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 田 中 央 的 坟
南方人喜欢把本身的祖先葬在荒山野岭，垒上石头，让他们与山魂野精为伍。身为南方人，我从没根究，就认为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没想到北方人却不，北方人把本身的祖先葬在麦田里，培上厚土，让他们与本身的儿孙后代为伍。
从郑州到洛阳，越过车窗，越过一排排快速后撤的白杨，看着时不时呈现的坟堆隆起在麦田中心，跟着塬上的一切草木生动地向后扭转，我一会儿就被感动了，并很快采用了那种埋葬体例，我想待本身百年事后，也吩咐儿孙把骸骨埋葬在自家地盘中心。
把祖先葬在经常耕作的地盘中间，就像葬在身边一样。高高隆起的坟堆，还像祖先依稀的背影。劳做累了，就一锄头横在坟边，坐下来，卷一筒纸烟，再饮几口自酿的米酒，能够沉寂，与祖先配合回忆那些逝往的光阴，那时本身还很小很小，祖先常把本身举过甚顶，乐起来，就将满脸胡茬曲往小鸡鸡上扎。工夫荏苒，小鸡鸡已经长大了，小鸡鸡上面也长了胡须，而且生了更小的鸡鸡，那不远处在草丛中卧戏蚱蜢的黑娃就是咱家的后代，在坟中的祖先大可放心。
不想沉寂的时候，就与祖先唠唠家常：瞧，狗日的麦苗长得多青多肥，本年又是个丰收年。媳妇儿想南下打工，我没让，都说南边俊妞儿招人惹。哦，父亲也老得走不动了，他要我常替您拔拔草，到时我就让他也葬在您身边。等黑娃长大了，说上媳妇生了崽，我一放锄头，也万事不管来给您做伴……
黄昏回家，一手牵着黑娃，一手提着锄头，嘴里则噙着一根从坟上拔下的青草。别担忧夜里的庄稼，祖先是实正的麦田守看者，会关照好那一切的。猫头鹰是祖先的家犬。在残月的夜里，猫头鹰踞守坟头，凄喊两声，土拔鼠就吓得不敢出来。黑娃是祖先的孩子，庄稼也是祖先的孩子，夜里庄稼的拔节声，同白日黑娃的笑声一样令祖先心旷神怡。
春季引水灌麦，趁便把祖先也浇浇，只要有水，祖先的萎骨就像舍利子一样不会风化。清冷的水从虫豸的小洞里渗进祖先的坟里，滋润祖先的灵魂。祖先的灵魂同孩子同麦苗一样需要甜汁的滋润，水使祖先的灵魂变得新鲜丰沛，丰沛的灵魂浮游在麦田上空，唤风唤雨，引蜂招蝶，使麦苗更好地生长，使麦穗子多粒足。
麦子收割了，地要闲上一阵，祖先若是孤单，就回家往看看，归正村庄离麦田其实不远远，归正自家的窑洞历来就未曾目生过，归正往返的路已一遍一遍看着儿孙踩熟。回家看看也好，看儿孙们的日子能否过得比以往红火，看本身织的藤筐能否还巩固耐用。还有那些六畜呢，也能否同它们的祖先长得一样，就像黑娃，隔了几代，还像绝了本身。
……我们熟睡之时，祖先在房间里那里摸摸，那里看看，看看一切都好，就心称心足地离往。别担忧饿了渴了祖先，揭开锅盖，里面的白馍馍仍是温热的呢，而飘香的高梁酒缸照旧摆在他生前的位置。
心称心足的祖先觉得做鬼也属余外，就心无悬念地熟睡过往了。若干年醒来，发现耕耘的后代已满是目生的面目面貌，好在从边幅上揣度，还能晓得他们是本身的后代。瞧瞧四周，祖先发现黑娃的坟也在不远处高高隆起，而本身的坟却已完全湮失不见，在骸骨化土的处所，是一大片青青麦苗。祖先感应身骨子有些酸痛，麦苗的根糸在强有力地拥抱本身，祖先觉得本身在一丝一丝顺着根糸往上走。不久祖先就发现本身酿成了一大片麦苗，被后代的后代用巩固的手指柔嫩地侍候着，祖先突然感应本身像初生的婴儿一样柔弱。炎天，祖先长成麦粒。秋天，麦粒化做了后代的精气神。
突然有一天，祖先发现本身竟以后代的样子站在麦田里耕作，一时间祖先什么都大白了，本来世世代代都可轮回，麦苗的生长过程就是我们的轮回之路。而麦田则是我们实正的家。
该轮谁离往了
往年冬天，父亲从村庄来到我栖身的城市。礼拜天没事，我就与父亲面临面坐在电
