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眼泪
好好活着是一种责任
1.
奶奶生于1909年，安徽中部的一个农人家庭，在她的兄弟姐妹中排行第四。我不断都不晓得奶奶的名字。只记得奶奶往世的时候，灵位上写的是王氏。那时候的女性出嫁之前，只要小名，长大后嫁人都喊“某某氏”。
按其时的原则，跟邻里们比拟奶奶娘家算是比力丰裕的，有本身的地盘，还雇了几个长工。我的曾祖父是开私塾的，也购买了一百多田地，还有一口几十亩的自家水塘，家里也是比力殷实的。奶奶嫁给我爷爷其时也算是门当户对。
奶奶在娘家时，过的日子跟如今良多电视古拆剧里面大户人家的令媛蜜斯可能有些类似，是不需要干农活的，出嫁之前也从未下田干过活。古代的中国女性是要裹脚的。到了我奶奶的阿谁年代，一般人家都舍弃裹脚了，只要些大户人家还坚守那个“传统”。我奶奶是裹脚的。因为裹脚的原因，奶奶脚很小，走路不稳，颤颤巍巍的样子，做不了农活。
我爷爷身段很魁梧，据说能够很随便地抱起四百斤重的石滚子。但是他脾性暴戾，好赌，把家里的地盘差不多都输光了。债主拿走最初剩下的三亩地盘时，奶奶带着我父亲、叔叔，冲到债主家里，告诫他：“剩下的那三亩地是我们的活命地。你今天要拿走我那三亩地盘，我们娘三个就死在你家。”就如许，家里还留下了三亩地盘，不外后来土改的时候也回公了。因为地盘都被输掉了，家里的生活程度一落千丈。小时候，我就经常听他人说我奶奶年轻的时候逢人就抱怨：自从嫁到了张家，就起头过苦日子。确实，跟她在娘家的日子比拟，反差太大了。于是，奶奶时不时地回娘家，从娘家得到粮食和家用物品的接济。因为奶奶经常不在家，爷爷就生气，以至暴打奶奶。有一次，奶奶娘家送来一车的各类谷物，爷爷感应了自尊心遭到了损害，移起了车子，连同送来的粮食，一路扔到池塘里往了。
然而，令奶奶没想到的是，那才只是磨难的起头。地盘没了，生活程度的陡降，跟爷爷的打骂，那些跟她后来所遭受的磨难底子没法比拟。
2.
有一部小说《活着》，所描述的情节跟我们家其时的情状很类似。爷爷赌博把家里地盘都输光后不久，国民党瓦解了，全国解放了。
因为有本身的地盘，奶奶的两个哥哥被划成了田主成分，一个被关进了白湖农场，承受劳动革新，一个失踪了。我爷爷因为地盘都没了，没有被划成田主成分，而是贫农。所谓“田主”，就是因为有本身的地盘，可能还雇用了一两小我在家做辅佐。相对而言，被关进农场承受劳动革新还算幸运的。良多“田主”被枪决了。据说，有些“田主”被枪决时，邻人、所雇用的长工都来求情，但是也不管用的。
奶奶的娘家被划成田主成分后，亲戚都跟他们隔绝关系了，唯独我奶奶不情愿那么做。她对田主成分的划分不断不情愿承受。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课本上有良多关于田主若何若何坏的课文。有一次，我拿回家讲给奶奶听的时候，奶奶不喜欢那个，叹了一口气跟我说：“不要信那个。什么田主不田主的，我家的田产不是偷来的，也不是夺来的，是我大大省食俭用，留下钱买的。”儿时的我不断苦苦根究而不得其解，田主到底是不是坏人呢？
