稽古之失全国者有矣，不称同死社稷之为贤。飞廉死商之难，恶来哭纣之尸，皆不成为。忠长恶速亡，功之大者也。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之间，杀君三十有六，而称死君之难者三臣。宋督杀其君夷，而及其医生孔父；宋万杀其君捷，而及医生仇牧；晋里克弑其君卓，而及医生荀息。然皆死于乱臣残杀，而非引颈自裁者也。卫之石碏，号为纯臣，不死州吁之难。齐晏婴以贤而不受崔杼之祸。周召二公着共和之勋，不与流彘之害。人臣谋国之忠，岂徒贤于一死者哉？如皆死罢了耳，是社稷能够墟，国君能够亡，全国能够拱手而授贼，所谓谋人之社稷，谓何而徒以一死自厉也？三代而下，所得与社稷同亡者，往往而然。近代之烈，则莫不以文信国为称首。然信国非以主亡而遽自戮也，其进燕也凡三年，然后死。丞相孛罗诘之曰：『尔立二王，竟何胜利？知其不成，何必强为』？信国曰：『父母有疾，虽不成为，人子无不下药之理』。由是言之，信国岂徒拱手以全国与人，而第以身殉为烈哉？明之所以失全国者，主无速亡之行，臣多趋乱之图，议论纷更于朝，使天子无末朝之令。知国已危，则争求衔令以远行逃难为贤，进人没必要忠良，誉人必张朋党，政以贿成，爵以贿贸，此必不成移之志也。天子欲行其所是，诸臣无所利于其间，则必即回其令以罢之。天子欲往其所非，诸臣无所倒霉，则力张其说以行之。夫先帝以明察英断之君，而号令几不可于臣下如斯，尚何全国之可为哉？至于保社稷，策权宜，备祸变，诸臣无一有也。其万可一全之策，莫如李邦华等议太子南行，而光时亨非之。石嶐欲单骑走陕西，连羗夷，内合三镇，光复西安；不然退守西河，使贼不得东渡。随地权宜，募集忠勇，不费朝廷寸兵粟饷。而李建泰认为新进未可骤用，俟臣至彼酌之。既而授命不出境，贼至纷歧战，时亨首以城降，是二臣者岂可不磔乎？谋既左矣，又腼然事敌，妄想富贵，豹虎畴食其余耶？及告变，大行皇帝遂崩。一时从死者三十余臣，而拷掠棰挞，拜舞劝进者以千计。向之称蹇谔臣者，莫不咸在其间，由此看之，诸臣能从先帝于地下者，其视俛首贼庭，相往远矣。记曰：『谋人之军帅，败则死之，谋人之社稷，危则亡之』。诸臣与社稷同亡，而不以社稷称者，何也？余以邪臣日寡，虽有善者莫之能谋，故曰：『大行骖乘』。言皇帝已大行，而诸臣能随其后，而执辔珥策以从耳，虽无建德犯罪，樊卫社稷，而靰绁之仆，驰驱之劳，使大驾不孤行于地下。其犹贤乎居守而毁押，污面而浮系，灭耻而臣贼者矣！然而读史者至明之末世，其于社稷存亡之际，盖难言哉。
世臣
少传宣武伯卫时春，字宇和，定远籍，华亭人。贼既进，率老婆共投第中大井死。阖门尽节，无一遗者。
戚臣
新乐侯刘文炳，字洪筠，曲隶任邱籍，南曲海州人。贼逼，叹曰：『身为戚臣，义不受辱，不成不与国同亡』。其妹皇亲李氏，早寡，年未三十。文炳召之曰：『尔家非避患地，宜往返。能够〔？〕命』。妹遂回，父继祖，及祖母瀛国夫人，先帝外祖母也，年九十。甲申三月十九日城陷，俱投井中。文炳唤其妻孥悉避楼上，拔其梯，纵火燔之。童孙幼女号啼唤文炳。文炳曰：『噫！儿且往，我觅即至耳』！悉焚其第，遂自缢，共燔火中。大小儿女死者十六人。
左都督刘文耀，新乐侯文炳弟也。城陷，投井死。