炉前烤火。该聊的话题早两天就聊完了，譬如他的庄稼我的工做。其实我们不聊，相互心
中也是有数的。我与父亲就像一个枝桠上的两片叶子，互熟悉透了。多年的父子成兄
弟，可能就是那个样子吧。如今我们不说话了，只静静地看着电炉的红丝发愣。
如许坐了片刻，后来父亲突然从嘴里木木地丢出一句：……该轮我过背（往世）
了，不知还能到你那里走几次？
我心一惊，像灶台上一只昏睡的猫猛地抬起头来。我不知父亲为什么要如许说。
父亲平静地看着我，又说：村上就数我的年纪更大，是该轮我过背了。村上的黑
麦半个月前过背了，他比我大三岁，如今村上就数我更大。
你胡思个啥呀？好好的瞎掰些什么？我白了一眼父亲。
父亲宽大地笑笑，说：那是法例。我孙也添了，要往也往得了。我是想提早给你打
声招唤……
我心一酸，我大白父亲的意思。父亲是想说应该给他置千屋（棺材）了。也是时
候了，父亲混浊的眸子已成土壤的颜色，阐明他离土壤已经不远。说不定什么时候，一
觉睡下往就再不醒了。赶早把他在那边的屋子备下了，他要睡时就让他从沉着容地睡。
父亲是对的，那是法例。村庄里的人历来处来，到往处往。谁也不抢先，谁也不落后。
该谁是谁。
打我出生到有记忆起头，印象中第一个过背的似乎是厅屋婆婆。那年我五岁。厅屋
婆婆我不记得她名字了，或者她原来就没名字。一个村庄的人起头都从一个大厅屋出
进，大厅屋每一扇门里就是一个家。后来各人本身另建新屋就都移出来了，厅屋就只剩
那个婆婆了，各人就喊她厅屋婆婆。厅屋婆婆过背后，下一个就是上头公公。上头公公
的房子在山顶，比任何一户人家都要高，所以喊上头公公。或许他有名字，但他太老，
而我太小，就没记住。再下一个就是自家婆婆。自家婆婆过背时，我已有十岁了，我知
道死的含义，我放声大哭。他们都说我是个孝孙。自家婆婆在世时没享过什么福，走了
对她反却是福。我哭她是因为她太疼我了，她走了那世间我就少了一份最熨贴的爱。然后
就是东边婆婆，再然后就是柱子公公……。村庄就像一棵大树，时不时就会落下一片叶
子来，没有人能揣测哪天会落哪片叶子。但等叶子落下来后，大伙扳指掐算，就发现落
下来的那片叶子，已是树上最老的一片叶子了。村庄里的白叟似乎都没有赖着脸皮图活
的心思，到了必然岁数就一个跟着一个，静静撇下手头的一切，往了。
当然也有破例，还像那棵大树，突然来一阵风，一阵雨，或者一个虫子，把还没轮
到落下的叶子给弄下来了。哑子叔叔就是那些破例中的一个，哑子叔叔不哑，他喉咙粗
得很。丰年春天他养了一群鸭，天说变就变，急雨骤下。奔雷惊散了他的鸭群，哑子叔
叔声嘶力竭地要唤拢他的鸭群，他一小我在雨中闪来闪往。可能让雷生气了，雷一声炸
下来，把哑子叔叔烧成了个黑炭团，当然死了。还有个破例是我公公，不外我没见过。
我父亲也没见过。公公死时父亲还在婆婆的肚子里。公公与人赌了三天三夜，没食饭只
饮水。公公把本身所有的家产都赌没了。后来要赌婆婆，又输了。公公惨喊一声，喷出
一口血雨，然后仆倒在地，睁着眼睛死了。另有个破例是我伯父。伯父是个酒鬼，酒饮
得太多了，把身上所有的器官都烧坏了。四处求医，却医欠好。最初只能数着日子等
死。伯父死时才五十一岁，其时我在场。他还晓得流泪，拉着我的手说：我苦呀！你爸
爸是个遗腹子，你婆婆又是个小脚，我只能长兄当父支持着那个家。我不饮酒我过不下
呀！听了那话，我流泪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流泪了。伯父又说：我没想到我才五十岁就
要死了，我还不想死呢……。但他接着没说几句就死了。
伯父是村庄里我晓得的第一个不想死时却死了的人，那年我读初中。我也不想死。
我往问父母他们的岁数，接着又问了村庄里其别人的岁数。成果我计算出了，假设不属
