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鹅绒爹爹”到“拿铁奶爸”：瑞典育儿福利提拔生育率的胜利体味(转载)
文：胡玉坤
一、问题的提出
瑞典是兴旺国度中男女就业率较高、出生率也较高的一个规范。那一切应回功于其政府锲而不舍促进性别公允的各类干涉勤奋。此中，最值得称道的莫过于现代瑞典在推进父母育儿假（parental leave）和父亲陪产假（paternity leave）方面立异性的先行之举。瑞典是世界上第一对父亲休育儿假停止立法的国度。早在20世纪70年代中叶，瑞典政府率先通过立法用父母享有的有酬育儿假代替了母亲独休的产假。45年前通过的那个立法容许双亲分享180天假期。虽然那是一个性別中立的家庭政策，它在其时可谓一个开先河的前卫之举。甫一推出，整个国度一时间沸沸扬扬，申请休假的少数父亲旋即被坊间挖苦为“天鹅绒爹爹”（Velvet Dads）[1]。40多年后的今天，瑞典父亲合法享有三个月专属的带薪陪产假，在公共场所一边饮咖啡一边关照婴幼儿的“拿铁奶爸”（Latte Pappa）[2]已到处可见。
在瑞典推进男女公允休假的摸索之旅中，政策立法保障与新闻言论导向成为一枚硬币的两面。两者齐头并进，相辅相成，逐步凝聚起从决策者到通俗公众的各方共识。目前执掌政权的瑞典政府自诩为一个女权主义政府，促进各个范畴的性别公允成为其施政方针中的题中应有之义。那也足见男女公允意识在瑞典社会已深进人心，而性别公允理念的构成与开展又与其精巧的轨制设想密不成分。
须知，中国政府签订的一些人权公约，都非常重视须眉和男孩公允承担儿童看管和家务劳动的责任。譬如，结合国1979年通过的《消弭对妇女一切形式鄙视公约》，在其序言中就明白认可：“念及妇女对家庭的福利和社会的开展所做出的浩荡奉献至今没有足够遭到公认，又念及母性的社会意义以及父母在家庭中和在培育子女方面所负使命的社会意义，并理解到妇女不该因生育的使命而遭到鄙视，因为培育子女是男女和整个社会的配合责任”。《儿童权力公约》第18条也载明：“缔约国应尽其更大勤奋，确保父母两边对儿童的培育和开展负有配合责任的原则得到确认。父母、或视详细情状而定的法定监护人对儿童的培育和开展负有首要责任。儿童的更大利益将是他们次要关心的事。”
男性参与育儿和家务的责任也被列进了越来越多国际政策议程。例如，1995年第四次世界妇女大会通过的《动作纲领》就明白指出，“妇女在家庭中发扬着关键性的感化。家庭是社会的根本单元，应当予以加强……应当认可怀孕、生养及父母在家庭中的感化和培育提拔子女的感化所具有的社会意义。培育子女需要父母、男女和整个社会分管责任。妇女的怀孕、生养、抚育子女以及妇女在生育方面的感化不克不及成为鄙视的理由，也不克不及成为限造她们足够参与社会的因素。”
陪产假事关男女公允，而性别不公允背后的一个次要“推手”是至今仍得不到认可的妇女再消费劳动的承担。全面二孩政策出台后，有关家庭友好政策的研究方兴日盛。虽不乏给父亲供给陪产假的主张，但耽误母亲产假之类的“只见树木不见丛林”的狭隘看点也不鲜见。然而，迄今有关陪产假的声音比力微弱，涉及瑞典的仅有较零星的信息。
男性参与育儿事务已成为一个支流的国际开展趋向。家庭看管上的“短板”凸显了中国适应时势加快公共政策介进的需要性。遗憾的是，全国性的陪产假仍付阙如。环顾全球，促使瑞典社会为人父母看念和性别公允立场大为改变的陪产假轨制，出格值得我们探究和深思。在陪产假亟待提上国度立法议程之际，探觅以往几十年始末走在国际前沿的瑞典故事，因而十分需要，也非常及时。
同为拥有大量外来移民的欧洲国度，瑞典的生育率明显高于德国、意大利、西班牙
二、瑞典陪产假的缘起与嬗变