固然我们家没有被划成田主，但是因为奶奶娘家是田主，而我们家又没跟他们隔绝关系，爷爷奶奶因而遭到了连累。1957年起头全国的“反右”，农村也没能幸免，总要找些批斗的对象来完成国度的政治使命。为了制止成为被责备的遁词，爷爷把家里积累了好几代人的几百本古籍，有些是贵重的手手本，全数销毁了。但那并未能挽救他。爷爷仍是成了他本身和批斗他的人都不晓得是什么意思的“右派”。为此，爷爷经常被锐意地诬蔑，受尽了委屈。有一次，大队干部认为爷爷种豆子挖打的坑大小纷歧致，就几小我摁着他的头，用他的头来打坑。食食堂的时候，爷爷带着碗领取一家人的饭，食堂掌勺的人经常不给我们家分饭，因而一家人经常受饿。有一次那些人还砸烂了爷爷的碗，恶狠狠地说：“田主家亲戚，有什么资格食饭？！”有一处稻田的田埂上呈现了一个黄鳝洞，形成稻田里的水漏光了，他们诬蔑是我爷爷打的洞，对社会主义搞毁坏。
1958年的一天晚上，那些人筹办对我爷爷搞一个大规模的批斗会。批斗会起头前，我叔叔筹办上床睡觉，没有灯，摸索到床头，碰着了什么工具闲逛。我叔叔很恐惧，赶紧往喊堂嫂：“大嫂，你来看看啊，我家床头不晓得有什么工具？”世人过来，发现我爷爷已经悬梁自尽了。批斗小组的那些人，传闻我爷爷已经死了，就偷偷地都散了。那年，我叔叔9岁，我父亲14岁。
后来，我父亲对我说，那次批斗会，即使爷爷不自尽，恐怕也很难熬过那一关。因为农村的政治批斗要比城市野蛮得多，并且往往成了批斗者将私家小恩怨无限放大、疯狂泄愤的时机。村里面别的一小我被批斗之后，就不克不及站立了，抬回来过两天就死了。轮到批斗我爷爷时，不晓得他得到了什么讯息，想到了什么，可能是无法陆续承担那么多的诬蔑和委屈，他心里瓦解了，抉择了遁藏。
爷爷走后，留下了小脚的不会做农活的奶奶和她的两个年幼的孩子，家境急转曲下。在阿谁荒谬的时代，恰逢所谓的三年天然灾害，一家人的保存呈现了严峻危机。
3.
厄运接踵而至。1958年，奶奶的大哥在“劳动革新”过程中，死于白湖农场，死因不明。
除了我父亲和叔叔外，奶奶还有两个女儿。因为家境困难，大女儿早早就嫁人了，二女儿尚未成年，但也给了人家做童养媳。那几年，不容许家家户户本身生火做饭，都要砸烂自家的锅，集中起来大炼钢铁，所有的人一路食食堂。差别的村子施行政策的详细力度是有区此外。有些村子施行那个政策很严厉，绝对不容许私家做饭、烧水。一旦看见有人家烟囱冒烟，就冲进往将锅砸烂，做为废铁充公。姑姑所在的村庄就是如斯。我们的村子容许每家留一口锅烧水饮。食食堂的政策，加上所谓的“天然灾害”，饿死的人良多。亲戚自保都无力，就很难接济或帮手了。1959年，大姑父饿死了。他们所在的村庄几乎没剩下几小我。大姑姑日子已经很困难，但是她仍是体恤她的妈妈和两个弟弟日子的窘境，义不容辞地尽可能帮点忙。我父亲屡次跟我说过：那时候经常家里持续几天都没食的，饿得凶猛的时候就往大姐家。但是大姑姑也没办法，只能偶尔收容两个弟弟几天，往野外找点果腹的。1960年炎天，大姑姑因为食野菜、野蘑菇中毒了。听人说，她死之前很疼苦地趴在竹床上猛烈挣扎，她的一岁多的孩子（我的表哥）在旁边拼命地哭着要妈妈。她身后，他人在她床头找出一小袋米和一小罐泡菜，那是她甘愿本身饿死而留给孩子的口粮。
姑姑的死对奶奶心里上的冲击更大。她几乎瓦解了，哭了好多天。她控诉老天：“不公的老天啊，那么好的女儿也走了。”