破例，比及再死五十九人的时候，就该轮我了。我算出来后，就发现本身做了一件傻
事。如今比灭亡更让我惧怕的是，那个已让我计算出来的灭亡位数。假设我还在村庄呆
着，往后的日子就只能是扳动手指、排着队等死了，哪我还活个卵乐？！
后来我毕竟逃离了村庄，浪迹到了城里。
躲在目生的人群中，就像一片叶子混在了杂木林中，互相谁也不知谁的根底，就再
也不要按阿谁法例操做人生舞台的出出场了。身边有些人很早就死了，也有些人很老才
死，都不关我什么事，谁知他们的宗族是属常绿动物仍是属落叶乔木呢？常绿动物的叶
子天然要在枝头呆得久些，而落叶乔木的换叶周期相对就要快些。何况，年纪在城市是
个奥秘，凭肉眼我也分不清谁大谁小。有些妇人和官员都七老八十了，可他们染了发，
涂了粉，看起来就还只要五十出头。而有些下岗工人因为过份忧劳，才四十岁的人就白
发苍苍像六七十岁了。谁敢说谁已活够了，再活就是余外？如许更好！我也可像四周的
人一样，隐匿着活着。
但事实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故土还有我的亲人，我还得隔那么些年回往看
看。就算我不回往，父母到我那里来，也会把谁谁谁过背了的信息带给我。村庄里的规
律仍在把我的往位一个一个地推向前。好在我再不往觅知详细的排位了。
隔一些年回到村庄，发现村庄正在死祖辈的人、生子辈的人；又隔些年回到村庄，
发现村庄起头死伯辈的人、生孙辈的人了。而村庄自己那棵大树，不单四时改换着叶
子，枝桠也会在岁月里变延。良多过往熟悉的场景渐渐消逝，替代的是新的目生的场
景。熟悉的老屋倒了，目生的新房立了；熟悉的山路荒了，目生的马路曲了；还有，熟
悉的面目面貌隔着岁月不再熟悉，目生的声音跟着时日愈加目生……。
如今毕竟轮到父亲了。我想，还要不了几年就该轮我了。我说不出心里那种忧
伤如水的心绪。但再不像以前那么惧怕灭亡了。只是我仍是舍不得父亲就将离往。父亲
若往了，村庄里就再不剩几个我熟悉的人了。
我渐渐地有些想通了：实要轮到我了，我就往也罢。原认为活得越久，对一个地
方就会越熟悉。如今晓得错了。记忆像一个容器，拆满后就再也记不住此外工具了。子
辈孙辈的面目面貌和属于子辈孙辈的事物，我们萧条的思维无法包容，而我们包容了的面目面貌
和事物，却跟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分开了那小我世。我们的记忆之瓶起头拆着的本是可饮
可饮的清水，到后来竟会酿成一瓶毫无用途的黄沙。那时，无限的萧条和说不出的孤寂
就会像黑夜群狼一样伺盯着你。活着，反倒成了另一种惧怕。我如今才大白村庄的白叟
为什么可以欣然赴死。当熟悉的面目面貌和事物都跑到地下了，你还在地上活着岂不成痴人
了？
是的，我也已心生往意。因为不但是村庄，整个世界在我眼里也已目生得有些惧怕。
活多久才气承受死
那具棺材就躺在黑屋子里的一个角落，被腥红的油漆涂镀得熠熠发光。那具腥红的
棺材已陪同七十岁的爷爷二十年了。爷爷五十岁时，用后代送给他的寿金打造了那具棺
材，那时爷爷的身体还十分精壮，他本身跑到邻边的村子选购了几副上好的柏木板，然
后噙着旱烟杆，守着木工将那活做完。
做好的棺材就放在爷爷的卧房，每年爷爷生日那天他都要喊来漆匠将棺材漆一遍。
棺材就如许被漆得熠熠生光。在良多通俗的夜晚，爷爷睡不觉，就坐在床沿吸着烟，与
屋角沉寂的棺材对视。炊火一闪一闪，棺材隐约显显，更添了几份神异。起初爷爷看棺
材的眼神有一点点落寞，一点点无法，另含一点点敬畏。做好了棺材的爷爷经常不等天
亮就出往劳做，要么到东坡锄豆，要么到西洼施肥。做好了棺材的爷爷像似一刻也闲不
住。父亲有时想要阻遏，但阻不住。说多了，反让爷爷喊住数落一顿：我能罢休吗？你