惠安伯张庆臻，字凤华，河南永城人。城陷，与长子承荫及阖门登楼自(百度)焚，惟次子承恩，少子承志，正月先移居山东，得免。
锦衣卫都批示王国兴，闻城陷，举火焚其正寝，危坐而死。贼至拨煨烬，见其尸犹危然南面而正坐焉。
驸马都尉巩永固，字鸿图，顺天大兴人，光宗婿也。雅观好客，喜读书，工诗赋，善骑射，帝甚爱之。二十五日，永固进朝，上询救时切务，永固说上南迁，请卫驭以从，力可募集义兵数万，寇乱不难定也。上曰：『义兵何易』！永固曰：『岂独数万？果如臣策，即数十万，度可必致。若徒守京师，京师已玩弊久，祗坐困，无益也』。上不听，及寇逼外城，上密召永固曰：『卿向说朕南行，能集兵数万，今犹及乎』？永固曰：『今无及矣』！上曰：『卿言可致数十万，何乃云无及』？永固曰：『暇日人易集，今事急，人心尽乱，虽一卒亦难致也』。时新乐侯刘文炳并在，上因言：『两卿各率家丁护从南行，可乎』？刘巩并曰：『家丁何足以当贼锋？况臣家素谨，不敢私蓄家丁』。遂退。明日城陷，公主已先一年薨，柩尚在寝。生子女四人，悉以黄绳击之榇旁。聚古玩书画围绕殡宫，杂置积薪，焚之。永固大书：世受国恩，义不受辱。自投火中，并死
詹事府左谕德兼翰林院侍读周凤翔，字巢轩，浙山河阴人，戊辰进士。十九日贼既进，或言圣驾南巡，自成赏格购甚急。凤翔曰：『若至尊无恙，吾犹可不死』。二十一日进朝，寺人王德化求以天子礼祭奠先帝，诸臣大哭，凤翔遂出。做书干爹母曰：『国君死社稷，人臣无不死君上之理。况身居讲职，官为随从乎？父母生我、育我、教我，以有今日。幸不亏辱此身，贻两大人羞，我事毕矣。冈极之恩，矢之来生。万千珍调，没必要以男为念。时晷迫矣，不克不及多书』。复做绝命辞一章，投缳而死。其辞有云：碧血九泉依圣主，白头二老哭忠魂。有二奴才之俱死。
右春坊右谕德刘理顺，字湛陆，河南杞县人，甲戌状元。为人淳懿古穆。举进士，殿试诗，详览造诘中，更增一事，因条对甚具，而所增乃上所便宜者也。上乃擢为第一，甲申三月十九日，域陷，书绝命辞云：『视死如归，孔孟所传。文山践之，吾何否则』？遂命其家人云：『勿使我得见贼，亦勿使贼见我；我死可速掘地埋我』。遂自缢，其家属并缢，有幼子薜所蕴焉。理顺方死，贼寡数百拥门曰：『刘状元居乡最有德，里人莫不被其恩者。此来正欲拥护以报，何遽死也』？胪拜跪哭而往。理顺妻李氏及子孝廉并仆众十八人阖门缢死。时谓臣死君，子死父，妻死夫，仆死主，一家殉难者，以刘状元为最。
左春坊庶子马世奇，字素修，南曲无锡人，辛未进士。于三月十九日，方早食，闻寇进，遂罢（百度）饭。曰：『不知圣驾何往』？叹曰：『是固当死，正不在早』。明日闻帝崩及二王执。曰：『吾获死所矣』。其仆曰：『死忠固是，奈太夫人何』？世奇曰：『不死，亦大辱太夫人』。言讫；墨、李二妾盛服至前。世奇讶曰：『若以我就死，将辞我往耶』？二妾并言：『仆人尽节，吾二人当拜辞，亦欲以节自尽』。遂下拜毕，并进室缢死。世奇乃设香案于庭，置周经、经局印、牙牌其上，拜之，复南向远拜其母。遗书一通，裂帛自尽。
