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故事 〔汉〕班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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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武故事 〔汉〕班固

  汉景皇帝王皇后内太子宫,得幸,有娠,梦日进其怀。帝又梦高祖谓己曰:“王夫人生子,可名为彘。”及生男,因名焉。是为武帝。帝以乙酉年七月七日旦生于猗兰殿。年四岁,立为胶东王。数岁,长公主嫖抱置膝上,问曰:“儿欲得妇不?”胶东王曰:“欲得妇。”长主指摆布长御百余人,皆云不消。末指其女问曰:“阿娇好不?”于是乃笑对曰:“好!若得阿娇做妇,当做金屋贮之也。”长主大悦,乃苦要上,遂成婚焉。是时皇后无子,立栗姬子为太子。皇后既废,栗姬次应立,而长主伺其短,辄微白之。上尝与栗姬语,栗姬怒弗肯应。又骂上老狗,上心衔之。长主日谮之,因誉王夫人男之美,上亦贤之,废太子为王,栗姬他杀,遂立王夫报酬后。胶东王为皇太子时,年七岁,上曰:“彘者彻也。”因改曰彻。

  丞相周亚夫侍宴,时太子在侧。亚夫失意,有怨色,太子视之不辍,亚夫于是起。帝问曰:“尔何故视此人邪?”对曰:“此人可畏,必能做贼。”帝笑,因曰:“此怏怏非少主臣也。”

  廷尉上囚。防年继母陈杀父,因杀陈。依律,年杀母,大逆论。帝疑之,诏问太子。太子对曰;“夫继母如母,明其不及母也,缘父之爱,故比之于母耳。今继母无状,手杀其父,则下手之日,母恩绝矣。宜与杀人皆同,不宜大逆论。”帝从之,年弃市。议者称善,时太子年十四,帝益奇之。

  及即位,常晨往夜还。与霍往病等十余人,皆轻服为微行。且以看戏市里,察风气俗。尝至莲勺通道中行,行者皆奔避路上。怪之,使摆布问乏,云有持戟前呵者数十人。时微行率不外二十人,马七八匹,更步更骑,衣如凡庶,不成别也,亦了无驺御,而苍生咸见之。

  元光元年,天星大动;光耀焕焕竟天,数夜乃行。上以问董仲舒,对曰:“是谓星摇人,民劳之妖也。”是时谋伐匈奴,全国始不安,上谓仲舒妄言,意欲诛之。仲舒惧,乞补刺史以自效,乃用为军候,属程不识屯雁门。

  太后弟田蚡欲夺太后兄子窦婴田,婴不与,上召大臣议之。群臣多是窦婴,上亦不复穷问,两罢之。田蚡大恨,欲他杀。先与太后诀,兄弟共号哭诉太后。太后亦哭弗食。上不得已,遂乃杀婴。后月余日,蚡病,一身尽痛,若击者。叩头复功。上使视鬼者察之,见窦婴笞之。上又梦窦婴谢上属之,上于是颇信鬼神事。

  陈皇后废处长门宫,窦太主以宿恩犹自亲近。后置酒主家,主意所幸董偃。

  陈皇后废,立卫子夫为皇后。初,上行幸平阳主家,子夫为讴者,善歌,能造曲,每歌挑上,上意动,起更衣,子夫因侍衣得幸。头解,上见其美发,悦之,欢乐。主遂内子夫于宫。上好容成道,信阴阳书。时宫女数千人,皆以次幸。子夫新进,独在籍末,岁余不得见。上释宫人不顶用者出之,子夫因涕抽泣请出。上曰:“吾昨梦子夫庭中生梓树数株,岂非天意乎?”是日幸之,有娠,生女。凡三幸,生三女。后生男,即戾太子也。

  淮南王安勤学多才艺,集全国遗书,招方术之士,皆为仙人,能为云雨。苍生传云:“淮南王,得天子,寿无极。”上心恶之,征之。使觇淮南王,云王能致仙人,又能隐形升行,服气不食。上闻而喜其事,欲受其道。王不愿传,云无其事。上怒,将诛,淮南王知之,出令与群臣,因不知所之。国人皆云仙人或有见王者。常恐动听情,乃令斩王家人首,以安苍生为名。收其方书,亦颇得仙人黄白之事,然试之不验。上既感淮南道术,乃征四方有术之士,于是方士自燕齐而出者数千人。齐人李少翁,年二百岁,色如孺子,上甚信之,拜为文成将军,以客礼之。于甜泉宫中画太一诸神像,祭奠之。少翁云:“先致太一,然后升天,升天然后可至蓬莱。”岁余而术未验。会上所幸李夫人死,少翁云能致其神,乃夜张帐,明烛,令上居他帐中远见李夫人,不得就视也。

