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短篇]被施洗的河(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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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施洗的河(小说)

   甜典江

   血,使我们洗往功责——题记

   闹钟炸响,像坦克霹雷隆地压过来,把张成成的梦想碾得破坏,不能不中断熟睡。

   唉——他睁开眼,长叹一声,看着墙壁发愣,还想多赖上几分钟,一边妄想:如果中了一个彩票大奖,就不消那么痛苦了。谁都晓得耕田挖土的农人痛苦,哪晓得销售文字的记者也哀痛。都说记者是无冕之王,呸,掩耳盗铃哟,那种说法,跟鼓吹“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一样好玩。记者是什么工具?跟妓女差不多:记者——妓也。一个出卖肉体,一个销售文字,大同小异,都是“给钱就上,欢送来搞(稿)。”以至,记者还不如妓女,妓女是公益财产,新闻是污染行业,人们避之不及,防火防盗防记者……

   唉,不克不及再叹气了,叹气命不长。张成成把枕边的《边城》整了整(昨夜压折了几页),又塞进枕头下。那是他最喜欢的小说,每晚睡前都要读几页,也不知到底读了好多遍。总之,没有纸上那个翠翠的陪同,他会愈加无聊,孤枕难眠。

   起头穿衣套裤,张成成一边告诫本身,老子才三十岁,婆娘没得,还没传宗接代,背井离乡到那个他人的城市,人一个卵一条,凭一收笔一本稿纸,才没饿死。哪天才翻身得解放呢。

   室内一片狼藉,烟味呛喉。又熬了夜,先完成新闻,后写做长篇小说《最初的村寨》,每晚三千字,沈从文式论述腔调。所有的激情、孤单、悲悼与期看,都将倾泻在那一个文本上。记者是低微的,不克不及为新闻摘访跑一辈子的腿,仍是要回回精神创造,流落的灵魂,迟早得有一个栖息的家园。为难的是,那个新翠翠的原型,不断扭捏不定,她必定已经存在,问题是,如何才气把她捕获住?

   渐渐在路上买了两个包子,边走边食,上公交车,朝“乌托邦传媒公司”奔命。比来,公司强化了规律治理,稍有冒犯即罚款扣钱,解聘踢人。每个月,张成成都被扣被罚。连烟也禁绝抽啦,说是怕影响电脑等设备的利用寿命。其实熬不住,只好跑往卫生间抽闷烟,好在抽的是劣量品,浪又浪费点。

   准时抵达,进“信息港”办公室签名点卯。

   饮了一杯纯清水,张成成翻开电脑,录进昨夜修定的素材。此中一份是市教诲局送来的文件,规定:从2008年1月1日起,本市男教师一律禁绝调戏和强奸女学生。张成成一边录,一边愤愤不服,那么女教师就能够肆意地为非做歹啦?实是如许,老子就要往变性。

   主任进来,安插一项重要而告急的使命:号令张成成立即下乡往摘访,地点是夜郎县的梅花村。据线人陈述,那里呈现了一个离奇事务,已引起相当的存眷,正四处扩散。更让人食惊的是,官方的报纸和电视台,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竟集体连结沉寂。那个事务的根本信息是:一个女人污染了一条河。

   “她开工场?”张成成问,“造纸仍是炼矿?”

   “什么也不开不炼,她只是光着屁股在河里不断地洗澡。”主任似笑非笑,“问题是,她一洗,就把一条大河洗脏了,形成了可怕的污染,而且天天还在扩散。”

   “主任,你在开打趣哦。”张成成觉得老板在讲笑话,或者在摆“天方夜谈”。

   “张开你的耳朵听讲。”主任大怒,“如今是上班时间,我是在严厉地跟你谈工做。喂,我什么时候在办公室跟你们开过打趣?”

   那时,门吱呀地被推开,冒出一颗小脑袋。张成成一瞟,认出是送报纸的小叶,就招唤,“喂,送进来。”

   是个小女孩,穿得有点窝囊,来送《夜郎都会报》。

   “谁要你的报?”主任凶小女孩。

   “是我本身掏钱订的。”张成成阐明,“不要公司报销。”

   主任不快,“我们搞的就是信息财产,还要往看他人的报纸?那不是舍本求末?我看那小姑娘不要再来了,那里是工做重地,闲人免进。”

   小女孩为难地,站着不动。

   张成成说,“小妹妹,你走吧,报纸我不要了,你能够拿往卖给他人。”