翰林院查抄汪伟，字长源，南曲休宁人，戊辰进士。初授浙江慈溪知县，丙子，行取进京，戊寅正月，召对文华殿，而陈救时切务，改翰林院查抄。日常平凡书邸壁云：『看世不破，为世所弄；看人不破，为人所弄；看身不破，为身所弄』。其识度如斯。甲申春，寇急，遗陆暗先给事书云：『京师弱，不唯不克不及战，抑不克不及守。八城半失，秦晋全亡。肘腋交乘，怡然不悟。高声疾唤，人尽掩耳。势将不救，惟有一死以报国恩罢了』。比闯进，趋吴甜来所，约与同殉。回与妻耿氏设酒饮，握管大书于壁曰：『志不成辱，身不成降。夫妻同死，忠节双芳』。遂就缢。伟先悬右，耿悬左。耿曰：『虽颠沛，不成失序』。乃解绳重整，正摆布而死。
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邦华，字懋明，江西吉水人，甲辰进士。以初忤珰罢职，后历南大司马，至都御史。甲申春，贼陷宣大，邦华奏请太子南行，科臣光时亨认为不成，议遂寝。及城陷，邦华向文丞相像前再拜。口占一绝，正坐，饮药而卒。贼至，见其冠带危坐，认为巨宦。趋前争之，至，则邦华尸也。赞颂而往。邦华题阁门云：『堂堂丈夫，圣贤为徒，忠孝大节，之死靡他』。
左副都御史施邦曜，字四明，浙江余杭人，己未进士。廉洁清廉，闯进，邦曜即过倪元璐，共决死期。与元璐对饮三爵，回做绝命诗一章，云：『惭无半策匡时难，惟有微躯报主恩』。遂自缢。
大理寺正卿凌义渠，字茗河』，浙江乌程人，乙丑进士。城陷时，举生平所撰论及批览诸书，悉焚之。服绯正笏，看阙北拜，复南面拜父。客赵生曰：『公志决矣，何不早遂其节』？为系之窗棂，奋身而绝。
协理京营戎政兵部右侍郎王家彦，字曾五，福建人，壬戌进士。协理戎政，营兵掌于勋臣、督以寺人；把持则统于大司马，不克不及尽其欲为。寇逼，守德胜门。十九日平明，投城下，遂即民间颓屋中自缢。
刑部右侍郎孟兆祥，字肖形，山西泽州人，壬戌进士。熹庙时，忤珰褫职，后历大讷言。甲申三月，晋刑部右侍郎。子章明，字絅曲，癸未进士。闻变来省，兆祥语章明曰：『我国之大臣，分在一死。尔未授职，盍往乎』？章明对曰：『人生大节，惟君与父。君既死矣，父又死矣，臣子何以生为？虽生亦无益矣，誓必同死』。兆祥继妻何氏谓其媳李氏曰：『彼子既死忠，我姑媳可不死节乎』？兆祥守正阳门。贼至，死于门下，妻何氏亦投缳死。其子章明收葬父尸，亟别其妻李氏曰：『我不忍大人独死，吾往从大人』。妻曰：『尔死，我不独生』。章明夺地曰：『谢夫人！然夫人须先死』。乃遣其家人尽出，只留一婢在侧。视妻缢，取笔大书于壁曰：『有侮吾夫妇尸者，我必为厉鬼杀之』。妻气绝取一扉置上，加绯衣。又取一扉置妻左，亦服绯自缢。嘱婢曰：『吾死，亦置扉上』。遂死。
太常寺少卿吴麟征，字磊斋，浙江海盐人，壬戌进士。放榜之夕，梦一人叉手向背吟曰：『山河破裂风飘絮，出身浮沈雨打萍』。觉认为不祥，书之壁间。有谒麟征者，见曰：『此文信国语也，何以书此』？麟征语之故，相与叹毕。日常平凡常书座右曰：『要穷就穷，要死就死』。甲申三月，以吏科都给事中晋太常寺卿。不多，贼急，授命守西曲门。擐甲佩刀，短衣露宿，同士卒卧起。登城者独宦寺，麟征不得上。十六日寇骑有薄城者。麟征驰德胜门、平则门，议守。以西曲门最当贼冲，欲塞其门，禁出进。内官不从。十七日贼队掩至，炮声轰震不停。勋戚卿贰府部诸臣，求一登城看敌，不成得，麟征怒，夺路而上，见贼势甚悍，攻各门皆急甚，无敢闻上者，麟征戎服，单骑进西安门，门监少宰沈惟炳云：『门内宦寺非了解不成进，奈何』？