  李少君言冥海之枣大如瓜,种山之李大如瓶也。

  文成诛月余日,使者籍货关东还,逢之于漕亭。还言见之,上乃疑;发其棺,无所见,唯有竹筒一枚。捕验间无纵迹也。

  上微行至于柏谷,夜投亭长宿,亭长不内,乃宿于逆旅。逆旅翁谓上曰:“汝长大多力,当勤农事;何忽带剑群聚,夜动作寡,此不欲为盗则淫耳。”上默然不该,因乞浆饮,翁答曰:“吾行有溺,无浆也。”有顷,还内。上使人觇之,见翁方要少年十余人,皆持弓矢刀剑,令仆人妪出安过客。妪回,谓其翁曰:“吾看此丈夫,乃十分人也;且亦有备,不成图也。不如因礼之。”其夫曰:“此易与耳!喊鼓会寡,讨此群盗,何忧不克。”妪曰:“且安之,令其眠,乃可图也。”翁从之。时上从者十余人,既闻其谋,皆惧,劝上夜往。上曰:“往必致祸,不如且行以安之。”有顷,妪出,谓上曰:“诸令郎不闻仆人翁言乎?此翁好饮酒,狂悖不敷计也。今日具令令郎安息无他。”妪自还内。时天冷,妪酌酒多与其夫及诸少年,皆醒。妪自缚其夫,诸少年皆走。妪出谢客,杀鸡做食。黎明,上往。是日还宫,乃召逆旅夫妻见之,赐姬金千斤,擢其夫为羽林郎。自是惩戒,希复微行。时丞相公孙雄数谏上弗从,因他杀,上闻而悲之,后二十余日有柏谷之逼。乃改殡雄,为起坟冢在茂陵旁,上自为诔曰:“公孙之生,污渎降灵。元老克壮,为汉之贞。弗予一人,迄用有成。往矣游矣,永回冥冥。呜唤夫子!曷其能刑。载曰:万物有末,人生安长;幸不为夭,夫复何伤。”雄尝谏伐匈奴,为之小行。雄卒,乃大发卒数十万,遣霍往病讨胡,杀休屠王。获天祭金人,上认为大神,列于甜泉宫。人率长丈余,不祭祝,但烧香礼拜。天祭长八尺,擎日月,祭以牛。上令依其方俗礼之,方士皆认为蛮夷鬼神,不宜在中,因乃行。

  凿昆池,积其土为山,高三十余丈。又起柏梁台,高二十丈,悉以香柏,香闻数十里,以处神君。神君者,长陵女子也,死而有灵。霍往病微时,数自祷神君,乃见其形,自润色,欲与往病交接,往病不愿,神君亦惭。及往病疾笃,上令为祷神君,神君曰:“霍将军精气少,寿命不长。吾尝欲以太一精补之,可得延年,霍将军不晓此意,遂见隔绝。今疾必死,非可救也。”往病竟死。上乃造神君请术,行之有效,大致不异容成也。自柏梁烧后,神稍衰。东方朔取似乎为小妻,生三人,与朔同日死。时人疑化往,弗死也。

  薄忌奏:“祠太一用一太牢,为坛开八通鬼道,令太祝立其祠长安东南。”上祝太畤祭,常有光亮照长安城如月光。上以问东方朔曰:“此何神也?”朔曰:“此司命之神,总鬼神者也。”上曰:“祠之能令益寿乎?”对曰:“皇者寿命悬于天,司命无能为也。”

  上少勤学,招求全国遗书,上亲身省校,使庄助、司马相如等以类别离之。尤好辞赋,每所行幸及奇兽异物,辄命相如等赋之。上亦自做诗赋数百篇,下笔即成,初不留意。相如做文迟,弥时然后成,上每叹其工妙,谓相如曰:“以吾之速,易子之迟,可乎?”相如曰:“于臣则可,未知陛下何如耳?”上大笑而不责也。

