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机
“过来，过来，你，别站在那儿了。”造片主任高声号召我。我穿戴剧组T恤，他是错把我当成工做人员了。但不知怎的，我实觉得本身犯了错，赶紧一路小跑挤进人群。
一大早，三四百号人，站了十几二十排，几个工做人员散在步队里，一人握一大把香，挨个发给大伙儿。
“以前看电视，认为剧组开机就主创拜一拜，本来那么大阵仗啊。”我对身边人说。等了好一会儿，三炷香也塞进了我手里。人手一份后，三四百号人就一路举香，顺时针转一圈，前后摆布各拜三下。与此同时，鞭炮噼里啪啦地响起来。几百人再排上老长的队，把香插进香炉，曲到炉子里快拆不下，“开机大吉”就算礼成了。
“梨园的风俗，香港人不断保留着，又带回到内地。”后来，一位造片主任告诉我，“既然有那传统，就没需要破了它。那岁首，做部戏，磨练还不敷多？恨不得能拜的都拜上。”
在横店那半个月，我见识了很多剧组里的老派传统。好比，群演演个死人，要加十块、二十块钱。如果个角色死了，枕头下要压个红包，钱不克不及太多，因为必需当天花掉。有的剧组开机后会把香炉不断供着，转场也要带上，曲到戏杀青。连出租车司机都相信，那座富士山容貌的八面山是横店的守护山。据说，面前那组的总造片人信佛，每次来横店开戏都要带上佛龛。
那是一部仙侠剧的开机仪式，剧组规模不小，是目前横店更大的几个组之一。大组的阵仗是，一会儿租了七个摄影棚，外景搭了三四万平方米。现场办理森严，若是谁心大，把开机仪式发到伴侣圈，造片组的德律风马上就会打到相关负责人那里。
“好帅啊，实都雅，再瘦一点就更帅。”一场戏完毕，男配角跑来导演身边，女造片人连声歌颂，歌颂里还委婉地提着要求。男配角是许凯，在拍摄现场，我又见到了他。演过《延禧攻略》《招摇》等古拆偶像剧的许凯是那几年在横店拍戏最多的演员之一，有“横店小王子”之称。在片场的许凯拥有当天独一的一辆斗室车，导演一喊停，六七小我就立即围上去，有人整理头发，有人抚平衣服的褶皱，有人负责补妆，还有人什么都不做，就站在比来的处所照看着。
那场景和几天前许凯承受采访，回忆做新人时的形态完全差别。
第一次见到许凯那天，他正在横店的一个摄影棚内拍时髦大片。黑色凉鞋，白袜子，裤子是黄色的，粉白相间的厚外衣长着同党。“都雅都雅都雅……”一群人围着那个“挥着同党的男孩”不断感慨。
对着相机摆出一个个尺度的pose，那场景许凯很熟悉。在成为演员前，他做过两三年平面模特。拍过告白，也给淘宝电商拍过服拆，最多时一天工做十几个小时，换一两百套衣服。
当天拍片的摄影棚在一家工场里，近两个月相当抢手。“比来明星们都来横店开工了，疫情期出出进进不便利，良多告白、时髦杂志就都来那边摄影，横店那种配套的影棚有很多。”影棚的负责人说。
刚到横店时，许凯没听到歌颂。四年前，那里没有麦当劳，剧组需求量更大的星巴克在那年九月才起头营业。刚从模特转行而来的许凯没有经纪人，也没有生活助理，本身拎着两个大箱子，单独闯荡“横国”。住国贸大厦或丰景嘉丽酒店对那时的许凯来说太豪侈，他被摆设在影都酒店的小单间，“因为位置太偏，能点到的外卖只要黄焖鸡米饭和沙县小吃。”影都酒店，他一住就是两年半。
那时，他不红，也完全不懂演戏。面前，和许凯配戏的男演员都挺高，但早几年可不是如许。许凯常常是组里的第一高度，人人叫他“傻大个”。“傻大个如许，傻大个那样……当着现场几百号人，导演举着个大喇叭骂我。”
“你从起伏走到那儿……”拍人生中第一个镜头时，现场导演把他说蒙了，“什么起伏？落伏是什么？完全不懂啊！”搞不懂“走位”就凭觉得走，没走几步就出画了，导演给他一通骂。
绝大部门片场都对新人不太友好，“容错率极低”。许凯每天严重得要命，“不奢求此外，把词说完，少挨骂就行”。那时，许凯的演员合同里还没资格签什么工做时长，更高峰时一天等上了十八个小时，然后被告知“能够走了，今天不拍你了”。在所有漫长的期待里，许凯能做的就只是发愣、睡觉、看剧本，然后从头发愣、睡觉、看剧本。身上的戏服不敢脱，得随时待命，脸上带着妆，工具也不敢乱吃，因为“那时候可没有人经常盯着给你补妆”。
在横店拍戏的男演员大多剃过光头。许凯第一次剃头是拍《延禧攻略》。刚剃完那天，擦头的毛巾就再也用不上了，“满脑袋像长满了倒刺，毛巾一上头就卡住，只能换纸巾渐渐按压吸水。没有头发庇护的脑袋就像身上没了皮肤，贴在枕头上特没平安感”。