麟征排闼进，至午门，遇阁臣魏藻德云：『大司马已四面调发，此时兵饷皆足，公何须尔？上已烦极，幸毋妄陈』。麟征大哭，泪滴阶石。藻德挽之而出。十九日寅刻，九门尽陷，城兵哗堕而窜。麟征返，闭户自缢。遗书云：『祖宗二百七十年宗社，一旦而失。余上有龙亢之悔，下有鱼烂之殃，而身居谏垣，游移不往，无策匡救，法应褫服。殓时用角巾青衫，卧以管席，覆以布被，足矣。柩宜速回，恐系死祖先之看，祈知交为我即许焉。若国度深泽，岂遂覆灭？四海九州岛岛之大，不乏忠义之贤，使天未厌明，则仆犹以一死为赘，是所看于有心君子』。及从者哭其尸而殓之，越三日，面好像生。后贼过其门。曰：『好须眉，实忠臣也』！
大仆寺寺丞申佳胤，字素园，北曲永平人，辛未进士。初以吏部主事，因被谪。后起为太仆寺丞，闻变自缢。
户科给事中吴甜来，字和受，别名萃庵，江西新昌人，戊辰进士。由中书舍人考选刑科都给事中。十九日城陷，或言圣驾南巡。甜来曰：『上明且决，必不轻出』。乃疾趋皇城，兵卫纷驰不得进，遽回。而兄子家仪自外至，相与恸哭。诀曰：『吾不死，无以见，（？）然祖母尚在，汝若死无以末养，且使皇上在，则土木袁彬、靖难程济，皆可为也。不然求实人于白水，庶几庭帏无子而有子，庙堂无臣而有臣矣』。遂衣冠北拜者五，南拜者四，赋绝命辞云：『到底谁遗四海忧，墨旗烈烈凤城头？君臣义命乾坤晓，狐鼠干戈风雨秋。极目山河空泪血，悲伤萍浪一身愁。洵知世局难争讨，愿判忠肝万古留』。赋毕，引佩戴自缢于室中而绝。
河南道监察御史王章，字芳州，南曲武进人，戊辰进士。贼逼，同光时亨巡城至东曲门。贼拔城，而光时亨已先跪请降矣。贼唤章曰：『降乎不降』？章曰：『不降』。贼奋刀斫其膝，章骂不停口，遂被害。是变也，死之更先者，王章也；降贼而开门更先者，光时亨也；章子之栻，亦死难于闽，甚烈。
四川道监察御史除良谟，字宾日，浙江鄞县人也，辛未进士。甲申尚未生子。闻变方卧病，妾时氏有娠。良谟嘱其族侄曰：『吾死，若可携之南回，若降生男，使守；汝能始末膳给之，甚善。若生女，且不克不及守，则凭若处分，可也』。侄曰：『所命皆不克不及任，恐或不末，有负大人耳』。妾闻之，使婢致辞良谟曰：『拜覆主公安心，我即随往耳』。遂掩户自缢，婢子以告良谟。良谟曰：『能如是，我亦瞑目矣』。遂自枕上自勒死。
吏部考功司员外郎许曲，字若鲁，南曲如皋人，甲戌进士。城陷，从者劝曲报名。曲曰：『我计已决，勿多言』！时有言驾从齐化门出者，客羊生谓曲曰：『天子南幸，公等行宜拥跸行至南朝，共图征服，何必以有为之躯轻掷也』！曲怃然出户顾看。叹曰：『当此四面干戈，驾将出焉』？比知大行凶闻，恸哭竟绝，羊生复慰之。奴婢环跪而哭，共言：『亲老子幼，何过苦若此』？曲曰：『我幸有兄在无忧也』。夜寝羊生于别室，曲唤仆授书，回报父。更衣冠，远拜君父，讫，做诗六章。有云：『微躯自恨无兵柄，杀贼徒殷报主心？丹心未雪生前恨，青简空留身后名』？书毕，命仆取麻练做缳自缢。既绝，一手持练尾，一手上握，神情犹生。