自上个世纪70年代中叶以来，瑞典不断是世界上育儿福利变革的一个引领者。瑞典创始性提出并落实父母共享的有酬产假能够逃溯那时。为了鼓舞父亲们在孩子降生后分管老婆的看管责任，从而改动夫妇在无酬劳动方面上的明显不公允和不服稳，1974年，瑞典即通过立法容许双亲分享育儿假。那一开先河之举在其时称得上是较前卫的重生事物。45年前的瑞典就好像今日中国，鲜有父亲休假回家看管重生儿。新政甫一出台，举国上下引发了一番热议。那就不难理解，该立法通过的昔时应者寥寥，只要562位重生儿父亲申请了休假，仅占有酬育儿假的0.5%罢了。换言之，99.5%父亲出于各类原因，如不情愿或抵抗，仍未抉择休假。那一激进行动遭到男性的拒斥，亦可想而知。但自那时起，有助于双亲配合履行育儿责任的理念在瑞典社会迟缓地生根抽芽。
父母育儿责任上那场静静静“革命”，次要起源于瑞典妇女大规模走向社会参与消费劳动。始于上个世纪60年代末，为了应对劳动力欠缺的窘境，瑞典政府就努力于鼓舞妇女外出参与工做。跟着时间的推移，妇女在职场甚至政治场域获得了不让须眉的成就。当越来越多妇女闯进原先专属男性的劳做世界，同样成为“养家糊口者”后，儿童培育的角色仍次要由妇女来承担。那就不成制止陷进男女家庭责任不公允和两性就业时机不公允之间恶性轮回的“怪圈”。那一现象进而褫夺了妇女足够而公允地参与社会的时机，从而使职场上的“玻璃天花板”变得愈加难以超越。与促进两性看管责任更公允分管的国际政策相唤应，瑞典国内的唤声也日渐高涨。父母育儿假的应运而生，标记着消弭鄙视妇女的法令框架进一步加强。
自上个世纪70年代中叶以来，瑞典不断是世界上育儿假变革的领跑者。以往数十年，该国几乎所有党派均附和保障妇女在就业中和男性在家庭中的公允权力。1986年，瑞典进一步立法容许双亲分享9个月的带薪育儿假。然而，囿于根深蒂固的父权惯习，妇女负责儿童看管仍是一个视若无睹的社会常态。既然让父母自行决定若何分配休假，该新政现实上底子无力改动不公允的看管分工。在1974到1994年的20年间，休假父亲比例的提拔不断非常迟缓，始末未超越10%。障碍他们休假的障碍次要来自工做场合的抵抗和休假对传统“须眉气焰”的冲击。
为领会决奶爸们不休假的难题，20世纪90年代，瑞典政府迈出了更坚实的一步。1995年1月1日生效的《育儿假法》专为父亲们量身打造了一个带薪陪产假。那个立法具有几个亮点：其一、它是性别中立的，为父母两边各规定了一个月带薪假期；其二、30天不成让渡的 “爸爸配额”（daddy quoto）是其核心。那嗣后成为寡所周知的第一个“父亲月”（daddy month）；其三、那个专属假虽不是强逼性的，但“不消即废”（use it or lose it）[3]。该立法能够说是现今瑞典育儿政策的一个雏形。
“不消即废”是《育儿假法》最为管用的一个“利器”。那个硬性规定成为爸爸们去职休假的一个强大动力[4]。如果父亲舍弃休假或者没休完一个月假，全家就会丧失政府供给的一个月带薪津贴。那一激进规定的效果可谓立竿见影，随之而来的不但是明显提拔的休假父亲的比例，父亲操纵有酬假期的天数也稳步上升。该立法对低收进和出生国外的父亲那两大人群的影响尤为显著。引进“父亲份额”那个新概念，无疑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一个逾越式朝上进步。
迈进21世纪后，瑞典式不消即废且不得转给的“父亲配额”造不断与时俱进地走在完美之路上。依托雄厚的资金，带薪陪产假的时长一延再延。继1995年推出第一个专属的“父亲月”之后，2002年，瑞典又规定了第二个“父亲月”，休假时间上翻了一番。育儿假的法按时长也从12个月增至13个月。2008年，瑞典还设立专项奖励金，父亲名下休的天数越多，得到的津贴也越多。如果夫妇俩对半分即各休240天的话，奖励即可到达更高值。从2016年1月1日起，父亲的陪产假再一次耽误，增加到了三个月。陪产假的“三联增”果实奏效。现在，九成奶爸会休带薪假。不外均匀而言，他们只休3-4个月，占有酬育儿假总时长的四分之一摆布[5]。
做为一个高福利国度，瑞典陪产待遇之优渥饮誉全球。瑞典素以家庭友好政策著称。每个孩子降生后，国度掏钱为大方地重生儿父母付出长达16个月（即480天）的带薪育儿假。此中的390天父母能得到其常规薪酬的约80%，剩下的90天则按天天20欧元的固定费率。在480天傍边，父母两边各有90天不消即做废的休假。换句话说，母亲充其量只能休390天假。由此可见，国度干涉的企图重在鼓舞须眉与老婆更公允地分享休假。