《延禧攻略》赶上了横店最热的那几个月，剧组里的“光头们”经常拿冰贴贴在头上，没凉爽上几分钟，冰就化了，“得赶紧撕掉，否则更烫，容易烫伤”。常常处于冷热瓜代间，许凯刚中完暑就伤风，伤风好了又要中暑，那几乎是每个在横店拍过清宫戏的男演员都有过的体验。
“我在横店有个仓库你晓得吗？”当我举着粉丝整理的横店拍戏时间表给许凯看时，他如许问我。拍完第五部戏《招摇》，许凯在横店有了个仓库，“那时已经晓得，我还得在那处所待下去”。
本年5月初回来，他和助理纯熟地从仓库里取出常用的衣服、鞋子、篮球、日用品，以至还有冰箱和洗衣机。2016年秋天来横店拍《朝歌》时，他怎么也想不到，那里会成为四年来他待得最久的处所。现在不只有仓库，许凯还有了一辆新的别克车，前几天横店下冰雹，车玻璃被砸坏了。
若是按原方案，我有时机待在那大组里，跟上造片人一天。但组里的女配角定妆出了问题，造片人原方案的一系列行程都打消了。我也被打消了。
在横店那几天，垂垂适应了那种永久处于变更中的生活。“你明天再给我打个德律风”，“我们改处所了”，“今全国雨，布告变了”，“你要来就赶紧来”，“半小时后行不可”……到了横店，我的打德律风和发语音恐惧被当即治好了，文字输入永久嫌慢。在那里，没有北上广式的预约，突然拜访、放鸽子和不竭变更的时间都能被理解和承受，因为剧组的时间是模糊的，生活老是动乱。连带着，整个横店镇都有种有今天没明日的临时感。
期待
临时地，我被同事告知，能够去正在“梦上海”拍摄的《燃烧大地》剧组探班，前些天，我正好约了在组里拍戏的演员陈龙。
“梦上海”拍摄基地离仙侠剧剧组的影棚只要几百米，步行可达，过程中还会颠末几个民国场景，能看到李少红拍摄《大宋宫词》时留下的“大庆殿”。在横店，几乎去任何一个景区或拍摄基地都只需要非常钟摆布的车程。“省了转场费用，对有流量明星的大组来说，也省了很多演员钱。如今演员最贵，一天只给十二、十四个小时，一去一回搭在路上，就太不划算了。”一位美术指点对我解释，“在横店拍戏，无形中能省下良多如许的时间和花销。”
我是在化装间见到陈龙的。
“那是有头发碴儿了吗？”陈龙在化装，他掀开本身的头帘给化装师和工做人员看，“早年拍太多古拆戏，老粘头套，天天抹酒精，对毛囊危险太大。男演员，都担忧发际线。”
“我晚上拍完戏要赶回上海，第二天再回来，去参与葬礼，舅舅逝世了。”陈龙没特定的诉说对象，只是本身叨咕几句，但整个化装间缄默了几秒钟。
那大要将是他疫情后第三次回上海，虽然从横店到上海不外三小时车程。疫情期间，他和他所在的《燃烧大地》剧组都滞留在横店，干等了四十天。“其时，刚开机十天，大岁首年月三就接到通知，剧组得停拍。”有些演员回家了，想到家里的两个孩子，陈龙没敢归去，“你不晓得那十天接触了什么人，怕归去影响小孩，先隔离十四天再说吧。谁能想到，十四天之后更严酷，想回都回不去了”。
家里保母回不来，小区封锁，两边父母也进不去，隔离期，家里就只要老婆章龄之赐顾帮衬两个孩子。“从没有过，做饭、做家务、还陪孩子上彀课，章教师一女演员，都要疯了。”老婆情感最差的时候，陈龙想过逃回上海，“都走到东阳的高速路口了，列队查抄时，变了主意，掉头又回了横店”。
2000年岁首年月第一次来拍戏至今，陈龙从没见过那么冷清的横店。“拍摄基地空了，景点关了，饭馆大门舒展，街上没有人，各个村口都用竹竿拦了路。”什么都做不了，陈龙就捡起了很多不断想做却没时间做的事。好比打坐、画画，对峙健身，研究做菜。“隔几天去市场买一次菜，我茹素，一百多块钱的菜，能吃好几天。”
陈龙所在的《燃烧大地》剧组算是横店第一批复工的剧组。要不是整个集团旗下的场景、酒店、演员同一办理，还实难那么早复工。疫情平缓后，滞留横店的剧组陆续开工，很多外面的组也陆陆续续转场到横店。因为良多其他拍摄基地尚不具备开工前提，在各大城市拍外景更困难，只要同一办理的横店复工率更高。关于一个大剧组来说，拖一天就意味着几万、几十万，以至上百万的消耗，各人都等不起了。
刚复工那一个月，所有人都严重。每天从酒店动身的车都被贴上封条，避免半途有人上下车。晚上收工时，封条再贴上，到了酒店同一放人。“那几天，车被胶布贴得参差不齐。”陈龙有点埋怨。
我随陈龙到了“梦上海”拍摄场地，那片民国景在整个基地边沿，能了望给横店带来好运的八面山。整片场景有饭馆、商铺、舞厅、行政楼，还有老上海的弄堂。再加上剧组的美术置景，身处此中，实有走在旧上海街道的觉得。