兵部武库司郎中成德，字玄察，山西霍州人，辛未进士。贼至，德先寓书于马世奇曰：『主忧臣辱，我侪不克不及匡救，贻祸至此！惟有一死报国。年兄忠孝夙禀，谅有心预订期；毋忘息壤』。贼进，未知圣驾奚若，进朝遇张缙彦于午门外，德以头触其胸曰：『若辈常日不听我言，故至此』！既知大行驾崩，德哭之于茶庵，遂回见母。太夫人曰：『我以汝必从先帝死矣！何有回也』！德痛哭于前，不语。太夫人遽进室自缢，成德他杀其妻及妹，遂自缢。
兵部车驾司主事金铉，字伯玉，南曲武进人，戊辰进士。历官工部都水司，监视器皿厂。崇祯四年，奏总理户工两部监视寺人张彝宪不得监署，又力遏两部郎中官不得进署谒监。彝宪大怒，是年正月，彝宪督验火器，劾削籍家居。十年，丁父忧。当道屡以勤学英士荐铉。癸未冬奉旨复职。甲申服阕，二月四日除兵部车驾司，巡视皇城。三月闯陷大同，报至，铉奏请撤宣府内监，略曰：『贼陷大同，势且逼宣府。宣府夫，大事往矣。抚臣墨之冯忠孝为心，智勇足备，力能率寡殊守，特恐监侍内臣，中掣其肘，深有偾事之虞。乞亟撤内臣，兼任之冯，必能使贼骑之不敢窥宣也』。不多，而内臣率镇迎贼，之冯殉焉。十九日城陷，遂易冠服，拜母诀曰：『儿职在皇城，即死皇城为正』！遂哭进西北隅，临海子河而坐。有顷中官尽窜。远看贼骑将进，遂投进海子河。从者牵出之，再投深潭，而死。从者奔告其母，母章氏曰：『我为命妇，决无心理，宅中井可进也』！亟投井死。弦妾见太夫人进井，大哭继进而殒。弦弟弦哭曰：『母死，我必从死，然母兄未回土，未敢死也』。遂棺殓其母兄。既葬，三日复投井死。
光禄寺署丞于腾蛟，顺天人。贼至，谓妻曰：『我为朝廷命官，尔为朝廷命妇，岂甜为贼所辱』？遂服衣冠，夫妇沉着共缢。
御史赵撰，巡视中城，城陷，贼获撰。撰瞋目大骂，贼怒，杀之白帽胡衕
副戎马司马姚成，浙江余姚人，贼陷自缢。
原任濮州知州马象，顺天人。休职林居；闭户静处，恂恂有古儒者风。十九日，寇进，举家自缢，遗尸无有葬者，行路伤之。
中书舍人滕之所、阮文贵，投御河而死。
中书舍人宋天显缢于署。
太病院吏目杨元，城陷，与妻何氏自缢。
顺天府府知事陈自达，城陷自缢。
阳和卫履历毛维张，被执不平死。
内阁行走带履历俸张应选，字虞宾，宛平人。闻贼陷宣大，知势往，指屋梁谓友人曰：『国恩难报，此梁为我断命处也』！及城陷，同妻妾子女凡五人，尽节自缢于卧室。
武臣
管辖京营将军贺珍，陷阵，力战而死。语详沙场裹革。
千总徐文朴，临敌力战，死于疆事。语详沙场裹革。
锦衣卫南堂批示同知李若琏，字（？）山，山东人，戊辰武进士。守崇文门。城陷，做绝命诗。有云：『死矣即为今日事，悲哉何必后人知』！遂自缢。若琏者，即礼部尚书若琳之胞弟也。
锦衣卫街道坊掌刑千户高文摘，宛平人，守宣武门。寇至，百口十七人皆自缢，共埋一坑。文摘后缢，骨血狼籍，行路悼以诗。有云：『狗衔零骨劲犹挂，鸟喙新尸血未干』。
原任昌平守御任之华，字中华，顺天大兴人，丙戌武进士，任心源侍御之次子也。
畏首畏尾，家中竟落，顿悔前行，肄业力武，中进士，除昌平守御。未久，即告回。甲申寇进，喟然长叹，告诸同列曰：『我世受国恩，义不与贼共天日』！遂投缳堂右。弟之崶解之，苏醒，家人守护之，垂泪无语。至暮，复逾墙自缢于邻舍空屋。
百户王忠，周钟寓其家，百户劝钟死节，钟不该。出门欲降，百户挽钟带，至断，不听。百户自缢。
毛百户，遗其名。住看音寺胡同。贼进，举家三十余口悉进井死。
武弁吴姓，亡其名，住江米巷。传其夫妇同缢。