试想一下，假设光增加母亲的休假时长，那么，不但两性之间的薪资差距会进一步固化，职场上对妇女的鄙视也在所不免。盖因妇女休假时间越久，收进上受损的水平会越严峻，更没必要说妇女在晋升和职业开展上遭到的牵造。瑞典式陪产福利不断在与时俱进地不竭推进，其高明之处就在于不竭增加父亲全职在家里带娃的时长。更值得称道的是，父亲休假少于90天便得不到津贴成为一个硬性规定；父亲名下休的天数越多，得到的津贴也越高。如果夫妻对半分的话，奖励也随之到达更高值。瑞典政府通过经济鼓励强逼须眉与老婆更公允地分享休假的政策企图，由此亦可略见一斑。
瑞典陪产福利之大方和内容之人道化均处于世界领先地位。孩子八周岁以前的任何时点都可弹性地加以操纵。不只如斯，休足480天带薪假后，父母还享有减时的法定权力，有不满8岁子女的父母均可申请将一般工时最多缩减四分之一。返职后的妇女还能够抉择乖巧度更高但酬劳更低的非全日造工做或弹性工做时间，如错时上下班或电子通勤等。特殊值得存眷的是，有较高比例职业母亲抉择处置非全日造工做。更具人道化的一点是，一些兼职妇女陆续处置此前的全职工做，有的比及孩子上小学后再从头拾起全职工做。
那一切更易于父母平稳工做-家庭生活，降低其育儿的焦虑和承担。那些常态化的友善轨制使瑞典成为世人称羡的最合适生育的乐土之一。育儿假仍是面向所有夫妇的一个普惠型的福利待遇，关于非就业者也没有不理不睬。瑞典的收进税很高，此中很大的份额都用于社会上促进工做-家庭生活之间的平稳。瑞典政府和一些政治家还期看在那些方面走得更远一些。瑞典享誉全球的产假福利之优渥，由上述方面亦可略见一斑。
三、看念变迁下的福利溢出
那场“陪产假运动”促发了瑞典社会更为普遍的文化改变出格是生育文化的变迁。自上个世纪70年代中叶以来，刚性的轨制变化与柔性的看念改革几乎同步，而且相得益彰[6]。鉴于社会上关于两性角色的刻板定型看念构成为实现男女公允的一个次要障碍，政府在各类传媒不断大张旗鼓地造势，曲抵性别不公允背后的构造性根源。通过大量鼓吹与教诲活动，潜移默化地改动公众关于为人父母和性别公允的看念。例如，在群众媒体中，为人称道的须眉汉甚至明星“硬汉”往往被型塑为胜任的子女看管者。恰是因为政府的积极干涉，父母共享育儿假造没有被扼杀在“摇篮”里，反倒跟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愈来愈成熟，并越来越受父母的喜爱。颠末几十年的理论洗礼，那种文化已深深地扎下了根。
瑞典保障夫妇们享有同等权力和义务的“往家庭化”政策也逐步走向整合。其造福父母的育儿鼓励行动远不行父母休假那一单项动作。在高福利社会体系体例的支持下，瑞典政府在教诲、医疗、托幼办事、职场友好情况、发放生育津贴、减免税收等诸多范畴多管齐下，投进力度也不竭加强[7] [8]。普及教诲和改进医疗保健等方面的一揽子方案，也都极大降低了妇女无酬看管劳动的承担，从而增加了她们处置有偿工做及参与其他社会活动的时机。陪产假的轨制化保障在家庭表里催生了一系列积极的连锁反响。
凡此种种都有助于父母出格是母亲找到工做-家庭平稳点，从而降低了育儿的压力和承担。颠末日常育儿的现实操练，有的父亲从目生的“局外人”酿成了称职的 “此中人”。有父亲做后盾的母亲，更随便从妊娠和临蓐中恢复过来并更早地重返职场。一些研究证明，父亲休假越多，妇女重返职场的时间就越短。目前，约非常之九的母亲会回回职场。瑞典堪称世界上妇女就业率更高的兴旺国度之一，到达了78.3%，傲居欧盟之首。那在必然水平上抵销了其职业中断带来的负面后果。有了更多抉择的母亲也会为家庭带来更多福祉。父亲分管传统上几乎完全丢给母亲的无酬育儿和家务劳动，再消费劳动的性别边界于是渐趋迷糊。去职陪同子女的男性有时机品尝为人父的酸甜苦辣及育儿的艰苦与繁琐，进而更能理解和体谅本身的老婆甚至母亲。父亲角色的那一改变被公认有助于提拔婚姻称心度和家庭生活量量，降低离婚率。