“梦上海”是那两年才投入利用的，算是横店的新景。每年，在横店拍摄的古拆剧数量已经能占到总量的80%以上，那块市场已经饱和，所以，横店方面急迫地巴望“拓展营业”，开发年代戏和现代戏场景。“梦上海”就是那项方案的一部门。
一到片场，陈龙先和导演、另两位对戏的演员过了遍剧本。导演觉得“戏不敷”，得改一改，就让演员先歇着或者午饭，改好了再拍。那事儿常有，陈龙不太在意。助理从车上抬出小桌子、椅子，还有午餐、水和七七八八的小零食，全摆在了一处有阴凉的石库门里。
一个大姐推着辆三轮摩托车进了片场，车上摆满了烟、饮料、小零食，还有一口烙饼锅，能摊手抓饼。“30万竞标下的景区店面，本年都要打水漂了。”大姐一边控诉，一边给我摊手抓饼，“只好推着车来现场卖点工具，那组还行，让进。隔邻阿谁仙侠组，严得嘞！”
《燃烧大地》确实管得没那么严，组里也没有让代拍和粉丝趋附者众的明星，工做人员和演员反而显得轻松。
陈龙不断窝在椅子里，手里转着佛珠，和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拍戏就是耗人，心态欠好，撑不下来。你嗑瓜子吗？”说着，他把一小罐瓜子推到了我和他中间，“和昔时比，如今拍戏太轻松了。”
“你晓得布告单上6点到30点是什么意思吗？”陈龙问我。
“30点？”我也疑惑。
“一起头我认为写错了，后来才大白，是早6点到第二天6点到意思。早年香港剧组就是那么拍戏的。”陈龙说，因为一入行就不断拍香港导演的戏，搞得良多人认为他是香港演员。
看着满大街溜达的150个群演，陈龙想起良多早年跑戏的事儿。“昔时香港导演的片场，没有人敢溜溜达达，所有人都小跑着。片场架起三台机器，导演的屋子里就有剪辑台，边拍就边剪出来，哪有空给你现场改词、背词？”
他说，早些年，统治横店电视剧拍摄的尽是香港导演和香港演员。那段我也有印象，2000年前后，香港导演集体北上，对阿谁时候的内地影视市场来说，那群人算得上是在“降维冲击”。
闪回
在横店那几天，我也见了些香港导演和演员，他们为我供给了另一个视角。
“比来，超多香港导演在横店。”《花千骨》的导演高林豹比来也在横店，正筹备他的新戏《小巧狼心》。
他第一次来横店拍戏是二十年前。那时的横店还不是今天的样子，整个镇上只要一个称得上酒店的度假村，大马路只要一条，就是现在红红火火的万盛南街。除此之外，都是些不承平整的小街道，“走一圈可能就十几分钟”。百无聊赖时，高林豹想起了“洗头”那项休闲娱乐，就走到街上找洗头房。专门的洗头房、推拿店都没找到，看到家破陈旧旧的小剃头店。“能洗头吗？”他钻进去问老板娘，老板娘愣了十几秒，犹踌躇豫地答：“能。”紧接着，高林豹的脑袋就被按在了洗手池里——脸朝下。老板娘把烧开的水倒进洗手池上的水桶里，起头认认实实地给高林豹“洗头”。那次办事价值五块钱，第二次再去，就酿成十块了，因为“老板娘拓展了那新营业，已经有良多剧组的人跑去洗头了”。
那时，高林豹的通俗话远不如如今尺度，但尺度也没用，别说香港人，连上海人都没法和操着本地土话的农人群演沟通大白。有场戏仍是倡寮戏，但当天来充数的都是大爷大妈，那戏怎么拍？“造片马上和横店的负责人联络，第二天就来了一批帅哥美女，一问才晓得，本地有个横店大学，影视城把学生给拉来了，带头的是学生会主席。”高林豹说，昔时固然前提差，但横店影视城调动资本，一切为影视拍摄办事的立场令人惊讶。
刚到内地拍戏时，不只是高林豹，几乎所有香港影视行业的人都对内地的场景、人力资本叹服。“香港次要靠棚拍，拍古拆戏前提有限，关于汗青、建筑那些没法子很讲究，有得拍就不错了，不雅寡也不挑剔那些。”虽然已经好多年没在香港拍戏，但他还记得，在香港拍外景，树林的戏永久只要那两三个场景。七圣庙有一个，收费，有钱的剧组才气去，凡是用来拍片子。白头山有两个，分为高树林和矮树林。最夸大时，一个晚上有四五个剧组抢场景拍。各人得先筹议好各自的灯怎么个打法，怎么尽量不相互影响。“香港电视剧为了省时省钱还都是同期声，怎么可能不影响？”
但到了内地，就没有高林豹找不到的景。刚来拍戏时，内地的文物庇护还没今天那么讲究，他还在上海周边的古民居里拍过戏，“那可是物量文化遗产”。一到横店的广州街，高林豹也傻眼了，那么长的街道，那么多建筑，石板地都是实的，上面还有纹理和零散的刻字，“后来才晓得，本地人推掉了一个山头建了广州街、香港街，里面可能还混着些墓碑呢”。
