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霜:且来说一说废名(转载)

3个月前 (12-04 08:16)阅读6回复0
zaibai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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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来说一说废名

  冷霜

  比来一个多月不断泡在藏书楼里翻30年代的报刊,偶尔看到废名的文字,都觉得油然而喜,是那些平平日子里的一件快事。

  且先摘他文章中我最喜欢的一段话,是他为一位年轻诗人的诗集所做的序里的一段:

  今夜已是更深十二时也,我一口气一叶叶的草草将墨君英诞送来的二册诗稿看完了,不由得笑,不由得笑也。全国有极通俗而极奇的事,所谓乐莫乐兮新相知也。其实换句话说也就是,是个垃圾成个堆也。

  那后一句,我觉得,是全国关于伴侣,特殊是文字之交,文人世的友谊,说得最“断根儿”的一句话。

  以前不断不晓得建国后的废名的生活生计是如何一个情况,只略知他对解放的立场比力踊跃,因为觉得共产党的事理和他的阿赖耶识论颇有相通处,52年北大院系调整时他被调往吉林大学。比来看到乐黛云先生在《万象》上的一篇回忆文章,才晓得他在长春过得其实不好,原因很简单,因为孤单。按他的话,可能是个垃圾,还得成个堆儿才好。出格当那些“垃圾”们正在被时代的风潮扫进汗青的角落里的时候。“孤单”那两个字,本是废名30年代诗里呈现最多的字眼之一,能够说,就算他未必是用得更好,也是现代中国诗人中把那两个字用得让人最难忘的一个,好比那首有名的《陌头》:

  行到陌头乃有汽车驰过,

  乃有邮筒孤单。

  邮筒PO

  乃记不起汽车的号码X,

  乃有阿拉伯数字孤单,

  汽车孤单,

  大街孤单,

  人类孤单。

  可是他最初15年里的孤单却与那种顿悟式的诗情是完全两样的工具,那种孤单,也不是能够在他的职位的改变里,或者当他已不再做为一个独辟门路的小说家和诗人时的著做中所看得出来的。举个小小的例子,现代中国文学史上,废名和卞之琳的名字经常是挨在一路的,30年代时两人也确实有相当的私谊,1937年卞之琳从青岛回北京,就借住在废名的家里,卞之琳的小说《山山川水》中,也能从半自传的人物中看出两人亦师亦友的友谊;在抗战和内战的转徙流浪中,两人也曾在持久失往联络后有过一两次重逢。然而,建国之后,出格1952年院系调整,废名迁吉之后,两人从此竟再未碰头,以至欠亨音问。废名死于文革起头次年,而到卞之琳得知他的死讯,已是很久之后,更不清晰卒年月日。

  关于废名的死,未见有什么人考证过,在乐先生的文章里也只是“据闻”——文革起头后,革命小将把他关在一间小屋子里审,审不出什么工具,就抛下掉臂。老伴儿病弱,又不知他身在何处,无法送饭,竟至于活活饿死。

  仍是来说他的文字吧。

  废名的诗,有意要在新诗里新生他所推崇的温李的境域,“东跳西跳”,文情相生;良多时候,诗人所声称的工具未必他实就实现了,不外留给后世懒散的学者一些吠形吠声的口实,但是我觉得在废名那里,却像“煞有介事”,部门地做到了。他的诗多喜欢写一种难过可喜,茫然有所悟的霎时情思,好比突然在街上出了神儿,觉得一切所唱皆是孤单,或者一醒觉来发现灯还亮着夜又还深,突然不知是梦是醒,加之意象又跳宕如飞瀑扑地,确实有残唐五代诗中的迷离恍惚之感。那种诗,说好也实好,见脾气,有奇趣,可是数十年后卞之琳却也责备他,说他有时不免难免跳跃太大,从剃头匠手中的肥皂沫一下就跳到宇宙如许的大字眼儿,若定时下的话说,可能意思是觉得他不免难免仍然有点儿“文学青年”。不外废名就算天上有知怕也不会介怀,他早在30年代就说过,他写诗只是偶尔得之偶尔为之,因而每有所得都是一次大喜悦。要我说,我觉得废名诗里最要紧的,也是与温李诗,南唐二主词最相通的处所,乃是在一个“情”字上,固然我仍然不克不及完全说清晰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在废名的诗里,灯能够说话,日光能够写诗,而他也能听懂认得,那里面,有他爱说的那种“孤单”的意思在,也正含着那个“情”的儒家式的温厚的内容。他有一首诗喊《飞尘》,结尾两句说:

  虚空是一点敬服的深心。

  宇宙是一颗不损坏的飞尘。

  它说的是什么?你怕不克不及完全晓得,但你必然完全感得了。墨光潜曾提到,废名自言生平只做过三首好诗,《飞尘》便是此中之一。在如许的句子里,废名最接近他所心仪的温李的诗境,也最圆满地接续了其诗中“情”的内涵的底子。既有敬服,也见虚空,宇宙之大,飞尘之微,都运行在那敬服和虚空之内。但那个情又并不是他说诗时所谓情生文文生情的情,只是相关。我从底子上其实不认同那种新诗若何持续古典诗传统的假说,废名也其实不破例,但是假设说写现代诗的人能否能够从古典诗的岩层里发掘有用的思惟的资本,得到兴趣的丰富,废名是一个极好的例子,求助紧急的是,他也是一个在被承受时随便流于随便的例子。仍是墨光潜说得好:“无疑地,废名所走的是一条窄路,但是每人都各走各的窄路,成果必有许多别致的发现。最怕的是各人都走上统一条窄路。”

  废名的小说和散文,不断没有读全。大致觉得确如周做人所说,他更好的文字是30年代中期,在《人世世》和《世界日报·明珠》上所写的文章,风气最特殊,思惟也最圆满。我本身有一个设法,就是觉得他的文字风气的成型,此前《莫须有先生传》的尝试居功甚大,恰是《莫须有先生传》中体裁杂糅,构造闭幕的种种测验考试,才成就了他后来写散文时那副斑斓跳脱的翰墨。

  《莫须有先生》也是周做人做的序,虽说周主张文章须离题才好,我读时却觉得他那篇文字固然东拉西扯,七弯八绕,煞是都雅,但他似乎也其实不完全领会他的爱徒事实在搞些什么鬼名堂。不然那篇序文总不至于那么写。当然那只是一个印象。假设实是如斯,那么做为小说家的废名确实是很孤单,因为也是在30年代,鲁迅责备他“有意低回,顾影自怜”——那里暗指的应该是与《莫须有先生传》同时出书的《桥》——成了后世谈废名小说不容易绕过的一句“酷评”,而据《废名全集》的编者王风先生的观点,就连一般被人们认为写做路向最多附近之处的沈从文,也没有在他的评论中实正理解废名。如今那套全集立即就要出书了,我们能够看到一个更完全的废名。

  废名的价值必然会被重估,不外那是另一回事。废名起首是一个一旦接近就让人难忘的极有魅力的形象,他的人,诗,文,包罗他的哲学著做,都打成了一片,或者用一句说俗了但是用在他身上却无不适宜的话说,整个是一个诗。因而虽然他以小说名世,我却情愿起首把他看成一个诗人。记得卞之琳有首诗里由烂苹果而产生一个奇想:“地球烂了才寄生了人类”,一读之下觉得很有趣,可是若比起他的师辈废名来说,他的想像还不敷有趣呢。在他的小说《山山川水》中,以废名为原型的廖虚船曾问起:“假设诗经里的情诗都是孔子本身写的,你会怎么想?”——我相信那句话必然出自废名本人,恰是在那个奇想中你能再次看到关乎废名文学核心的阿谁“情”的特量。全国读过诗经的人不知凡几,会冒出如斯好玩儿的设法的人,任何时代都不会多。所以,那个在30年代那样纷嚷动乱的情况里,却在他的灯下写“喜悦是美”,“思惟是一个美人”的诗人,每读到他的文字,老是让人从心里浅笑出来。

  附记:原来没想到会写到那么长,起初想写那篇工具,由头是因为读到“……是个垃圾成个堆也”那句话时,起首想到了前些日子看到的诗人马雁为她的友人马骅写的一首诗,想到它的标题问题里有个词喊“烂人”,想到马骅。我自觉不是一个特具脾气的人,但是投缘的伴侣却很多脾气中人,马骅也是我的伴侣,是公认的脾气之人,仅仅回想一下他曾给包罗我在内的伴侣所带来的快乐就足以使我感应快乐。我想废名的“垃圾”的意思和马雁的“烂人”纷歧定全同,马骅往云南的雪山脚下教小学和废名回到黄梅老家的山里教小学是两件差别的事,我们生活在一个差别的时代,但是我就那么想到了,那只是一篇帖子,就不说什么献不献了,就以此表达我对马骅的顾虑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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