   她才默默走了。

   主任陆续安插,“那是一个异类事务,开发得好,能够炒做成一条爆炸性新闻,吸引无数的眼球,增加贸易卖点,提拔公司的人气及出名度。小张啊,在公司,你也是个资深人员了,有的是体味,就是差点文凭,再勤奋一把,很有前途。今天,司理特殊为此召开高层会议,就是想使劲炒做。所以,把那个重任委任给你,期看你不吝一切代价把素材整好,不要让我们失看。”

   张成成见老板如斯地意味深长,就答复,“既是如许,我就立下军令状吧,办砸了,提头来见。”

   主任大喜,“好,你安心,当你往卧底,时间不限,经费包管。”

   拎上手提电脑和数码相机,回往住处拾掇一番,拆进小说《边城》,立即动身,要坐7个小时的客车,才到夜郎县。

   每次下乡,都是又喜又忧,喜的是有酒饮有钱捞有女人有体面,忧的是伤胃伤肾。那个鸟记者身份,在城市,达官贵人把你当卵搓,溜到乡间,却能够食香饮辣,像个假钦差大臣。每个县都有一笔款,专门用来买红色新闻。那块大蛋糕,官方的电视台切得大块,日报次之,民营的收集是新兴媒体,才尝到一砣。即便如斯,也肥得流油。

   下战书抵达夜郎县,张成成打德律风到鼓吹部找孔部长。

   孔部长安放在老处所“楚楚”酒店接风,做陪的是文广局雷局长,没外人。

   饮茅台,食黑山羊。

   “噫——怎么不见‘水底羊’了?”张成成希罕,本来食的不断是那种黑不溜秋的大鱼,夜郎县闻名的特产,凡有外来高朋,必上那一道名菜。

   孔部长叹气,“对不住了,老弟。‘水底羊’再也食不到,快要绝迹了。”

   张成成食惊,“半年前我还食过两条,那么快就食光了?莫非你们的方案生育搞到了河里?再说,清水河是一条汹涌澎湃的大河,‘水底羊’怎会绝代?部长,你莫小气呀白,不是我嘴馋非要食它,而是不敢浪费你们那茅台。好马配好鞍,好酒配好菜,是不是哥子?”

   见孔部长只是摇头叹气,雷局长插话,“张记者啊,孔部长说的是事实,为那事,全县上下苦恼不已,正不知若何插手处置呢。”

   张成成自斟自饮,全不把那些县级官员放进眼里,因为满是他们求他,一条新闻,能够送他们上天堂,也能够打发下天堂。中国的官员,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怕负面新闻。

   斜着眼,张成成不客气地讽剌,“莫弄个谦虚呀白,她一个弱女子洗脏了河水,你们那些父母官,轻则往责备教诲,重则依法处置嘛,环保局能够罚款,公安局能够挠人,法院能够判刑。政府无动于衷,就是不做为的渎职。”

   孔部长猛地狂笑,把一口好酒喷成一团雾气。喘了一下,才回话,“毛 讲,没有查询拜访就没有发言权。老弟,你来得正好,会发现良多怪事。不外,我以小我伴侣的名义提醒你一句:言多必失。”

   张成成惊愕,醒意消了一半,“此话怎讲?当哥的,能不克不及把话批注点?我包管,当成私房话来听。”

   孔部长才敛起笑意,“好吧,凭我们的交情,我就多说一句。你那回来,与鼓吹部和文广局无关,如今我俩为你接风,完满是以私家身份出于伴侣交情。如今讲的那些,也满是闲话,当不得实,决不克不及别传上报。不然,我俩不认账,食亏的是你哟……”

   “我宣誓,乱讲全家死绝。”张成成忙咒骂。

   “全家就免了,我只赌你那宝物话儿。”雷局长嘻笑,“你小子光棍一个,别和大官人赌空档。”

   孔部长也笑,“妈的,讲正经的。话说那个惹事生非的案犯,人喊唐蜜。唐伯虎的唐,甜美的蜜,美女,家住梅花村,清水河边。原来,她不断在外打工,广东那边。往年,突然回来,在夜郎县城待了待,然后就静静躲到家乡梅花村。”

   “各人都晓得,我们那个边远省,良多人就是靠外出打工谋生求生,夜郎县出往的人有小半,在村落,姑娘差不多跑光了。梅花村最严峻,没有谁回来,除开一个唐蜜。怪就怪在,唐蜜为什么要回来?那里盛产美女,她是村里最标致的,也是夜郎县公认的县花,寒暄花。按事理,她完全应该留在外面的花花世界。她回到家乡,带回三个小孩,二女一男,男孩有点傻,全甩送父母哥嫂养,当然也给了家人一大笔钱,砌了砖房子。然后,她竟然买了一艘崭新的大木船,拆修一番,移上一批日常用品,一小我钻了进往,解了锚,任船只在水面上飘来荡往,过着孤零零的隐居生活。”