今天，走在横店的街头巷尾，仍然能看到很多港式茶餐厅。那家离国贸大厦不远的忆庙街我们吃过好几次，叉烧、餐蛋面都不如北京、上海的精致，更接近于香港陌头的小吃店，有更纯正的香港味道。香港导演、演员们是那些茶餐厅的常客。
如果逃溯汗青，就像陈龙说的，那些茶餐厅确实和横店的开展过程有关。十几二十年前，香港导演和影视造做班底是横店的常客，他们是最早持久驻扎横店的一批人。他们为内地的影视剧拍摄带来了良多新不雅念，以至新工种。
前两天，带我们去见高林豹导演的小白是个统筹，从制定拍摄方案，协调联络各部分，到催导演、催演员、催场景，统筹几乎跟尾着剧组各个部分和工种。但那一剧组标配职位二十几年前内地也是没有的。“那是香港人进修的好莱坞办理形式，又带到内地来，以前的剧组里，造片人办理一切。”高林豹说。
灯光的打法也变了。早些年，内地的灯光师逃求写实，香港人逃求标致。“好比有场戏，房间里是黄光，我让灯光师在外面打蓝光，灯光师不愿，说他们不是如许学的。我就跟他说，教师我们不管的，都雅就能够啦。”高林豹说，“你看，如今各人都如许打光了。”
不雅念的差别还闹过很多笑话。1998年拍《有房出租》，高林豹找了个外型师，要给男配角佟瑞欣做头发。对方满脸回绝，“搞什么？一现代戏，楼下五块钱剪个头就行了”。再拍续集，请了吴越做女配角。定妆时，高林豹和外型师相当投入，一会儿挑剔刘海儿，一会儿改改衣服，后来把吴越气哭了。“我那么欠好，你们为什么找我来演戏？”其实误会了，那时候内地演员实没什么外型的概念。高林豹还记得，早期和造片厂的服拆、发型教师合做，各人还分得很清晰，“发来张服拆外型图都是没有头的，因为头发归另一个部分管”。后来，有了“外型师”，整合服拆、妆面和头发外型，导演拿到的定妆照才末于有头有脸，也有身体了。
等了得有两小时，陈龙还没从早年的香港剧组回忆里走出来，导演的剧本改好了。那是场两兄弟劝陈龙的角色别激动，别在青楼女子身上搭钱找实爱的戏。导演拿着一页手写的剧本，坐在石库门里和三位演员说戏。“换上衣服现场走戏，仍是在那儿对对？”导演问演员。“间接来吧。”陈龙起身去换服拆了。
那只是今天陈龙十几场戏中的第一场，后面还有良多漫长的期待。回到上海怕是要后三更了。“不妨，我习惯在车上睡觉了。”陈龙说。
空镜
中午，我用手抓饼替代了剧组盒饭。那几天，吃了好几个组的盒饭，更大的印象是——咸。也不晓得是不是为了让群演和工做人员多吃米饭少吃菜，几个月下来，也能省很多钱。
我曾和一位给剧组做过饭的大哥聊了几句“剧组餐”。除了给几百号人做大锅饭，他们也做过很多演员餐。剧组餐好说，演员餐可难做。“八怪七喇的要求多了去了。”有人每餐只吃一块红薯和一块玉米。有人顿顿得吃到鱼。有人不挑食，就是菜不克不及凉了，多冷的天儿都不可。有个电视剧导演不吃两条腿的，鸡鸭鹅都用不上了。有部戏用到了二十多个肌肉男，每顿吃二十多份水煮鸡肉、水煮牛肉，后来末于挺不住了，提出要在肉上挂点生粉。茹素的演员有很多，但“素”的尺度还纷歧样，有人带荤腥的都不吃，有人还能吃鸡蛋，都得问清晰。最难的一次是碰到个男明星，茹素，但每顿饭要八个菜，一周不克不及重样。大哥的厨师每天得给男明星做两顿饭，七天就是一百多道，哪来那么多菜？“就弄呗，大豆腐、千页豆腐、日本豆腐、平菇、杏鲍菇、金针菇、大白菜、娃娃菜、小白菜……各类摆列组合弄个遍，但最初仍是重样了。”
在横店和剧组里的人聊天，感触感染与在北京坐在咖啡馆或工做室里与导演、演员对话完全差别。“采访我干吗？”“那有什么都雅的？”那几乎是他们的第一反响。在北京，影视行业仿佛是属于城市的，别管写得、导得什么样，聊起天来各人都很前卫。但在横店，很少有人谈不雅念和艺术，“干活儿的”，大都人如许界定本身，大都人都灰头土脸。
更传统的是，在横店的剧组和周边财产里，有良多老乡和亲戚关系，能“跟对大哥”也是幸运的选择。“得抱团，有本身的圈子，跟着的造片主任接一个戏，大伙儿就都有工开。干活儿得默契，什么都不说就给你做到位，有理有面儿，出格到位那种。”大哥和我说。
横店的河南人良多，做灯光师的尤其多，超越60%的灯光师都是河南人。此中的良多人要么来自“灯光村”张北村，要么是亲戚、伴侣、同窗和张北村能搭上关系。我认识的一位现场造片就是河南人，来横店讨生活是因为“同窗的姐夫在那里做灯光师”。早些年，横店办理还挺乱，还有所谓的‘河南帮’抱团和此外权力抢活儿、抢地皮。“但如今都按规章轨制处事了，联络都是豪情上的。”当然，那是造片的排场话。
