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见怪了
--谨以此文纪念泉下的爷爷奶奶
文/洁宇
一旦谁得了个病灾儿,一时半会儿欠好,亲人们不免有病乱投医,找人看时,多半说是冲着奶奶了。下来神儿时,传闻多是奶奶在怨那怨那。我历来没冲着过谁,没想到,也很少认实那事儿,没想到,那回竟让儿子赶上了。那事还得打侄儿的亲事说起。
侄儿是大哥独一的儿子,老爸老妈独一的孙子。侄儿的亲事,既是大哥的头一宗喜事儿,也是家里多年以来一次添人进口的大事。为了表白重视水平,我和老公带上儿子提早一周打道回府,也是天经地义的了。
回家第二天,因事还得赶回城里,原来人多事杂,怕给老娘添费事,让老娘受累,想把儿子带回来,可老妈舍不得,必然要把儿子多呆几天,过了事一路回,别的也有些想儿子,但仍是没有对峙过老娘。再说,乡间平静得多,处所也宽大,不比城里,车水马龙的,儿子不消总圈在屋里,能够快活得象匹撒疆的小野马,如许的时机对儿子来说也是罕见的。
回来后第三天,娘来德律风说儿子发烧,打了点滴,不外不严峻,过了劲该淘仍是淘,喊我安心。办完事回家,儿子仍然是发烧。食药,点滴仍是不见好,好好赖赖地闹了一个多礼拜。
在乡间招待亲朋之后,侄儿的成婚仪式在城里举行。提早一天,全家人加上曲近亲属又赶回到城里,做婚礼前的最初筹办。车刚停到楼下,儿子又吐在车里,食药,点滴,接着一夜又是发烧,以致于第二天早上,我们没能赶往接亲,婚宴老是不克不及错过。到了酒店,嫂子说,“正好三姐在那呢,你喊三姐给看看。”我说好。三姐是嫂子的亲姐,都说三姐看的好,挺灵验的,所谓有病乱投医,就算是不管用,也不会有什么害处,更何况也不克不及孤负了嫂子的一片热心。拉着儿子到三姐那张桌子,说了一下儿子的病,三姐拉过儿子的一只手一看,责怪道,“哎呀,老妹子,你看你,七月十五在家你咋不上上坟呢?你爷爷奶奶见怪了。”“嗯,是,那些年在外边,把那个都给省了,不断也没给老祖宗上过坟。”我有些心虚地说。三姐接着说,“就是,过几天三婶子回往,喊她上西边烧二十一张纸,念叨念叨。你再给喊喊,就好了。”“嗯哪,我给我娘扔钱,等她回往给爷爷奶奶送点纸钱。”
听三姐那番话,我面前立即闪过奶奶挑礼见怪儿的神气--嘴里叨着烟袋,盘腿儿坐在炕上,向地上啐了口唾沫,把脸向炕里一拧,疙瘩揪朝外--我关于旧社会的凶猛婆婆,大致就是那个印象。
爸爸十二岁时,奶奶就往世了,那时,奶奶刚三十几岁。爸对奶奶没有多深的豪情,爸是那么说的。爸说小时候,你奶奶老是拿扫帚疙瘩消我脑袋。娘也念叨,人家说你奶奶可邪乎了,啥事都说了算。你爷爷诚恳厚道,大个儿,长得有些象你大爷,大骨棒人儿。下地干活,人家磨刀他不磨,说“不怕刀不快,全仗气力拽!”基于那些零星的印象,小时候对奶奶没有过多的豪情。爷爷也三十七岁上死了,说是牙疼疼死的。
小时候我在大爷屋里看到大娘拿出一只绣花鞋,厚厚的木底,绿色的缎面上拧着云彩卷儿,刚好可容下一只三寸金莲,大娘说,那是你奶奶的。奶奶还留给大娘一口大缸,一杆传家的一百斤秤。至于爷爷奶奶的长相,因为没有照片,根本上是一张白纸。
小时候记事儿起,上坟填土,是大哥二哥的事,侄儿大了是侄儿的事。过年发纸拜祖先,全家人洗脸净手,老爸老妈和大哥二哥先行跪拜,再轮到我只是行礼。或许行礼,也只是为了不让感应萧瑟,我想,即便我不可那个礼,只要我不觉得被肃清在家庭之外,祖先也是不会怪功我那个丫头的。上学以后,承受的是唯物论的思惟,觉得人死如灯灭,不信神鬼,更是从没上过坟填过土,自家的坟茔地只晓得在东北,但从不知详细位置。
我认为一小我固然不存在神鬼,但对祖先的敬意也该通过某种体例来停止,那个是每小我骨子里应该根深蒂固的工具,固然我对祖先们所知根本上是空白,而我出格荒废了那种传统的祭拜仪式。
三姐又拉过儿子的另一只手,摸了摸,道,“那孩子也吓着了,打点滴也不可,越打越严峻。”我下意识地说,“那我给他食压惊药吧”三姐似乎不太附和我的说法,没做答复,却说,“晚上,孩子睡着后,把孩子的两只裤腿一个枕头角压一个,裤腰耷拉到床头,喊三声孩子小名,喊‘魂来家了’。 或者中午十二点以前,踩门槛子,扯他耳朵喊小名,喊‘魂来家了’,让他容许‘来了’。左耳朵四遍右耳朵三遍,再舀一勺子水泼到炕根儿底下就好了。你要不给孩子整整,越食药越邪乎。”“好的,谢谢三姐了,我必然照办!”