  上喜接士医生,拔奇取异,不问仆隶,故能得全国奇士。然性严急,不贷小过,刑杀法令,殊为峻刻。汲黯每谏上曰:“陛下爱才乐士,求之无倦,比得一人,劳心苦神。未尽其用,辄已杀之。以有限之士,资无已之诛。臣恐全国贤才将尽于陛下,欲谁与为治乎?”黯言之甚怒,上笑而喻之曰:“夫才为世出,何时无才!且所谓才者,犹可用之器也;才不该务,是器不顶用也;不克不及尽才以处事,与无才同也。不杀何施!”黯曰:“臣虽不克不及以言屈陛下,而心犹认为非。愿陛下自今改之,无以臣愚为不知理也。”上顾谓群臣曰:“黯自言便辞,则否则矣;自言其愚,岂非然乎?”时北伐匈奴,南诛两越,全国骚动。黯数谏争,上弗从,乃发奋谓上曰:“陛下耻为守文之士君,欲稀疏功于争表;臣恐欲益反损,取累于千载也。”上怒,乃出黯为郡吏。黯忿愤,疽发背死。谥刚侯。

  上尝辇至郎署,见一老翁,须鬓皓白,衣服不整。上问曰:“公何时为郎,何其老也?”对曰:“臣姓颜名驷,江都人也,以文帝时为郎。”上问曰:“何其老而不遇也?”驷曰:“文帝好文而臣好武;景帝好老而臣尚少;陛下好少而臣已老;是以三世不遇。故老于郎署。”上感其言,擢拜见稽都尉。

  天子至鼎湖病甚,浮水发根言于上曰:“上郡有神,能治百病。”上乃令发根祷之,即有应,上体平,遂迎神君会于甜泉,置之寿宫。神君最贵者医生,次大禁司命之属,皆从之。非可得见,闻者音与人等。来则肃然风生,帷幄皆动。于北宫设钟虡羽旗以礼神君。神君所言,上辄令记之,命曰画法。率言人事多,鬼事少。其说鬼事与浮屠相类;欲报酬善,责施与,不杀生。

  齐人公孙卿谓所忠曰:“吾有师说秘书言鼎事,欲因公奏之。如得引见,以玉羊一为寿。”所忠许之。视其书而有疑,因谢曰:“宝鼎事已决矣,无所复言。”公孙卿乃因郿人日常平凡奏之。有札书言:“宛侯问于鬼区臾,区曰,帝得宝鼎,神策延年,是岁乙酉,朔旦冬至,得天之纪,末而复始。于是迎日推算,乃登仙于天。本年得朔旦冬至,与黄帝时协。臣昧死奏。”帝大悦,召卿问。卿曰:“臣受此书于申公,已死,登仙往。”帝曰:“申公何人?”卿曰:“齐人安期生同受黄帝言,有此鼎书。申公尝告臣:言汉之圣者,在高祖之曾孙焉。宝鼎出,与神通,封禅得上太山,则能登天矣。黄帝郊雍祠天主,宿斋三月,鬼区臾登仙而往,因葬雍,今大鸿冢是也。其后黄帝接万灵于明庭,甜泉是也。升仙于冷门,谷口是也。”

  上为伐南越,告祷泰一。为泰一锋旗,命曰灵旗,画日月斗,大吏奉以指所伐国。

  拜公孙卿为郎,持节候神。自太室至东莱,云见一人。长五丈,自称巨公,牵一黄犬,把一黄雀,欲谒天子,因忽不见。上于是幸缑氏,登东莱,留数日,无所见,惟见大人迹。上怒公孙卿之无应,卿惧诛,乃因卫青白上云:“仙人可见,而上往遽以故不相值。今陛下可为看于缑氏,则神人可致。且仙人好楼居,不极高显,神末不降也。”于是上于长安做飞廉看,高四十丈;于甜泉做延寿看,亦如之。

  上巡边至朔方,还祭黄帝冢桥山。上曰:“吾闻黄帝不死,今有冢,何也?”公孙卿曰:“黄帝已仙上天,群臣思慕,葬其衣冠。”上叹曰:“吾后升天,群臣亦当葬吾衣冠于东陵乎?”乃还甜泉,类祠太一。