   “怪事,从不见她的船上冒烟。也就是说,她从不在船上升火烧饭炒菜,据揣测,她可能只食生果饼干罐头牛奶之类。当然那些工具都是买的,每个礼拜,有灵活船从下流开来,专门卖给她一批。更绝的是,她在船上安拆了手提电脑,又有手机,凭那两样与外界连结联络,就是绝不下船上岸,似乎她有的是钱,不怕坐食山空。”

   “当然,假设她只是如许诗情画意,必定与别人息事宁人。似乎,有两个色鬼游水过往想讨廉价,被她用高压电棍击得抽筋,差点淹死。”

   “一天之中,她只露面一次。薄暮,残阳如血,映在水面,河流也如血。她就钻出舱,站在船头,一件一件地脱衣服和裤子,毫无耻辱,像一小我体模特儿,全然掉臂其他船上和岸上那些贪婪的目光,似乎与她无关。脱完脱光,她取出一个青花罐子,倒出几滴腥红的颜色,往身体上涂抹,就跳下水,使劲搓,把身上的皮肤当成了一件龌龊的衣服洗来洗往,同时流露出一种厌恶而失看的脸色。洗了很久很久,天快黑了,才爬上船,抱着衣服钻进舱里。一切,又恢复了沉寂,偶尔几只白鹤的喊喊,才划破那单一的气氛。”

   “不管晴和下雨,她都要下水洗澡。人们估量,哪怕下雪,她也会如斯。很快,她的喜好成了一大天然和人文交汇的景看,吸引了良多旅客跑来看光,竟拉动了夜郎县的旅游业。害得旅游局长兴奋得要命,祈求她不断洗下往,洗到地老天荒。”

   “可怕的事毕竟发作。渐渐地,河水发出一股怪味,河水变浊,泛起白沫,把优良的生态毁坏,呈现了死鱼死虾,连‘水底羊’如许生命力强悍的大鱼都忍耐不住,繁育不起。”

   “村民思疑是她污染,但又拿不出证据。是啊,一个女人洗洗澡,就责备她污染了一条大河,那哪有理论根据,讲得过往么?村民又不甜心,只好试验一下,是不是另有原因。于是禁航禁渔,把所有的船只挈到岸边,也禁绝任何人倒垃圾和靠近水边。成果,仍然一样,形态并未改进。那下,只好认定是她了——女人就是祸水。于是,各人求她不要再下河洗澡了,更好回到岸上来,他们情愿挑山泉水来给她洗,以至造一座庙来供养成活菩萨也行。然而,她理都不睬,几个村民心不外,强行往挈拉,被她的高压电棍击得晕死。从此无人敢动粗了,她的那根电棍,能力大得恐惧。”

   “村民们只好上访,跑到夜郎县,请父母官出头具名做主。哪晓得,都不愿管,还大骂村民们是妒嫉,造谣中伤,进犯了人权。有的村民忍耐不了,只好流亡……”

   听到那,张成成毛骨悚然,不信都不可了,急迫地打断孔部长,“天哪,能够让医生往查抄化验一下嘛。”

   孔部长嘲笑,“你认为女人的身体是一块奶酪,想动就动?不出钱,屁都不让你嗅一个。何况,那不是一个通俗的女人,人家是‘夜郎之花’。”

   张成成笑了,“美女的屁也是香的,高贵得很,有拍卖的价值。请问孔部长,你收躲过一个没?”

   孔部长欠好意思,“妈的,往年60周年县庆远远地闻过一回,级别不敷呀。”

  雷局长赶忙得救,“唉,怪卵,我就想欠亨,一个打工妹,怎么会如许香?酿成明星了,连父母官都当了她的粉丝。唉,那个世道一言难尽,来,饮酒。为了避嫌,明天我们不开车送你下乡了,你本身珍重哟,不要也被污染成了一条死鱼。”

  张成成听得进迷,如有所思,“他妈的,那个荒唐的故事,改写成魔幻小说,能够往合作诺贝尔文学奖了。”

  “是啊,多好的一个题材,倒霉用起来,就太可惜了。”孔部长叹气,“不外,仍是有个做家跑来存眷了。”

  张成成诘问,“谁——”

  孔部长说,“是如许,前几天,一个名喊韦仕锦的人,自称是省城鼓楼大学的传授,人类学家和中国做家协会会员,来那找到我,请我帮手,帮他找一小我,他的妹妹突然失踪了,他思疑,天天在清水河中洗澡的女人就是他妹妹。”

  “我问他,你妹妹是谁?怎会跑到那里来呢?”