为了不至于饿死，小脚的奶奶被迫也出往学着干点农活，次要是打麦子。打麦子的时候能够当场偷偷吞咽几口生麦子，口袋里还偷偷躲一些麦子。晚上回家后，心惊胆战地用瓦罐煨麦子，父亲和叔叔分享半碗麦子，那就是他们一天的食物。只能夜里偷偷地煮，偷偷地食。因为一旦被发现，轻则砸锅砸罐，重则成了“立功”行为。邻人家跟我奶奶一路打麦子的老奶奶摘取的办法是，将麦子包在布袋里，上面栓一根绳子，有人来查抄，立马牵绳拽出麦包，躲起来，然后阐明说：只是在烧水饮。关于那一段困难的时间，父亲和叔叔最深入的记忆是：良多个晚上，奶奶看着父亲和叔叔食麦子而在一旁失看地痛哭，然后一家人捧首痛哭。奶奶觉得很无助，心里对两个孩子能否活下往充满担忧，对将来看不到期看。
偷偷带回来的那一点麦子还不克不及全数食完，得留着一点过冬。家里食的工具没有了，还食树皮、野菜，以至野草、树叶。父亲说，其时良多人都受饿，外面的野草都被食光了。奶奶带着他的两个孩子，就象在嗷嗷待哺的雏鸟，假设没有麦子，早就饿死了。谈营养那是太奢求了，只求保存下往。也恰是那几年，叔叔因为严峻营养不良，身体留下了末生的残疾，后来也因而而不克不及娶妻成家。
冬季到了，情状愈加恶化。靠奶奶底子无法养活一家三口，于是十四岁的父亲起头出往干重活，参与人民公社组织的兴修水库活动。奶奶晓得那种苦力活很累、很求助紧急，关于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其实是难以承担的。她哭着不情愿让我父亲出往。村里其他有好意人来劝导：确实是有求助紧急，但你们若不往你们娘仨只要等着饿死，往了仍是有时机活下往的。父亲最末仍是往了。兴修水库的人都要本身带被褥，晚上都睡在工地上的。他人都带了被子，父亲只带了拆稻谷用的麻袋，因为家里没有余外的被子。就如许他套着薄薄的几无保热效果的麻袋熬过那些冷冷的冬夜。白日干活时，他人有鞋子穿，父亲赤着脚。有一次工休在水库大堤下面晒太阳，父亲因事走开一下，成果正好塌方，他拣了一条命，好几小我被埋了。我听父亲屡次说起过那件事，但那时候他不断没敢告诉奶奶。
第二年开春，有位好意的公社干部伸出了援助之手，将我父亲带走了，带到了别的一个大队当棉花手艺员。我们后来揣测，阿谁恩人可能是与我曾祖父关系比力好的，或者受过曾祖父搀扶帮助的人。在别的一个大队当棉花手艺员期间，没有人在意我父亲是“田主”家亲戚，他食饭不消奶奶承担了，并且还能够食饱。奶奶一会儿轻松了良多。晚上下班父亲还经常带点稀饭回来，给奶奶和叔叔分享。固然只是稀饭，一家人饿死的风险消弭了。从那以后良多年，我们家都连结着一天食迟早两顿稀饭的习惯。曲到我小时候，都是如斯。就如许，最困难的日子毕竟熬过往了。后来父亲回想起来，在阿谁大饥荒、所谓的“三年天然灾害”期间（现实上是四年），一家人能活过来实的是个奇观。整个村子饿死的人有三分之一，最多的时候一天抬出好几具尸体。有些村子饿死了超越一半，出格是施行食食堂政策比力严厉的那些大队。
固然不会干农活，奶奶从小仍是受过在本地来说还算不错的家庭教诲，包罗卫生常识。在阿谁卫生常识严峻欠缺的农村，奶奶的常识派上了用场。奶奶从一起头测验考试搀扶帮助村子里的产妇消费起头，逐步成为周边闻名的“接生婆”。有些胎位不正脚先出来的，以至手先出来的，都被奶奶矫正其姿势。那种情状在阿谁贫乏医疗前提的年代因为难产而母子双亡几乎是一定的成果。但是奶奶从未失手。固然接生其实不收人家的费用，但是人家往往会送点食的或者其他什么礼品。在那最困难的几年里，一家人没有饿死，也有那方面的原因。
4.