  上于未央宫以铜做承露盘,仙人掌擎玉怀,以取云表之露,拟和玉屑,服以求仙。

  栾大有方术,尝于殿前树旌数百枚,大令旌自相击,翻翻竟庭中,往地十余丈,看者皆骇。

  帝拜栾大为天道将军,使着羽衣,立白茅上,授玉印;大亦羽衣,立白茅上受印;示不臣也。

  栾大曰:“神尚沉寂。”上于是于宫外起神明殿九间。神室:铸铜为柱,黄金涂之,丈五围,基高九尺,以赤玉为陛,基上及户,悉以碧石,椽亦以金,刻玳瑁为龙虎禽兽,以薄其上,状如隐起,椽首皆做龙形,每龙首衔铃流苏悬之,铸金如竹收状认为壁,白石脂为泥,濆椒汁以和之,白密如脂,以火齐薄其上,扇屏悉以白琉璃做之,光照洞彻,以白珠为帘,玳瑁押之,以象牙为蔑,帷幕垂流苏,以琉璃珠玉,明月夜光,杂错全国瑰宝为甲帐,其次为乙帐,甲以居神,乙以自御,俎案器服,皆以玉为之,前庭植玉树,植玉树之法,葺珊瑚为枝,以碧玉为叶,花子或青或赤,悉以珠玉为之,子皆空此中,小铃鎗鎗有声,甍标做金凤皇,轩翥若飞状,口衔流苏,长十余丈,下悬大铃,庭中皆壂以文石,率以铜为瓦,而淳漆其外,四门并如之,虽昆仑玄圃,不是过也。上恒斋此中,而神犹不至,于是设诸伪使鬼语做神命云:“应迎神,严拆进海。”上不敢往,东方朔乃言大之无状,上亦发怒,收大,腰斩之。

  东方朔生三日,而父母俱亡,或得之而不知其始;以见时东方始明,因认为姓。既长,常看空中独语。后游鸿蒙之泽,有老母摘桑,自言朔母。一黄眉翁至,指朔曰:“此吾儿。吾却食服气,三千年一洗髓,三千年一伐毛;吾生已三洗髓、三伐毛矣。”

  朔告帝曰:“东极有五云之泽,其国有吉庆之事,则云五色,着草板屋,色皆如其色。”

  帝斋七日,遣栾宾将男女数十人至君山,得酒,欲饮之。东方朔曰:“臣识此酒,请视之。”因即使饮。帝欲杀之,朔曰:“杀朔若死,此为不验;如其有验,杀亦不死。”帝赦之。

  东郡送一短人,长七寸,衣冠具足。上疑其山精,常令在案上行,召东方朔问。朔至,唤短人曰:“巨灵,汝何忽叛来,阿母还未?”短人不合错误,因指朔谓上曰:“王母种桃,三千年一做子,此儿不良,已三过偷之矣,遂失王母意,故被谪来此。”上大惊,始知朔非世中人。短人谓上曰:“王母青鸟使来,陛下求道之法:唯有沉寂,不宜躁扰。复五年,与帝会。”言末不见。

  帝斋于觅实台,设紫?荐。

  王母遣使谓帝曰:“七月七日我当暂来。”帝至日,扫宫内,然九华灯。七月七日,上于承华殿斋,日正中,忽见有青鸟从西方来集殿前。上问东方朔,朔对曰:“西王母暮必降尊像上,宜洒扫以待之。”上乃施帷帐,烧兜末香,香,兜渠国所献也,香如大豆,涂宫门,闻数百里。关中尝大疫,死者相系,烧此香,死者行。是夜漏七刻,穴中无云,隐如雷声,竟天紫色。有顷,王母至:乘紫车,玉女夹驭,载七胜履玄琼凤文之舄,青气如云,有二青鸟如乌,夹侍母旁。下车,上迎拜,延母坐,请不死之药。母曰:“太上之药,有中华紫蜜云山墨蜜玉液金浆,其次药有五云之浆风实云子玄霜绛雪,上握兰园之金精,下摘圆丘之紫柰,帝滞情不遣,欲心尚多,不死之药,未可致也。”因出桃七枚,母自啖二枚,与帝五枚。帝留核着前。王母问曰:“用此何为?”上曰:“此桃美,欲种之。”母笑曰:“此桃三千年一着子,非下土所植也。”留至五更,谈语世事,而不愿言鬼神,肃然便往。东方朔于墨鸟牖中窥母,母谓帝曰:“此儿好做罪恶,疏妄恶棍,久被斥退,不得还天;然原心无恶,觅当得还。帝善遇之。”母既往,上难过好久。