大都剧组，尤其是传统的电视剧剧组，组里都品级森严，人人得“有目力眼光见儿”。有次跟某造片人去剧组探班，当全国着细雨，造片人和随行人的几辆车一停，几把大黑伞敏捷应了上来。打伞的人靠经历判断出谁是管事儿的，大伞精准地遮在了他们头上。
另一个剧组，现场造片觉得我是“客人”，怎么都见不得我站着。走到哪儿都有把椅子跟着，弄得我不敢不坐。
那些天，我被吐槽过好屡次“不懂端方”，或者“不懂事儿”。第一天去见个收集片子组，我穿了条白裤子，临走时，造片人说我“不像个干活儿的”，同事却是遭到了表彰，因为她那身长袖的薄衫看起来像个化装的。第二次碰头，我穿了短裤和背心儿，仍是不可，“像个旅游的，早些年走在横店街上，都容易被抢”。曲到待了良多天以后，我起头习惯性地逮个台阶就坐，学会了带上几杯星巴克去剧组探班，能半小时内赶到采访地点，我才有点像个能在横店待下去的人了。
我边啃手抓饼，边在“梦上海”里转悠。大中午，太阳晒得人犯困，吃完饭的150个群演各自找了凉爽的处所，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睡觉或者刷手机。特约演员的待遇好一些，他们中的良多人都随身带了把折叠椅，在空置的场景里展开，窝在上面睡觉或者刷手机。
转着转着，我突然想到美国做家大卫·福斯特·华莱士的那本《所谓好玩的事，我再也不做了》。书名能表达感触感染，刚到横店时，我们每小我最想体验的都是去做群演，但几全国来却发现，那是个极为枯燥的职业。有时像在军训，好比排队等待时。有时像逛街，好比在古拆戏的集市上演一个路人甲。有时就是躺尸，没有近景镜头，连闭气那项手艺都用不上，躺着就行。进了横店，也像是上了华莱士的那艘奢华邮轮，看起来光鲜、梦幻，可能还有点荒谬，但身处此中，更多的只是漫长的期待和如任何职业一样的循序渐进的工做。
所谓创做、名利和权利，它只掌握在横店少少数人的手中。
玄幻
“仙气，就是那种逆光，轮廓光。哎，前提仍是得长得帅。”下战书，我赶到《遇龙》剧组时，他们的ab组正在相邻的场景里同时开工。动做指点张林东固然是个“90后”，但已入行十几年。现场正拍着的是一场男配角和敌手大战，负伤、濒死，却逆转逃生的动做戏，张林东边遥控现场，边和我说此中的门道。
《遇龙》一部古拆玄幻剧，那一题材在当前横店开机的大剧中占了残山剩水，放在市场上，也是流量更大的题材。良多时候，只要看一眼横店影视城的开机电视剧列表，就根本能判断当下和一两年内的国产电视剧风向。
“你看阿谁摄影机，得玩运镜，轨迹比畴前复杂得多。早年那些武侠片，镜头放在那儿，打就是了。”
整个下战书和晚上，除去拍了几个动做镜头，整个b组不断在频频琢磨男配角中招负伤的镜头。“化装师，弄一下棣棣的头发。”“棣棣你胳膊再张开一点，飞起来出格帅。”“风吹小一点，小一点。”张林东不竭通过对讲机调整现场细节，那些乍看起来都和“动做”没什么关系，但镜头里呈现出来的画面会跟着那些细节而大有差别。
“美强惨懂吗？”我摇头。张林东转身拿起对讲机，提醒吊在威亚上的男配角王鹤棣和现场工做人员，“下一个镜头，不管过不外，血包爆了之后，所有人马上帮棣棣清理，棣棣你俯身向前，衣服不克不及再像胳膊一样留那么大血迹。好，筹办好，起头……”镜头起头运动，一身灰色超脱长褂的王鹤棣悠悠转起，银灰长发被藏在镜头外的吹风机吹得超脱舒展。“啪”一声，爆破组事先拆在演员身上的血浆爆了，男配角胸前晕出一摊血迹。
“好，停。镜头回放。那就是美强惨。”边看回放，张林东边扭头给我解释，“扭转身体、柔光、升格、轮廓光、上吹风机……那都是必需的，你看男配角被打得惨吧？但他得美，最初他还得赢回来，那就是美强惨。”
张林东说，如许的古拆玄幻，受寡大多是年轻女孩，与正统武侠剧要求的武戏镜头套路差别，“传统武侠剧，拳拳到肉，怎么过瘾怎么来。但那戏里两个汉子脱手，次要是感情向的表现，要按照剧情需要传达出对峙感。你一下，我一下，还得打得帅，要超脱，还要定格摆外型。”
年轻人喜好的镜头都接近漫画。“比如，一个场景里，人出格小，畴前我们会渐渐拉镜头，切镜头是不是？如今不了，唰一下，镜头就怼到眼睛上，跟日本的四格漫画似的。”张林东说，“那种镜头切换就需要大量后期造做来共同了。”