记得小时候见娘“喊魂”的办法,凡是是孩子睡了以后,在“头上”(炕沿下)烧“印花”(用过的邮票),或者小孩子吓着其时喊“摸摸头囟吓一阵儿,提溜提溜耳吓一会儿,掴掴心儿魂上身儿。”谁知时代在开展,喊魂的体例也已日新月异。三姐说的喊魂体例我头一次传闻,我一时记不住,回头又问了两次才算记牢。
九点钟侄儿的婚礼正式起头,十点半钟娘家“戚(且音)”都送上了车。回到新房,屋里人多,人们都站在院子里说话,儿子喊头疼,用太阳穴一贴仍是有些烫。三姐说趁着还没过十二点,快回往喊喊吧。老爸更是心疼外孙,生怕错过吉时,立马儿出大门喊了辆“松花江”,说“快回往,别晚了!”和亲戚们告别,赶紧抱着儿子上车回家。
回家以后,按照“锦囊”,如斯那般,因为睡床,炕根儿以床根儿取代,也顾不上地板的死活了……
下战书,儿子照旧说头疼,一摸烫得凶猛,赶紧给他服下安瑞克,再用白酒搓头部双手颈部腋窝停止物理降温,就等着药劲快些上来。一会摸摸儿子的小手,小脚,一会用太阳穴贴贴儿子的太阳穴。儿子日常平凡淘气得天翻地覆,其实不听就会遭到怒斥,如今,却想着儿子淘气些也好,总比如许蔫巴儿的强!连日的怠倦,恍惚间我也靠着枕头含混了。忽悠一醒觉来,半个小时已颠末往了,儿子已经起头出汗,唤吸也平稳了。
儿子睡到将近晚上四点钟才起来,人也精神了,说话声音也大了。陪着儿子看动画片《尼尔斯骑鹅历险记》,给儿子弄食的。儿子食了一碗半粥,一个鸡蛋。看到儿子又恢复了活泼淘气的样子,心里实象敞开了一扇门。
接连三天晚上,我都要等儿子睡了以后,喊了魂再睡。喊了两个中午,第三天给忙忘了。同时,伤风药,消炎药、压惊药分时间段轮流轰炸。
儿子好了,又活蹦乱跳的,也起头乱扔工具气人了。拾掇屋子的时候,儿子拎着笤帚狂舞,一下砸到我的脚上,很疼!不由得又怒斥他,“好啊,你那个臭小子,好了就起头气人了!”做打PP状,儿子笑着逃跑。
闲来无事,不由异想天开。如果爷爷奶奶活到我出生该有多好。事实是隔代亲,可事实有些心里委屈,她白叟家也不等疼我就走了。或者,人活着时都不知相聚短暂,要晓得那个,奶奶断然舍不得时常痛打爸爸,哪个当娘的会不心疼本身的孩子呢?或者,奶奶的坏脾性也没有害处,以致爸在她走后没有太多痛彻心肺的伤痛和悬念!
也恰是因为奶奶的坏脾性,才让亲人们更多地记住奶奶,以至心存恐惧,才多有冲碰之说,而时常漠视了脾气安然平静的爷爷。都说人老了会改“肠子”,坏脾性也会酿成好脾性。假设人身后实是泉下有知,奶奶现在已是百岁高龄,定也是个脾气温厚的老太太,会在泉下祝愿她的子孙后代安然幸福的。往除成见,谁敢说实正领会如今的奶奶呢?
大娘十多年前就和爷爷奶奶碰头了,应该最领会爷爷奶奶的情状,但是我们无从得知。大爷已经风烛残年,三姑为一班儿女操着操不完的心,也没有几时间和心绪来想爷爷奶奶吧。那个设法,假设说给爸和娘,我相信他们必定是能承受的。值此年鬼节之后,也测验考试更正一下奶奶在寡亲人们心中的印象,与爷爷奶奶做一次设身处地的隔世理解和心灵沟通,并以此深深纪念从未谋过面的爷爷奶奶。
15:26 2005-8-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