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沅的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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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扰攘,不如那一两声狗喊汪汪]

  性格决定数运,那话又一次在墨湘身上应验。墨湘从小受过私塾教诲,又在新式私塾承受新式教诲,上清华后展现出外语方面的天才。以他的才调和聪明,要谋生其实其实不困难,偏偏他生就一副孤傲岸物的坏脾性,对人之常情一点也不懂,他本身也说“我必定是个畸零的人生。”

  假设父母还在世,生长在如许一个各人庭中,墨湘可能也会长成一个阿谁时代常见的旧家庭的背叛儿子,那也许是墨湘逃不开的命运吧。更为不幸的是,父母早逝让墨湘性格灵敏多疑,从小处在仰人鼻息的情况中,又让他养成孤介、乖戾的个性。灵敏多疑、孤介乖戾的诗人,各人能够激赏他清新隽永的诗篇,对他的坏脾性却没有半点容忍的雅量。也怪不得世人,各人都期看获得他人的同情和理解,又往往忘记他人也需要同情和理解。

  拜伦说:“我熟悉的人越多,越喜欢狗。”也许所谓的抱负生活只存在于夜半时分的美梦之中吧,现代社会不是地道诗人生活的乐土,在那里,没有地道的艺术,只要世故的情面。墨湘用诙谐诙谐的长诗《猫诰》,挖苦无常的世情。老猫那不苟言笑又世故圆滑的样子被诗人描绘得活灵敏现。你瞧它说起话来古不古、今不今:仁儿,你已到了及冠之年,/有光亮的将来在你面前,/父老是期看子光各人门,/何况我猫家原来有名望?/我自惭一生与素餐为伍,/我现在指看你克神祖武,/令我猫氏那各人不中落。老猫絮絮不休讲述猫家汗青,从上古传说中兵变的三苗讲到西方雅典城的神鸟猫头鹰,汗青上那些大有来头的人兽都与猫家起源有关。临了,老猫甩出几句文词:吁,小子!尔其慎志父之言,/庶先王之丕烈藉兹传播——话音未落,老猫捉住一只老鼠,立即就把不求贵显的祖训改成:我猫家人个个谙熟韬略,/只瞧我适才的出如兔脱,/须知强权是近代的精神,/谈揖让便不克不及适者保存。可惜老猫的威风没有庇护太久,食饭时一只狗毫不客气的将猫父子挤走:片时间鱼饭都卷进了口。/老猫曲气得将两眼圆睁,/他一面向狗唤,一面退身。小猫也跟着退出战阵外,他恭听老猫最初的诰诫:有一句话末身受用不竭,/即是老子说的大勇若怯!

  那只见风使舵的老猫拿腔拿调、滚滚不停、引经据典,一本正经却是一日三变:从不求贵显到逃求强权再到大勇若怯,那只猫儿和圆滑世故的变色龙何其类似?!

  可是在社会上谋保存,人际关系十分重要,只要圆滑世故的老猫才气过上好生活,又或者像其他新月诗人那样出生在好家庭,没必要全日为生活驰驱便能过上绅士生活。民国文化圈内,存在各类各样的团体和门户,墨湘被视为新月派边沿人。墨湘和徐志摩等人关系十分差,除了生活际遇和性格因素,关键还在新月诸人诗风各自差别,对新诗的观点也不尽不异。文人相轻,很大水平上来自对相互文风的差别。墨湘批评新诗特殊苛刻认实,不论是对已仍是对人,都是如斯,他以至会因为他人的诗写得欠好或者说不敷精巧而间接写信往骂那小我。

  在《诗镌》第三期的发稿问题上,墨湘与闻一多定见不合,后在《小说月报》上颁发《评闻君一多的诗》,把闻一多的诗批得遍体鳞伤,毫不客气。在此之前,他还颁发过《评徐君志摩的诗》,对《志摩的诗》加以严厉责备。他认为徐志摩的诗浅薄而流俗,胡适底子不懂诗,郭沫若的诗全学惠特曼。胡适徐志摩郭沫若等人都是其时北京学界领衔人物,墨湘给老婆的信中说国内的人不是他的仇敌就是忌恨他的人。

  墨湘的骄傲得功了许多本来对他很好的伴侣,据罗念生的回忆,孙大雨(子潜)对墨湘很好,墨湘曾旅居孙家一段时间,给孙家留下很欠好的印象,而孙大雨对墨湘倨傲的立场一生都难以释怀。在安徽大学的时候,苏雪林回忆说他关于学校的女同事似乎抱有一种不放在眼里的立场。每逢学校聚会,总要无故讽嘲女同事。