不但是张林东，《遇龙》的导演闵国辉也是渐渐才摸清古拆玄幻剧门道的。早年，他拍的大多是武侠、谍战剧，从《九州天空城》起才入了古拆玄幻那一范畴。“你得抓住女性不雅寡的爱好。”闵国辉说，女造片人和其他工做人员给本身灌注贯注了很多女性不雅念，“还发来个b站上的美强惨合集让我研究。”最起头，闵国辉哪顾得上头上有没有碎发，衣服是不是褶皱，演员的腿是不是弯成了更好看的角度，“都是渐渐训练出来的，没有和女性不雅寡站在一路，没有拍出剧集要求的气概和审美，将来的保存空间只会越来越小。”
b组的隔邻，女配角祝绪丹正坐在一个圆柱形的大绿桶上“骑龙”。那是个拍特效镜头的临时空间，当天，以及接下来的两天，祝绪丹的所有镜头都将坐在那个大绿桶上。994帧，38秒的镜头，大要要拍上两三个小时。那三天，祝绪丹将履历良多个如许的“两三个小时”。
“棣棣今天的时间还有几？”张林东问演员导演。“能到十点，十一点吧。”演员导演答复。“不可，你给我一个详细时间。”“到十点五十几分。”对方说。“还有时间，能再补点戏。”张林东本身策画，演员收工后，他和其他兄弟还得忙活些零星的收尾镜头，“得干到十二点了”。
“新贵”
那几年，整个影视财产都不景气，除了仙侠剧紧俏，来横店拍戏最多的就是逆势而上的收集片子。“一半以上开机的剧组都是网大。”收集片子导演秦传授对我说。
“全国网大，唯快不破。”已经晚上9点多，秦传授还充公工。手头正拍的片子是去年赚到钱的《八百彪兵奔北坡》的续集，那一天，剧组已经转了两次场。此刻，正在电子工业园的一处“军营”里，拍一场将军命令做战的文戏。
“秦传授”那个名字，我是看《奇葩说》之后才晓得的。在那节目上，他自嘲是“拍网大的”，“被说拍的都是烂片”。
迄今为行，秦传授已经拍了三十部收集片子，此中有二十五部是古拆，“可能有二十三部都在横店拍的”。几天前，我曾在剧组入住的酒店里见过秦传授一次，整个剧组一副轻车熟路的架势，显然已经对在横店拍戏很有经历了，以前也去过其他处所拍，费事事一堆。“找超越三百个群演可能都得托关系。在横店就纷歧样，群演都是上过课的，如何演死人，怎么演寺人，怎么演丫鬟，不消教。”别说人，连马都是训练有素的，“那小工具有灵性，晓得本身是来干吗的，只要你喊起头，它就是不动。”
对大造做来说，那几年，横店的场景有些老了，或者说，被拍了太多，审美委靡了。有钱的都对现有场景大动大改，更有钱的痛快在棚里搭景拍戏。但那些被大剧组嫌弃的现成场景却是收集片子组的香饽饽，“场景集中，要什么都有，拍起来快极了”。
秦传授的第一部网大，全数成本只要八万块，“最初赚一百来万是有了”。其时给他投资的是个河北的小老板，开游戏厅、台球厅，做小额贷款的。问他为什么投资影视，对方说：“吹起牛来有体面。”赚的那一百多万，秦传授一分钱没拿，投资人转头就换了辆车。
那时候钱更好赚，网大范畴是个蓝海，“工具拍够六非常钟就能赚”。最多的时候，秦传授一年能拍上十部。“拍网大，都是为了赚钱，谁为搞艺术？”那时候拍戏，能省就省，“八匹马？没钱，三匹吧。皇上身边八个侍卫？站一个得了。”
八万块一部戏时，秦传授没钱来横店拍戏，“能来的在网大里都是有钱的组。”拍到《超能寺人》，他末于有了一百四十万投资，“能去横店了”。
横店传播着一句话，“拿着剧原来，带着片子走”，秦传授实那么干过。昔时来拍《超能寺人》，秦传授和整个团队两眼一抹黑，一来不是常客，二来不是支流影视圈的人，在横店没有半点资本。“我和造片人就拍了一百万现金给一个熟悉的摄影指点，让他帮手去码一切。”摄影指点也没见过那么多现金，摞起来摆得老高，还发了个伴侣圈。最初，还实因地制宜，把整部戏的盘子给码起来了。
网大剧组资金有限，秦传授和造片人雄哥相把稳疼钱。“我们都演过戏，一两场戏，穿上衣服，贴上胡子都能演。本身演一个就省三四百特约钱。”赶上不靠谱的群演，就更觉得浪费了银子，有鸡贼的，站一会儿就躲到桌子下睡大觉了，有耍恶棍的，拆中暑，还得骗点钱走。
固然也有场景抢不到、群演偷懒、酒店绑缚销售如许不尽如人意的处所，但整体而言，在横店拍戏比此外处所省心。秦传授还记得，有次在外面拍戏，剧组碰到了地头蛇，来个小面包、摩托车车队，什么也不干，就在那儿瞎聊天，偶然放个鞭炮。“同期声呢，能不穿帮吗？”太耽搁事儿，造片人只好去谈价格，对方要两万，最初五千成交。
“去年，我们公司七部戏，四部在横店拍的，本年六部，全在那，我们公司已经从北京整个搬过来了。”两天后，我去另一部收集片子《大灾变》的剧组见导演，拍摄场景也在那电子工业园里。收集片子、剧集、片子，在横店，它们像是彼此隔断的差别世界。
无论在收集片子圈仍是在横店，林珍钊都算得上“新贵”了。正在上映的《倩女幽魂：人世情》造做费两千多万，上线不到二十天，分账票房已经超越四万万。那个投资回报率，比院线片子超出跨越良多。