为父母供给时间和资本的友好轨制设想，对处于生命之初的婴幼儿大有脾益。父亲陪同一段时间对儿童早期开展的益处自不待言。理论证明，父亲介进得越早，在子女其后的生长过程中越有可能制止落进“丧偶式”育儿的窠臼。在琐碎的日常劳做中，有的父亲渐渐获得了实情实感并渐渐喜欢上本身的角色；相反，假设错失了与婴幼儿发作交集的光阴，则有可能留下末生的遗憾。潜移默化了第一代“奶爸”育儿活动的男孩们，长大成人后更有可能步其父亲的后尘。跟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男性起头珍爱那段罕见的陪同光阴，其参与意识和存在感亦逐步加强。出格值得存眷的是，公允分管家庭责任的夫妻，更有可能生育二孩以至更多子女。
男女公允的理念渐渐渗入到企业文化之中。在国度立法和规章轨制的约束下，劳动力市场变得越来越友好，雇主们也变得更富同理心。2009年新的《鄙视法》起头施行，它要求雇主积极促进男女公允。职业妇女休假的时间越长，就越可能被视为不重要的养家糊口者。那么，不但两性之间的薪资差距会进一步固化，职场上对妇女的鄙视也势不成免。一些研究证明，妇女休假的时间越久，其工资受损的水平就越严峻[9]，更没必要说其晋升和职业开展上遭到的负面影响。故此，公司虽不情愿男员工休假，但也不再为难甚或赏罚休假的父亲。不竭变好的工做场合文化反过来成为驱动父亲们休假的一个动力源泉。工做场合的友好政策不只加强对高端人才的吸引力，也加强了其本身的“软实力”。
那场“不流血的产假革命”促发了瑞典社会更为广泛的文化改变出格是生育文化的改变。跟着政府干涉的步步推进，有关育儿的传统价值看、社会性别标准及对父亲的社会文化期看等等，均响应发作了相当大改变[10] [11]。夫妻公允分管看管角色的看念已安稳植根于人们的看念之中。“女主外、男主内”的家庭形式也变得不那么稀有了。整个社会不再把工做做为权衡胜利男士的独一标准。在公共场所，“拿铁奶爸”们单独推着婴儿车带孩子兜风、用奶瓶喂奶并给孩子换尿布，已蔚然成风。他们不再为难，也不觉得丢脸。超等奶爸自信且安然的容貌成为瑞典独有的一道文化景看。那既是现代新型父亲的一个标记，更是瑞典支流意识形态和群众文化中男女公允的一个表征。
但必需认可，虽然履历了数十年的干涉，瑞典仍不克不及说已从底子上改动了妇女和男性在育儿上的不公允。据瑞典政府官网上的信息，2016年两性的薪酬差距为12%。有鉴于妇女在薪酬和收进上往往低于其丈夫，更多夫妇仍会抉择老婆留家更长时间“相夫教子”。即使父亲也同时全职休假，担任育儿和家务配角照旧是母亲。认为妇女更擅长育儿的刻板定型看念也仍时髦。一些研究也显示，承担了看管大头的母亲们不免有筋疲力尽甚至有心力交瘁的时刻。家务劳动和责任的分配，既促成了夫妻之间的分工协做，也有可能引发新的碰碰和抵触。
环顾整个世界，瑞典“父亲月”式的陪产假轨制备受喜爱。挪威、芬兰、丹麦、等北欧诸都城步其后尘为奶爸供给了专属的带薪假。比利时、德国、法国等欧洲其他兴旺国度的政府也跟从其后为不成让渡的陪产假买单。目前，各个兴旺国度陪产假的长短和多寡良莠不齐。有酬陪产假亦成为良多国度应对“婴儿荒”的一个关键性选项。无怪乎，陷进“低生育率陷阱”的一些兴旺国度，不论是未雨绸缪抑或亡羊补牢，都齐刷刷地在陪产假上面下功夫。在日本和中国台湾，父亲享有的带薪陪产假已长达一全年（共计52周），然而休假的父亲照旧寥寥。究其原因就在于没有明白规定“不消即废”的休假配额。
得益于政府育儿假干涉的“遗产”，男女就业率居于兴旺国度前列的瑞典也成为西方生育率更高的国度之一，一度胜利上升到2.0，比来几年庇护在1.9。而那些育儿假政策没那么前卫的兴旺国度，无论是大量采用移民的德国、西班牙仍是有限引进移民的日本、波兰，生育率都还只能冲到1.4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