  后上杀诸道士妖妄者百余人。西王母遣使谓上曰:“求仙信邪?欲见神人,而先杀戮,吾与帝绝矣。”又致三桃曰:“食此可得极寿。”使至之日,东方朔死。上疑之,问使者。曰:“朔是木帝精为岁星,下流人中,以看全国,非陛下臣也。”上厚葬之。

  上幸梁父,祠田主,上亲拜,用乐焉;庶羞以远方奇禽异兽及白雉白鸟之属。其日,上有白云,又有唤万岁者。禅肃然,白云为盖。

  上自封禅后,梦高祖坐明堂,群臣亦梦,于是祀高祖于明堂,以配天。还做高陵馆。

  上于长安做蜚帘看,于甜泉做延寿看,高二十丈。又筑通露台于甜泉,往地百余丈,看云雨悉在其下。春至泰山,还做道山宫,认为高灵馆。又起建章宫为千家万户,其东凤阙,高二十丈,其西唐中,广数十里,其北太液池,池中有渐台,高三十丈。池中又做三山,以象蓬莱、方丈、瀛洲,刻金石为鱼龙禽兽之属,其南方有玉堂璧门大鸟之属,玉堂基与未央前殿等往地十二丈,阶陛咸以玉为之,铸铜凤皇,高五丈,饰以黄金栖屋上。又做神明台井干楼,高五十余丈,皆做悬阁辇道相属焉。其后又为酒池肉林,聚全国四方奇异鸟兽于此中,鸟兽能言能歌舞,或奇形异态,不成称载。其旁造奇华殿,四海蛮夷器服瑰宝充之,琉璃珠玉火浣布切玉刀,不成称数。巨象大雀,师子骏马,充塞苑厩,自古已来所未见者必备。又起明光宫,发燕赵美女二千人充之。率取年十五已上二十已下,满四十者出嫁,掖庭令总其籍,时有死出者补之。凡诸宫美人,可有七八千。建章、未央、长乐三宫,皆辇道相属,悬栋飞阁,不由径路。常从行郡国,载之后车。与上同辇者十六人,员数恒使满;皆天然标致,不假粉白黛黑。侍衣轩者亦如之。上能三日不食,不克不及一时无妇人;善行导养术,故体常壮悦。其有孕者,拜爵为容华,充侍衣之属。

  宫中皆画八字眉。

  甜泉宫南有昆明,中有灵波殿,皆以桂为柱,风来自香。

  未央庭中设角抵戏,享外国,三百里内皆看。角抵者,六国所造也;秦并全国,兼而增广之;汉兴虽罢,然犹不都绝。至上复摘用之,并四夷之乐,杂以奇异,有若鬼神。角抵者,使角力相抵触者也。其云雨雷电,无异于实,画地为川,聚石成山,倏忽改变,无所不为。

  骊山汤初始皇砌石起宇,至汉武又加润色焉。

  上将军四子皆鄙人,皇后每因太子涕抽泣,请上削其封。上曰:“吾自知之,不令皇后忧也。”少子竟坐奢淫诛。上遣谢后,通削诸子册封,各留千户焉。

  上巡狩过河间,见有青紫气自地属天。看气者认为其下有奇女,必天子之祥。求之,见一女子在空馆中,姿貌殊绝,两手一拳。上令开其手,数百人擘莫能开,上自披,手即申。由是得幸,为拳夫人。进为婕妤,居钩弋宫。解皇帝素女之术,大有宠,有身,十四月产昭帝。上曰:“尧十四月而生,钩弋亦然。”乃命其门曰尧母门。从上至甜泉,因幸告上曰:“妾相运正应为陛下生一男,七岁妾当死,本年必死。宫中多蛊气,必伤圣体。”言末而卧,遂卒。既殡,香闻十里余,因葬云陵。上悲悼,又疑十分人,发冢,空棺无尸,唯衣履存焉。起通灵台于甜泉,常有一青鸟集台上往来,至宣帝时乃行。