不像那些电视剧剧组，《大灾变》拍摄现场有点嘈杂，其间，林珍钊的导演监控空间是开放的，每天都人来人往，像个会客厅。“如今，大半个网大圈的人都在横店，所有头部公司的导演和造片人都在，在横店能见到的伴侣和同业，比在北京还多。”一位导演来探班，指着林珍钊面前的八台监视器，羡慕得不可，当即举起手机录视频，“我要发给我造片人看，下次也要那么多台给我！”
《大灾变》男配角是演过《美人心计》《宫锁珠帘》等大剧的何晟铭，秦传授的戏也请来了何政军、张桐等人，“亮剑原班人马”是片子更大的噱头之一。
现在，收集片子不只有钱来横店拍戏，还能请来些在传统影视剧圈已经有些名气的演员。“再过几年，大明星城市来演收集片子。”秦传授对此相当笃定。
在那方面，香港演员很能放下架子。现在，市道上良多高分账的收集片子里都有陈浩民、樊少皇，以至是曾经的“浩南哥”郑伊健的身影。“港星+IP”是当前收集片子市场的票房保障。“我老啦，不是小鲜肉了，没那么多流量，如今支流电视剧剧组不见得愿意找我演戏了。”陈浩民说，世道变了，畴前如果有八万万，各人愿意开发八部一万万成本的戏，但如今，八万万投资一部戏还嫌不敷，“那必定要去找顶级流量的演员保本”。我在横店的那些天，陈浩民不断在日夜倒置地拍戏，我分开后，他才有时间德律风聊几句。
和大都收集片子导演比拟，陈浩民是更资深的“横漂”。2001年，他就在横店拍《江南京华梦》，用到了明清宫。“那是明清宫交付场景后拍的第一部戏。”陈浩民还记得，其时拍的是场打戏，打得参差不齐不说，还用了良多彩色的爆弹，“把人家场景搞得红红绿绿，最初赔了八千块清洁费。”
但如今，老横漂和新横漂正在交融。从2016年接拍了第一部收集片子《斗战胜佛》起，陈浩民每年城市拍四五部收集片子，大都都在横店开机。早年工做最密集时，他一年有三百天待在横店。“收集片子好多啦，十几二十几天一部，反而有更多时间归去陪家人，钱也差不太多。”陈浩民骨子里有香港式的务实。
剧组收工了，当天有演员杀青，导演林珍钊和造片人黄璐璐一人捧一束花送给演员。“我们都是地道网生的一代，没那么多端方，各人一路玩高兴就行。”黄璐璐把我摆设进一辆车。汽车驶在回镇中心的路上，窗外灯火通明。良多时候，我会忘掉横店仅仅是一个镇。东北菜、日餐、韩式料理、烤肉、暖锅、北京烤鸭……在那里几乎能吃到全国各地的菜系。往日去乡镇出差，困扰人的咖啡问题也不再是问题，那里有包罗星巴克在内的近十家咖啡馆，免税超市里有来自法国小产区的红酒，健身房和高端SPA会所也像是为演员们量身定造的，八面山脚下有一个高尔夫球场，有些影视圈上亿的生意就是在那里谈成的。传闻，良多明星、导演和美术指点都在附近的几个高端楼盘里买了房。
再过一会儿，晚上10点半之后，万盛南街附近的十字路口就会呈现几十个小吃摊位，下了工的剧组工做人员和群演会在那里扎堆。工具可未便宜，几把小串，再配上瓶啤酒，就要四十多块钱，远超一个小镇的消费程度。
系统
“你如今有空吗？有的话就来丰景嘉丽，跟我一路去看景，否则不晓得什么时候还有时间了。”一大早，我接到横店影管中心协拍黄瑛的德律风，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出门，脸都没来得及洗。
“今天我在忙，忘了回你，早上想起来，吓一跳。”今天在《燃烧大地》剧组探班时，我曾联络黄瑛，想和她聊聊横店场景分配的事。2005年，整合所有景区和拍摄基地的影管中心成立了，所有场景归公司同一办理，同一结算。黄瑛是中心成立后，干得最久的几个协拍之一。“如今记性欠好了，以前十几二十个剧组在手上，也没有个条记本，所有事都记脑袋里。”经手的剧组多，打交道最多的又是统筹和美术部分，固然窝在横店那么个处所，黄瑛几乎认识国内所有数得上名字的美术指点。我后来的几位采访对象都是她帮手介绍的。
黄瑛穿条黑裤子，一件白衬衫，马尾随意扎了一下，皮肤有点黑，一看就是终年在外风吹日晒的那种。今天要看景的剧组从北京来，要拍个民国戏。需求早就提好了，一般都如许，剧组的主创部分和横店的协拍沟通，黄瑛和同事们的脑袋里拆着上千个场景，“终年扎在那儿的美术，对场景熟悉，本身概要求。第一次来拍片的剧组，我们会保举场景，会多带着跑几个处所看。”
面前那个剧组，包罗导演、造片、美术在内，六七小我，他们显然不是第一次来横店了，提了很多想去转一转的场景。