  厌恶虚假、推崇实我是墨湘彪炳的一面,同时也是让诗人与世俗生活格格不进而招致诗人小我生活悲剧的重要原因。为了生活,每小我带着面具,勤奋饰演社会给本身安放的角色,渐渐的丢失自我。墨湘勤奋保留纯实的自我,到头来却发现一切都是白搭,他挣扎着唤喊找回本身——

  唯有夜半

  人世世皆已进睡的光阴

   我才气与心相对,把人人我我细数审视

  白天为虚假所主管

  那时,心睡了

   在世间我只是一个聋盲;那时,我走的道路

  都任跟着情况主张

  人生扰攘

  不如那一两声狗喊汪汪——

  至少它不会可亲发杀

  想咒骂时却满口褒扬

  最可悲的是

  寡生已把虚假遗忘

  他们忘了台下有人牵线

  自家是傀儡退场

  笑啼都是情况在撮弄

  并不是发自他的胸膛

  那一番体悟

  我自家不要也遗忘……

  听,那邻居在呓语

   他又何尝未曾梦到?只是醒来时便抛往一旁。

  《抚心》

  对个别价值的切磋在西方文艺中比力常见,并非中国的传统,做为五四一代,墨湘的清醒还表示在对个别意识的诘问上,他是新诗做家中少有的探觅自我的内向型诗人。他发现白日是人们活动最频繁的时间,每小我都粉墨退场,上演世间百态,做戏久了,不觉假戏实做,趁波逐浪,忘记自我,两面三刀。只要在深夜,在梦话中,才会偶尔找回实在的本身。可是白天一到,人们又走上既定轨道,巴结做态,反复前面的生活。白日与黑夜,现实与梦境,到底哪个是实,哪个是幻?生命太无法,光亮时昏噩,暗中中清醒,“我”被世俗、名利牵引,忙忙碌碌,成为芸芸寡生最低微的一个,夜半时分,墨湘从梦中醒来找本身,我们呢?可曾想过,能否不知不觉中,也把本身弄丢了……

  想把灵魂找回来,谈何随便?

  标致拿打扮服装卸下了,镜子

  晓得他是实的呢,仍是谎

  对那灵魂,它照见了本相

  照不见善,恶——

  人造的名词。

  不响,成天里它只是深思

  又深思……平整在它的面上

  以及沉着,大白;不见往常

  那些幻影,与它们的美,疵。

  《镜子》

  打扮后的标致与实在的丑恶都在镜中闪现,标致是实在仍是谎话。天然往雕饰的实在也许奇丑无比,而颠末精心打扮;本来边幅平平的女子也会让人冷艳,标致让人心动,可是打扮服装拿往后,镜中却是另一个样子。实在的不美,而标致的却是谎话。要卖弄的标致仍是丑恶的实在,还实是难选。镜子能照见本相,却不克不及辨认善恶。

  墨湘对现实世界的虚假、丑恶、伪善五体投地,痛下规戒,他的责备来自对那个世界强烈的爱,然而他的责备非但不克不及改动现状,还让他被那个他所热爱的世界所放弃。

  [至少我能有回忆,照着寥寂]

  诗人往往比常人更贪恋尘凡的欢愉,同时,灵敏的人儿也更随便被失看击垮。他发现亲情、恋爱、友情,都离他远往,生活好像在冰窖一般,没有一丝温热,而那一切,又能怪谁呢?人生的路啊,怎么那般难走?!

  生活那般苦,墨湘也有些犹疑了——

  人世间所有的都是些圆道

  一个丢了,你还要踏上一个反复

  反复无聊的生命,该你往过

  但是有些路在阴沉下围绕

  有些搂着光亮春花思媚笑

  太阳亮的时候,只听你嚷渴——

  冬天你才晓得它即是快乐

  至少我能有回忆,照着寥寂……

  未曾见过有黄鹂变做鹦哥

  天必定的,我该走那个圆道——

  它即是我的生命,我的快乐

  只要它匀圆,哪怕珠子样小

  天同情那牢笼竟然也脱节

  我又能安适的啼,自在的笑!