崇祯遗录
十九日早，国粹文庙前有人大书一纸贴壁云：「谨具大明锦绣山河一统、崇祯帝后二尊，奉申贽敬；门军弟文陈腔滥调顿首拜」。呜唤！实可谓痛哭流涕者矣。
巩永固，无子。一女适李国祯子，后随李南下。子号公藩，挈重赀，逃居江南和州城南门内栖身。奈村农人于康熙戊午年二月曾至其家访之，乃侯硕夫（名雍，驸马之子）之书荐也。公藩以令媛赂李渔笠翁做铁冠图记，为父做尽忠死节戏文，掩饰奸状，以愚草泽耳目，人皆信之，尽属乌有也。公藩颇豪而好客，竟以寿末。别史云：永固以黄绳系子女五人于柱，谬矣。
新城侯王国兴焚死（系戚臣，别史误称锦衣批示使）。彰武伯杨崇缢死（别史遗）。左都督刘继祖同妻□氏、妾李氏、董氏投井死（戚臣新乐侯刘文炳之叔父也，别史遗）。恭顺侯勋卫吴汝征同妻郭氏、女招姑缢死。永康侯徐锡胤夫人墨氏奉庙主焚死（夫人成国公墨纯臣之女，幼寡苦节，十余年独处一楼而足不履地）。锦衣卫官王世德妻魏氏抱弱女同侄女投井死，妾婢同死者十七人。司礼监寺人高明时同名下李继善、王家栋、马鲸、张行素、马文科、李廷弼、徐养民、郝纯仁、宋辅震、严弘等十一人俱焚死。西曲门提督褚宪章死于城上，内官李凤翔、贾如皋、贾彝伦、魏国征、马宪辰五人一时俱死（以上别史皆遗）。寺人王之心缢死于家（别史误云拷死）。光禄寺署正于腾云书绝命句于朝衣云：「生做大明官，死做大明鬼」。其妻（失名氏）凤冠霞帔，同女三人缢死（别史误名腾蛟，遗绝命句）。锦衣千户高文摘同子必卿手刃全家男女十七口，然后自刎死（别史遗其子）。牧马所千户李忠全家焚死。五军营中军姜应魁缢死城上（三大营—勇卫营、练捕营、选练营—副将、参将、游击、都司、号头、中军百有余员，死难者惟姜应魁一人而己）。有樵夫（不知姓名）闻变，奔至万岁山，恸哭拜帝尸，大唤万岁爷，碰石死（此宛平县进士杨周宪亲见）。秀才申时泰匿瀛国太夫人徐氏并其孙刘文照，被贼以死刑焚死，末不言其所在。平民范箴听外城破，置一棺，自题「大明处士虚堂范公之柩」，七日不食死。五军营选锋杨二哥，夫妻缢死（以上别史皆遗）。
成国公墨纯臣、保定侯梁世勋、武定侯郭培民、阳武侯薛濂、永康侯徐锡登、镇远侯顾肇迹、怀宁侯孙维藩并子光祖、耀祖、恃平侯郭振明、永宁侯王长锡、清平侯吴遵周（时掌都督印）、新建伯王先通、安卿伯张光灿、遂安伯陈长衡、英国公荫袭张世泽、丰城侯世子李开□、锦衣卫批示使田弘祚等，或拷死，或勒死，无自尽者。别史皆云殉难，有冒南朝祀典者。阁臣方岳贡、丘瑜皆被贼人拷死，或认为应祀，而不知何义，盖有所受行贿，或有所属托焉，得谓之良史乎！
吴三挂已降贼，闻妓女妾陈圆圆（圆圆乃杭州官妓，田畹得之，进帝不受，转赠吴三桂为妾者）被掳，遂回山海关据守。令守备何兆麐（字瑞征，山西永宁州人）进辽东，乞大清兵报仇。遂谐京师。自成败遁。吴三桂尾逃进陕西。别史所载皆掩饰之词，不成坚信，皆吴三桂以重赀赂文人做者，非实事也。自成西遯，京师人不约而同，无论老小，皆以白布里头，曰为皇帝发丧。自成留余贼三千，遍向京城放火，为苍生尽捕，杀之无遗，皆脔食其肉，刳其腹，屠其肝脑，焚其骨而扬之，为皇帝报仇。奈村农人曰，此悲伤中大快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