“先去长征看牢房吧。”说着，黄瑛上了此中一辆车的副驾驶。“《一剪青春》和《拆案》两个房子挨着同时置景。门口要拆？那来不及，没说门口要拆啊……”一路上，黄瑛手里握着两个手机，不断在发微信和打德律风，“细碎小事一箩筐”。
疫情期后，横店迎来了近两年——切当地说，是查税风波以来剧组最多的一个期间。按横店影视城董事长桑小庆的说法，“拍摄中的大小剧组有四十多个，筹备的还有五六十个。3月份之后，横店的酒店用房量比去年同期增长了10%。”面前，影管中心只要六个协拍，分红两组，黄瑛和别的两个同事手里有二十多个剧组，“还不算在筹备中的”。
前期看景，拍摄过程中的场景协调，处置场景的突发情况，以至还有后续的催款，所有事都要协拍负责。面前剧组多，热门场景抢手，黄瑛就更忙不开了。
车开了很久，比此前我去过的任何一个场景车程都长。长征基地在一座山上，本来并不是拍摄基地，是本地建的一个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如今还有学生过来军训呢。”黄瑛说，“但是，教育基地没有利润，集团就把景收过来，用做拍摄，也能增加点收入。”
那让我想起前天采访桑小庆时，他引认为傲的那些事。他说，横店影视城的开展靠办事，也靠与时俱进。横店早已起头整合周边资本，把更多景点、郊外、工场，以至是病院、写字楼、小卖部酿成拍摄场景。在横店，只要剧组需要，一切人和空间都能够为拍戏办事。在如今的“横店外景联盟”的135家单元里，以至包罗了义乌商贸城、金融界，还有一多量七八十年代的老工场。前年，邓超导演的《银河补习班》中的航天基地戏份就是在南溪村的老工场里拍摄的。比来，《大灾变》剧组在用的破败厂房也是横店影视城新收来的景，若不是为那种灾难片办事，那厂房可派不上半点用场。
“我们还想把那些大片子、大导演从头拉回横店拍戏。”我在横店那些天，听横店工做人员提得最多的两部片子是《我和我的祖国》和还在筹备期的王家卫的《繁花》。前者第一幕的升国旗戏份是在横店拍的，王家卫未来横店拍《繁花》的动静则已经成为一个传说，每小我城市提起，但都要加一句，“还在保密阶段”。“传说”王家卫早已预定了六个影棚，期限不决，桑小庆提起时，我还开打趣，“根据王家卫的拍片速度，那六个影棚怕是要用上一两年了吧”。
为了把流失的片子剧组从头吸引回横店，也为了适应棚拍的潮水，五年前，横店起头谋划着建一多量摄影棚。最起头，前提不允许，他们就收买和整合了一批私家摄影棚，集中办理。但那些规模不大、硬件前提一般的影棚只能解燃眉之急。大招儿还在后面，前两年，横店起头规划本身的摄影棚基地，筹算一口气建起四十个国际尺度的摄影棚，此中还包罗一座面积达一万两千平方米的“全世界更大摄影棚”。“要不是疫情耽搁了工期，那批棚已经差不多建好了。”就像曾三个月建好广州街，把退休老干部拉去给张艺谋的《满城尽带黄金甲》做群演，在影视财产软硬件的办事上，横店能举全东阳市之力，国表里无人能及。
去年下半年，横店还出台了一个政策，为了吸引更多现代剧剧组来横店取景拍摄，影视城许诺，只如果拍现代戏，横店的摄影棚就能免费利用。上海、深圳、厦门、青岛和大连，比来几年都是题材剧集的热门取景地，那些城市都是大都会，临海，有都会剧需要的城市景不雅。“横店可没有那些啊！”我量疑横店接待现代戏剧组的才能。“摩天大楼不可，能够拍二三线城市，拍县城啊。要拍外滩，我们不是也建了外滩景？再不可，我们有配套的高科技影棚，能够合成高楼大厦场景。就算在上海，想拍外滩也不是说拍就能拍啊！”面前，横店成立了个外景部，次要工做就是梳理周边场景，看看还有哪些能为拍戏办事。“一个现代戏剧组，你来了，想拍病院，拍写字楼，和我们说，我们去沟通协调，得把资本盘活了。”
桑小庆兴奋地给我展现了将来的横店摄影棚基地的效果图，那是横店派人去好莱坞、澳大利亚、新西兰等影视基地考察后交出的答卷。“像横店如许，建那么大规模外景的影视基地，全世界绝无仅有，人家都是棚里搭景，我们也得跟上。”在考察影视基地时，工做人员发现，华纳兄弟的摄影棚外有贴上去的外景，“一鱼两吃”。“那个好啊，我们就学起来，筹算把一些影棚的外不雅做成上世纪50年代到80年代的景，那些正好是横店目前紧缺的。”桑小庆继续给我展现效果图，人民大礼堂、天安门等场景贴在一个个摄影棚外，显得有点魔幻。
（原载于三联生活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