  《十四行·两我的争论》

  那首诗读着令人肉痛,似乎看到诗人带着一丝牵强的浅笑,转身离往,低着头,渐渐走远,尘土上,洒下一行男儿的泪水。反复无聊的生活,混迹于那没有期看的世界,诗人感应生不如死,此刻可以安抚他的,仅余回忆!他期看得到匀圆的快乐,哪怕只要一点点。他期看得到让他活下往的理由,他对生命充满迷恋,生活于他却是如斯残酷,如牢笼一般,一点点将美妙蚕食,残酷地把诗心凌迟。他只想给本身找一个出口,走出反复无聊的毫无期看的生活,其实不需要太多,只要一点点就好!

  1933年12月,诗人从二嫂处借往二十块钱,坐上从上海开往南京的汽船,船上纵身跳下滚滚江水,就再也没有回来,诗人毕竟脱节了俗世的牢笼,到阿谁未知的世界往了,只留下寡妇和年幼的子女陆续受苦。

  投水之前,他给伴侣柳无忌写信说:“若是一条路也没有,那时候,也能够心安理得了。”罗念惹事后认为那句话弦外有音,公然不久便传来墨湘他杀的动静。闻一多说:“子沅的末路其实太惨,谁晓得他若活着不比死往更痛苦呢!”那中间能否也有一些自伤的味道?

  若我们只看墨湘的生活世界,其间只要苦闷、焦虑、痛苦、损害,当我们走进墨湘的诗世界,看到的却是另一番六合!墨湘的特殊之处在于不管他受了几苦,都没有舍弃本身对艺术价值的逃求,正如沈从文先生所说,墨湘的生活烦躁,而诗则平静到使人食惊;生活使做者脾气古怪,他的做品却其实不展现纷乱。他把一生的爱恋都献给了诗神,致死不渝。凭了他的固执,凭了他清婉动听的诗句,挑剔的诗神会给他在诗歌的圣殿留一席之地。

  1934年12月5日,《天津益世报#8226;文学周刊》出《墨湘纪念号》,编后说:“诗人墨湘身后,出身很萧条,留下一子一女,因家没有钱教诲他们,尚在南京孤儿院内住着。现墨湘的友人们,不忍见他的遗孤失学,特倡议‘筹募诗人墨湘遗孤教诲基金委员会’,在京、沪、平、津等募捐基金。委员会共十五人,有郑振铎、杜衡、闻一多、苏雪林、施蛰存、黄翼、徐霞村、饶孟侃、傅东华、黄自、余文伟、赵景深、罗念生、罗皑岚、柳无忌。”

  据墨湘老友罗念生回忆,墨湘的儿子小沅由其寡婶薛琪英送进南京白下路的贫儿院,罗念生曾在1934年两次看看。小沅的回忆录写道:“记得大约是进学的次年,父亲的老友罗念生伯伯来看过我,并容许下次还来。我就不时到学校大门里篱笆笆边往看。我心里多么期看他来呀,他会给我带来好食的糖果,他会摸着我的头半天不说一句话,他会悄悄的喊我小沅。他公然又来了。又来过一次,以后再也没有来过。但是我仍是天天到大门口往看,期看罗伯伯又来看我。”后来小沅四处流离,闻一多曾喊他投考西南联大,可是小沅到昆明时,闻一多已经遇害身故。1978年,小沅死于肺矽病。墨湘的女儿小东也过得很艰辛。墨湘的老婆刘霓君1974年在昆明往世。诗人他杀的时候,二人婚姻已分裂,墨湘他杀,也没有给刘霓君留下什么遗产,那个伶丁的女人无力养活本身的小孩,一度落发为尼(她曾经在尼姑庵住过很长时间)。至于她怎么熬过那漫长的四十年,我们已经无从晓得了,想必也是伶丁、失意地走完一生吧。在以后的岁月中,刘霓君会不会偶尔吟诵墨湘写给本身的定情诗——

  在抽芽的春天,

  我想绣一身衣送怜,

  上面要挑红豆,

  还要挑比翼的双鸳——

  但是绣胜利衣裳,

  已颠末往了春光。

  在浓绿的炎天,

  我想折一枝荷赠怜,

  因为我们的情

  同藕丝一样的缠绵——

  谁晓得莲子的心

  尝到了那般苦辛?

  在巩固的秋天,

  我想拿下月来给怜,

  取代她的圆镜

  映照她如月的容颜——

  可惜月又有时亏,

  不克不及常傍着绣帏。

  现在到了冬天,

  我一物还未曾献怜,

  只余老了的心,

  像残烬明暗在灰间,

  被一阵冰凉的风

  扑灭得踪迹全无!

  《红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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