋修撰虎臣》),“飞来一片月,相忆卷帘看”(墨彝尊《送方庵叔之官峨眉》),“我与青莲同朗抱,半轮秋影到而今”(刘豫波《峨眉游草》),“我更爱的是在月光之下,那巍峨的山岳好想要化成紫烟。还有那一看的迷离的银霭,覆盖着我那沉寂的家园……我站在月光下的乱石中,要感触感染一片伟大的苍凉……在今晚的月光下,峨眉想已化成紫烟”(郭沫若《峨眉山上的白雪》)。
那些诗做,无论文字仍是意境,都或多或少遭到李白那首诗的影响,留下了烙印。
关于诗中所提及的几处地名,史料记载:“清溪县……李德裕,西川节度使。番夷进寇,生灵涂炭。置雄边子弟,筑伏义城以御大渡、清溪关之冲……以夺蛮险,边民乃安”(曹抡彬,乾隆四年版《雅州府志》卷八《循吏》),又“清溪县……清溪关,在大渡河外,唐韦皋凿之。以通都蛮,号曰:南道唐镇”(曹抡彬,乾隆四年版《雅州府志》卷二《关口》)。
“平羌江,州治北,旧传羌夷进寇,武侯于此平之,因名。李白诗‘影进平羌江水流’……峨眉县,汉犍为郡南安县境,后周置平羌县,觅改峨眉县,隋改青衣县,属眉州”(明嘉靖版《四川总志》),又“平羌江,在治北,环城东流,至嘉定进岷江”(曹抡彬,乾隆四年版《雅州府志》卷二《山水》)。
“青衣江,一名清溪,源从罗纯,九曲六十里,至县城外围绕南流而为县治。水萦回襟带,西下三十里合雅河。按《川总》:蜀本蚕丛氏,嗣蜀侯,周襄王时称王。衣青衣,劝农桑,其庙曰都安王,亦曰青衣神。此青衣江所由名也。保宁府南溪县亦有青衣江,《川总》云:古有青衣国,与叙州邻,慕汉衣冠,遂求内附。江因以名”(曹抡彬,乾隆四年版《雅州府志》卷二《山水》),又“青衣江,在雅安县……进洪雅县界,一名平羌江,即古大涉水也”(清嘉庆《大清一统志》)。
“板桥溪,出平羌峡口五里,廛居十余家,高临大江傍岸,清邑宰迎大僚于此。盖唐时清溪驿,即宋平羌驿也”(民国《乐山县志》卷二《山水·板桥溪》)。
“三峡,一说为嘉州三峡:平羌峡、背峨峡、犁头峡,一说为长江三峡,即瞿塘峡、巫峡、西陵峡。此当指长江三峡,因清溪驿已在嘉州三峡的下流”(詹福瑞等《李白诗全译》第308页)。
“渝州,唐代州名,治所在巴县,即今重庆市”(郁贤皓《李太白全集校注》卷六第975页)。
关于李白那首诗,千百年来争议更大的话题是:“思君不见下渝州”中的“君”到底是谁?有人说是月亮,也有人说是赵蕤、元丹丘、吴指南。
笔者认为,很可能是家乡的某位亲人或情人。原因很简单:此时月亮正高悬面前,假设“君”是指月亮的话,何苦要用“不见”二字。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人在离乡之际,最思念的人起首会是亲人或情人,其次才是师友。
眼下,李白立即就要出三峡了,而一出三峡就意味着实正分开了家乡(之前他只在蜀内活动)。正所谓“月是故土明”,或许那是那辈子最初一次赏玩故土之月了,以后恐怕再也没时机了。刹那间,一股“故土情结”涌上李白心头,久久不克不及平复。
李白是个“故土情结”很浓的人,曲光临末前都念念不忘故土,而“故土情结”的构成凡是有三大原因:
心理学方面,成年人面对太多来自工做、生活、人际关系等压力,产生严重、焦虑的情感,霎时遁藏的时候,故土成了更好的出亡所。因为那里是一小我生长的初境,童年是人一生中最无忧无虑的时节。
美学方面,人长短理性的,必然会创造一个想象的形态与现实区别。于是,就用语言与文化打造了一个为所欲为的抱负形态。故土,恰是那一抱负的不贰之选。
文化方面,当人觉得到将来的不确定性及异域文化的疏离感时,会情不自禁地强化对故土文化的亲和感。
因而,期近将“分开故土赴异乡”之际,加之中秋节又快到了,除了家人与情人,李白还会想谁呢?
【做者简介】
马睿,字为愚,四川江油人。四川省第六届劳动榜样、中国李白研究会会员、绵阳市书法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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