那几年过往后，农村的消费队比力一般了。父亲也成年了，能够赚取主劳力的工分了。日子固然很艰辛，但不太可能会饿死了。再过几年，我出生了。我出生的时候，奶奶已经60多岁了。象大大都家庭一样，奶奶承担了培育我的工做。
履历了那么多耻辱和磨练后，还可以保存下来，奶奶已经很知足了。她不再哭抽泣了，根据她经常跟我说的话，眼泪早就哭干了。对她本身来说，只要能保存下往，日子能过下往，就称心了。但是，她仍是有良多悬念，她最悬念的是我的安康生长，还有叔叔不断没成家的事。奶奶把我当成了她生命的一部门。小时候我经常生病，每次我生病，也几乎等于她也生了一场病。有些农村的妇女们往往因一些小事打骂，奶奶很不屑那些打骂。但是，假设有人欺辱了我，那对她来说是绝对不克不及容忍的。在外人面前，奶奶历来毫不掩饰地说我是她的“心肝”，她的“眼”。我的喜怒哀乐就是她的喜怒哀乐。我要有什么高兴的事跟她说，她老是很耐烦地很幸福地听着。我若遭到了教师的夸奖，得到了奖状或者奖品，老是第一时间带回家给奶奶。我读书的时候，功效好在周边是有名的。每门课不断是包揽了第一名。每学期都有奖状。他人家墙上贴的是年画，我们家墙上贴的是满墙的奖状。那一点，奶奶很引认为豪。
为了贴补家用，奶奶养了好多鸡，还有一只大白鹅。大白鹅每年要下蛋孵出良多小鹅。每当大白鹅孵蛋时，会很凶，绝不容许任何其别人接近，只要我奶奶能够。奶奶说大白鹅跟我同岁。她本身舍不得食鸡蛋和鹅，是用来卖钱给我做膏火、买文具和操练本。那时的操练本7分钱一本。有一次往公社的供销社买簿本，我拿出的是七个一分硬币，被他人笑话了。那给了我强烈的优越感，自尊心遭到了很大的损害。回到家里跟奶奶说了，奶奶却笑了。在她看来，那太不算什么了。
奶奶喜欢给我讲她小时候的事，出格是关于她的爸爸。每次讲起她的爸爸，老是纷歧样的眼神，似乎很幸福的样子，但又带着委屈。她的爸爸显然很喜欢她那个小女儿，小时候给过他良多爱和关心。但是，回想她本身一生后来所履历的那些磨难，假设她的爸爸晓得了，该是多么的心疼！
1979年，我们那里也起头了农村承包责任造。分田到户的昔时，家里的粮食就够食了，生活愈加不消担忧了。以至一家人都可以购置一套新衣服。昔时春节，奶奶很高兴。年饭时，我们能够大碗大碗地食肉了，固然一年就那么一次。年夜饭，奶奶因为高兴还饮了两杯酒，那可是我历来没有看见过的。奶奶说她年轻时在娘家饮过酒的，好多年没饮酒了。
80年春节后，奶奶预感应了什么，对我们说：“我已经72岁了。古话说73、84，阎王不请本身往。明年我有道坎。”奶奶起头谈起了后事。她跟父亲和叔叔说了两件事。第一件，奶奶认为她一生接生了那么多孩子，得功了阎王爷。奶奶说：“阎王要死人，我接生救人。我死的时候，你们万万要给我的手带上红纸手套，阎王爷恨我，会剁我的手。我手上带上红纸手套就没事了。”别的一件事是关于她和爷爷。因为爷爷的他杀，奶奶十分恨爷爷。奶奶始末认为是爷爷无私地一小我走了，才招致了一家人的悲苦生活。奶奶要求在她身后必然不要把她跟我爷爷葬在一路。奶奶说：“随意把我扔到哪个暗沟里都能够，就是不要跟他在一路。”
5.
1981年春节后不久的一天，中午有亲戚来我们家，奶奶做的饭。下战书亲戚走了以后，家里人都出往了。就我和奶奶在家。奶奶做好了晚饭，在院子里面拔稻草，筹办多弄些草放家里（做饭用的燃料），因为看样子明天要下雨了。
我连喊了好几声奶奶，都没闻声容许。感应有点很骇怪，走进里院，看见奶奶倒在草垛旁，不克不及说话了。眼睛毫无脸色曲曲得看着我。她可能是筹算起身，但其实不能动弹，只是腿象是触电一样突然动了一下，眼睛很伤感地看着我。我吓哭了。就在我唤喊的时候，她突然流泪了。我从她眼睛里面看到的是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眼神，有哀痛，有遗憾，还有失看。那时才10多岁的我并没有理解奶奶的眼神，但那是我自有记忆以来第一次也是独一的一次看见奶奶流泪，并且让我铭肌镂骨。