  “他游移良久,才透露出相关信息。他讲,六年前,他往侗歌之乡小黄村摘风,住在一潘姓村民家中,结识了那一家人,也喜欢上了少女潘香米,她小名喊做银花,刚满十六岁,初中结业在家放牛。家里穷,没钱给她上高中,正筹办派她往广东打工。他看到银花清纯心爱,侗歌唱得美妙,便勇敢反对她往什么广东,那处所几乎不是人往的,能把人酿成畜牲。仍是守在青山绿水的家乡好,有口饭食就行。有什么困难,他能够搀扶帮助。于是,他认了银花做干女儿,要带她往省城读书,不断读到大学结业。”

  张成成焦急,“最初胜利没有?”

  “唉,文人一意气用事,就成了乌托邦。”孔部长摇头,“韦传授可能是个完美主义者,自命为侗民族文化的守护神。哪晓得,在现实的压迫之下,抱负一不小心就沦为了牺牲品。他一厢情愿地把侗族少女银花带到省城,自认为是在停止原生态文化的培育提拔,他相信歌德的教诲:‘永久之女性,引我们上升。’不意,那株动物却不服水土,很快异化为转基因产物。到了省城阿谁花花世界,少女银花心态大变,行为反常:手工侗拆换成了牛仔服健美裤,不再唱侗歌,而热衷于时髦歌曲,不爱读书。最初,脱胎换骨,被诱惑进五光十色的娱乐圈,出了名,有了钱。然而,在韦传授看来,也丧失了本来的民族身份和文化因子。”

  “韦传授痛不欲生,语重心长地挽劝,都无效。银花嫌他厌恶和无私,痛快和他离开了关系,还了他一大笔钱,放弃‘潘香米’那个俗名,把‘银花’做为了本身的艺名,混迹于各类灯红酒绿的场所。最初,突然失踪。”

  “韦传授守着银花脱下的一身侗拆,魂不守舍,逢人就讲他的银花,他的小黄,他的侗族大歌,他的音乐天堂,他的文化自觉民族自救,再无心思上课,告退成为一个自在职业者,四处往觅觅他的银花。于是,就找到了我们夜郎县。”

  张成成希罕,“咦——他成婚没有?”

  “结过两次。”孔部长答,“一个是公事员,当了局长,一个也是传授,他讲,他就像卡夫卡的小说《饥饿艺术家》那样,不合胃口,就甘愿受饿。他认为,女人生成应该是妻性与母性的同一,一旦与权利和本钱苟且,就异化了,也就失往了普世价值。在某种意义上,会唱天籁之音的银花,才是他的文化符号与精神图腾。”

  孔部长取出一本书,“那本《在行走中自觉》,就是韦传授赠予我的,算是他对我用茅台酒招待他的感激。”

  张成成不甜心,“那,他见到唐蜜没有?”

  “当然往到了河边。”孔部长叹气不已,“他操纵长焦距镜头,拍了唐蜜的良多画面。他说唐蜜不是银花,但至少也能够算是银花的剪影吧。他要把那些图片冲刷放大,往中国美术馆开一个《觅觅银花》的主题摄影展。”

   感慨一番之后,张成成问孔部长,如何才气顺利地通过政治测验?他每次往日报社竞聘测验,都栽在时事政治上,有没有什么捷径奇妙?

   乘着酒兴,孔部长授一法门:“好办,你只要在试卷填上那六颗字即可——伟大、荣耀、准确。”

   饮完两瓶,互相告辞,张成成就上楼开房往睡。德律风响了,传来快活的声音,要办事不?张成成还想拟一份摘访提纲,便谢绝。

   坐了个把小时的客车,抵达梅花村。沿途光景古朴,杉木楠竹到处可见。

   售票员问,“喂,你是来参看美女洗澡的吧?”

   张成成惊异,“你怎么晓得?”

   “嘿嘿,我那都成专车了。”售票员哼道,“城里人来我们那里,会有哪样功德?还不是来偷看那船上的烂货?”

   张成成忙剖明,“哦,是如许,我不是什么无聊的旅客,我是记者,专来搞摘访的,费事你能不克不及带我往找找村长和收书,介绍一下,我能够帮你们查询拜访查询拜访,也许,那河水不是她打涴的。”

   “哼,不是她是哪个?”售票员带路上前,“她卖了那么多年的肉,养活养好了一家人,如今又吸引了多量的外埠佬,你想想,她有多脏?我敢打赌,就凭那一条清水河,也难以帮她把身体洗清洁。我看,要把她丢进承平洋往。”

   张成成无话可答,也许,是那么回事呢。不外,周做人也讲过相反的意思:“看念的不洁远远大于身体的疾患”。妈的,肉体与看念,到底哪个统治哪个呢?如果翠翠不住在远远的《边城》,而是活在当下那个时代招摇过市,会不会也要恶臭逼人?女人不是水做的么?怎么也要用水来清洗?佛不是说:“水不洗水,尘不染尘”么?