  看气者言宫中有蛊气。上又见一须眉带剑进中龙华门,逐之弗获。上怒,闭长安城诸宫门,索十二日,不得,乃行。

  治隋太子反者,外连郡国数十万人。壶关三老郑茂上书,上感悟,赦反者。拜郑茂为宣慈校尉,持节徇三辅,赦太子。太子欲出,疑弗实。吏捕太子急,太子他杀。

  上幸河东,欣言中流,与群臣饮宴。顾视帝京,乃自做《秋风辞》曰:“泛楼船兮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箫宣扬,发棹歌,极欢乐兮哀情多。”顾谓群臣曰:“汉有六七之厄,法应再授命。宗室子孙,谁当应此者?六七四十二,代汉者,当涂高也。”群臣进曰:“汉应天授命,祚逾周殷,子子孙孙,万世不停。陛下安得亡国之言,过听于臣妾乎?”上曰:“吾醒言耳!然自古以来,不闻一姓遂长王全国者,但使失之非吾父子可矣。”

  上欲浮海求仙人,海水暴沸涌,大风晦冥,不得御楼船,乃还。上乃言曰:“朕即位已来,全国愁苦,所为狂勃,不成逃悔。自今有波折苍生费耗全国者,罢之。”田千秋奏请罢诸方士,斥遣之。上曰:“大鸿胪奏是也。其海上诸侯及西王母驿悉罢之。”拜千秋为丞相。

  行幸五柞宫,谓霍光曰:“朕往死矣。可立钩弋子,公善辅之。”时上年六十余,发不白,更有少容,服食辟谷,希复幸女子矣。每见群臣,自叹愚惑:“全国岂有仙人,尽妖妄耳!节食服药,故差可少病。”自是亦不平药,而身体皆瘠瘦。一二年中,惨惨不乐。三月丙寅,上昼卧不觉。颜色不异,而身冷无气,明日色渐变,闭目。乃发哀告丧。未央前殿朝晡上祭,如有食之者。葬茂陵,芳香之气反常,积于坟埏之间,如大雾。常所御,葬毕,悉居茂陵寝。上自婕妤以下二百余人,上幸之如生平,而旁人不见也。光闻之,乃更出宫人,增为五百人,因是遂绝。

  始元二年,吏告民盗用乘舆御物,案其题,乃茂陵中明器也,民别买得。光疑葬日监官不谨,容致偷盗,乃收将做匠下击长安狱考讯。居岁余,邺县又有一人于市货玉杯,吏疑其御物,欲捕之,因忽不见。县送其器,又茂陵中物也。光自唤吏问之,说市人描摹如先帝。光于是默然,乃赦前所系者。岁余,上又见形谓陵令薛平曰:“吾虽失世,犹为汝君,奈何令吏卒上吾山陵上磨刀剑乎?自今已后可禁之。”平顿首谢,突然不见。因推问,陵旁果有方石,能够为砺,吏卒常盗磨刀剑。霍光闻,欲斩陵下官,张安世谏曰:“神道茫昧,不宜为法。”乃行。甜泉宫恒天然有钟鼓声,候者时见从官卤簿似天子仪卫,自后转稀,至宣帝世乃绝。

  宣帝即位,尊孝武庙曰世宗。吹打之日,虚中有唱善者。告祠之日,曰鹄群飞集 *** 。西河立庙,神光满殿中,状如月。东莱立庙,有大鸟迹,竟路白,龙夜见。河东立庙,告祠之日,白虎衔肉置殿前;又有一人骑白马,马异于常马,持尺一札,赐将做丞。文曰:“闻汝绩克成,赐汝金一斤。”因忽不见,札乃变成金,称之有一斤。广川告祠之明日,有钟磬音,房户皆开,夜有光,香气闻二三里。宣帝亲祠甜泉,有顷,紫黄气从西北来,散于殿前,肃然有风;空中有妓乐声,群鸟翔舞蔽之。宣帝既亲睹光怪,乃疑先帝有神,复招诸方士,冀得仙焉。

  白云趣宫。

  汉成帝为赵飞燕造服汤殿,绿琉璃为户。

  一画连心细长,谓之连头眉,又曰仙蛾妆。

  高皇庙中御衣自箧中出,舞于殿上。寒衣自下在席上。平帝时,哀帝庙衣安适押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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