长大以后，逐步理解了一些事。如今回想起来，揣测她其时的设法，或是觉得本身可能不可了，或眷恋那个世界，或因为觉得不克不及再赐顾帮衬我了而难受。其时她必然心里很痛苦。
邻人闻声我哭喊后，立即找到了我的父亲和叔叔。家人喊来了村落医生，施行夺救。葡萄糖水都已经吊不进往身体了，医生公布说夺救没有用了，身体都起头生硬了。大约4个小时后，奶奶就永久地走了。那一天我永久记得，1981年3月17日，夏历2月12。其时的医疗前提十分的差。多年来我不断想那件事，假设其时有德律风能够喊急救车，或者病院就在旁边，奶奶或许有救。我以至想，能否能让我回到过往，本身能够开着车立即将奶奶送到病院。
奶奶走了。但奶奶的眼泪不断留在了我心里，永久在那里。
我想，奶奶可能最放不下的是我和叔叔。其时可能看到我那么悲伤地哭抽泣，想想本身可能挺不外往了，即将分开那个世界，她就不克不及赐顾帮衬我了，看不到叔叔成家的时刻，她才流泪的。她不想死。
奶奶的葬礼上，如她所愿，叔叔给她双手套上红纸做的手套。身上还搭了一块红布。那与其别人过世时是差别的，他人用的是白布。在我看来，奶奶身上的红布胜过任何旗号。
良多人老的时候往往是受病魔熬煎，以至持久卧病在床。邻人如许评判我的奶奶：受了一辈子磨难，临死一点也没有给下人添任何费事。村里的白叟对我叔叔说：你妈妈不是一般人，换任何一小我，你们的家早就散了。
葬礼上，父亲嚎啕大哭。父亲最感应遗憾的工作是奶奶一辈子命运悲苦，生活麻烦，刚刚到了农村分田到户，奶奶就过逝了，才过了一年多的“好日子”。
奶奶往世后，每年年夜饭家祭时，父亲总给奶奶设一个位子，斟上一杯酒。30多年过往了，从未中行。门口还要挂一盏灯，因为奶奶是小脚，走路不便利，需要让奶奶看清晰回家的路。食饭前，父亲会在门口喊：“妈，过年了，回家食饭吧。走路慢一点啊.....”
奶奶往世后一个多月，大白鹅也死了。是老死的。其时，一窝蛋还没孵出来小鹅，大白鹅要从窝里下来饮水。我弄点水给它饮。它饮了两口，然后突然倒地，就再也没起来。
6.
奶奶往世后，我心里上不断没能承受那个事实，不断觉得她还在我身边。在学校里碰着的高兴的事，委屈的事，我都记下来，筹办跟奶奶说。心里不断在数着，已经有几件事要跟奶奶说了。小学升进初中的那年，我的功效是全校第一名，我很想跟奶奶说。积存下来的要跟奶奶说的工作已经有十几件了，加上升初中的事，可是怎么不断没时机跟奶奶说呢？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我起头逼真地体味到奶奶离我而往了，再也不回来了。我一小我躲在被窝里默默地流泪，喊着：奶奶，奶奶。
跟着年龄的增长，我起头懂事起来，我越来越多地领会到阿谁年代，阿谁年代的那些事，就越来越深入地体味到奶奶一生困难和痛苦。跟着时间的长远，我对奶奶的思念反而愈来愈深入。那么多年来，我对奶奶的印象从未因时间的流失而迷糊。人们说物量是一个一个原子构成的，我时常想，那么能不克不及把一个一个原子拼集出来，还我一个安康的奶奶？
奶奶怨恨爷爷，因为爷爷抉择了遁藏，那对奶奶而言是极不负责任的行为。不管碰着什么困难、疼苦，奶奶不断顽强地活着。那么多年来，我时不时地会想起奶奶走之前脸上所挂的那一行眼泪，那是对我的悬念，对我的提醒，不管我碰着了什么样的困难、挫折，我都应该安然地、乐看空中对，都要好好地活着。我如果不克不及快乐地生活着，会让奶奶很悲伤的。好好活着，让奶奶安心。好好活着，不单单是为了本身，对亲人也是一种责任。
奶奶往世已经三十多年了。从奶奶三十周年忌日的时候起头，不断想写点什么关于奶奶的生平，但是每当提笔或者坐在电脑前面，回想起奶奶，老是不由得眼泪盈眶。每次写了一点，就写不下往了。几年来每次只是断断续续将想起来的关于奶奶的事笔录下来。现在经整理末构成此文。对我本身，了却一桩心愿；对我的孩子，能够借以领会我的门第；对各人，算是供给一点信息领会阿谁时代。而此时此刻，我已经泪流满面。
完稿于2017年3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