   村长和收书正在一路,似乎预感应了记者的到来。客套几句,村长突然提了个要求,“记者啊,万一你以后上报那事,趁便也提一提唐蜜做的一件功德吧,那妹崽,给村小学捐了八万块钱。免得别个读报纸,全数是吐口水。说实话,我们都有妹崽在外打工,有的一分钱也没寄来,是死是活都不晓得。唉,唐蜜那妹崽,是不是染了一种怪病,非要下河往洗澡才得救啊。我们在岸上撕裂喉咙问她,又不说,似乎成了一个哑巴,再也不愿启齿讲话,是不是人在外面,中了毒中了邪?”

   张成成点点头,安抚几句,提出要往唐蜜的家看看,也答应找点线索出来。

   在整个梅花村,只要唐蜜父母的房子是窨子屋(砖瓦房),其他都是传统的木楼人家。在青山绿水的布景里,贴着白瓷的砖房太耀眼,极不协调。当然,也能够认为是不同凡响,在乡间,不同凡响就是头角峥嵘。

   唐蜜的父母都七老八十,与大儿子儿媳住,其他三个子女都外出打工,下落不明,只要唐蜜赚饱了钱回来。不外,还带回三个孩子,长相差别,方音各一,每人别离有一张银行卡,每月会有一笔希罕的钱打上账来。那一切都由唐蜜的哥嫂来当监护人,治理一切,天然,他们也就不消辛勤劳动了。

   连家人也不晓得唐蜜的手机号码。归正,她谁都不再联络。她发过誓,她余下的人生,只在那只木船上耗尽。

   张成成不甜心,决意冒险行事。他租了一只小打鱼船,亲身划浆,在中午,静静地靠上往。估量那个时辰,唐蜜可能在睡觉歇息吧。妈的,只要切近跳上往,摸进她的舱内,他就有可能把生米煮成熟饭,饱餐一顿。他坚信人道的弱点:面对强奸,对抗不了,就会闭眼享受。生活就是强奸与被强奸。冥冥之中,他觉得本身与她应该有一种神异的缘份,只要打通障碍。以至,他有一种激动,假设她采用了他,他情愿放弃一切,留在船上陪她一生一世,陪她一路裸泳,荡污涤垢,一同淹死水葬……

   就在他想进非非之际,一群白鹤从礁石上冲天而起,啸出凄厉的警报。

   木船霍地钻出一个女人,恰是裸体赤身的唐蜜,她竟然捏着一张弓,箭在弦上,正瞄准前来偷袭的张成成。

   张成成呆住,停行划桨,指着身上挂着的摄像机相机条记本电脑等,阐明本身是个记者,并没有歹意。

   见对方不睬,张成成又说,“不承受摘访,交换一下也行。”

   对方仍在戒备,瞋目而视了。

   不想被射死,张成成只好仰天长叹一气,朝撤退退却却,曲到泊岸,那张弓搭箭的唐蜜才缩回舱内,放下帘子。

  走,仍是留,让张成成进退维谷。想了一夜,他决定待下来,像他钦佩的梭罗那样,造一栋板屋,面水而居,白日,靠打猎垂钓为生,还能敬仰河中洗澡的女人,晚上,又能够写做,借此心境,把那本《最初的村寨》完成。在网上,有一首诗让他过目成诵,是陈小三的《一小我泅水》:

  一小我往泅水/像投河/太孤单/多年以后的投河者/水鬼/一条鱼/想从头酿成人/在暮色里扑腾

   天哪,那不恰是对面前唐蜜的生动描画吗?

   良久良久,“乌托邦传媒公司”不断联络不上人员张成成,思疑他失踪了。主任往查抄他桌面上的台式电脑,无意中闯进他的小我博客——“失乐园”,见那挂上了最新的一则日记:

  《我们的姐,我们的妹》

  我从未到过南方/但我的姐妹涌向了发廊/她们三五成群,手挽手/闭着眼睛往摸幸福/站在城市欲看的橱窗/期待功责的镰刀来收割

  主任看不懂,骂道:“呸——诗人就是疯子。”

   2007-2-4初稿

   2009-1-16定稿

  7917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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