也是做爹的人了，可事事我不费心行吗？……说到后来，爷爷的话就总有点交待后事的
味道。爷爷就叹一口气，把那杆老烟筒摸过来塞住本身的嘴。那时，爷爷含着烟筒的脸
颊就有一些些伤感的意味。
爷爷五十岁时，我已有七八岁了，同我一样大小的，村里还有一大茬。谜一样村庄
谜一样的世事，蕴育出了我们谜一样的心灵。于是捉迷躲便成了童年更好的游戏。觅
觅，发现，然后将谜底揭开，那也是人生过程的总归纳综合。可童年时我们不懂掩躲本身，
左躲右躲，后来总要被对方发现。也不知是哪来的灵感，最初我们几个就合力移开棺材
盖，然后跳进往，躲身此中。那实是个温馨的处所，比人世间任何一个躲身的角落都要
好，里面既干净，又干爽，清新的柏香扑鼻而来，好闻得不得了。关键是对方无论怎么
觅也觅不着。正在我们自得忘形，集体从棺材里快速站起来时，却被爷爷发现了，爷爷
似乎吓得脔心都跳到口腔了，爷爷怪喊一声，像一只浩荡的鹏鸟扑过来，一口气将我们
小鸡般掼摔出往，然后声色俱厉地骂道：你们那班小畜牲，晓得那是什么吗？那是放死
人的处所！懂不懂？！能随意进来吗？
我们被爷爷的神气吓坏了，我从没看见爷爷发那么大的脾性。从那之后，棺材在我
们的眼里陡然变得恐惧起来，我们再不敢靠近棺材半步。比及少年时，我已懂得灭亡的
实正含义了，我以至不敢单独到爷爷的卧房往。
棺材就那么一年一年地漆着，爷爷就那么一年一年地老着。但硬朗的爷爷无论怎么
老，都似乎离灭亡还很远远。爷爷看棺材的眼神就渐渐平静了，渐渐和谐了。爷爷起头
一副乐天安命的神志。该干的事还干些，不应干的事就不再牵强本身了。尘世之事了犹
未了，就由它往吧！
毕竟有一天，爷爷突然咯血不行，我与父亲十里百里地求医，四方名医来来往往，
费了好大功夫才把爷爷的血行住。但爷爷已像一具抽暇了的蝉蜕再没有往日的精神了。
据大大都医生诊断，爷爷得了食道癌。爷爷以后的病症是食什么吐什么，水米罕见有半
点抵达爷爷的肠胃。爷爷起初感应十分十分的饿，爷爷几次饿得昏死过往。但后来爷爷
就习惯了不食工具的日子，爷爷靠消耗本身残存的脂肪和肌肉维生，爷爷的面颊和身体
在快速消瘦成骨骼的容貌。有一天，爷爷拉着我的手贴向他的肚皮，我发现我的手能感
觉到他后背的历历肋骨，一时间我泪流满面，我晓得爷爷离我们而往的日子已近在眼
前。看着眼泪顺着我拉碴的胡须掉下来，爷爷却笑了，爷爷的笑已如一截吹奏不出音符
的响器，断断续续的。爷爷用手摸了摸我的肩膀，说：人不都有那么一回吗？你小子比
你爸爸强多了，我还有什么不安心的呢？
爷爷要死没死，镂空了的身躯如一位得道的高僧，精神愈来愈矍铄，愈来愈来空
明。我们无法测度爷爷的死期，而农事却十分忙碌，地里该收的要收，该播的要播，我
们没空全日陪着他。我只好让本身六岁的儿子陪在爷爷身边，帮爷爷端茶倒水，说说俗
事之外的闲话。据书上说，人在六岁之前是处在半神半兽之间，而上了七十岁后，则处
在半神半仙之间。六岁的儿子和七十多岁的爷爷必定有着良多我们俗人无法理喻的话
题，他俩在一路，必然不会闷着。
有天黄昏，檐蝠乱静空的时候，我扛着锄头静静回来。靠在门外，我看见儿子正踮
起足站在一把椅子上，拿一块湿布费力地擦着已经闪亮的棺材。
老爷爷，你干吗让我擦那个家伙呀？
那是老爷爷的家。
我们如今住的房子不是家吗？
那是我们暂住的旅店。
老爷爷，你不在旅店住了吗？
是的。我不住了，我要回家了。
那我也跟着你回家。
老爷爷是想带你回家，但你得陪你爸爸和你爷爷。
听到那里，我眉心陡然一颤，忙冲进屋，把儿子从棺材旁抱开。我想爷爷是老糊涂
了，如许不吉利的话也说得出口？
爷爷看着我慌忙的行为，也不言语，只那么裂嘴一笑，然后长长伸一口虚气。我转
过身，怔怔地看着全身骨骼已显山露珠的爷爷，那时的爷爷四面都覆盖在某种说不出的
神异中。他扩达的神气似乎蕴含着一种超然物外的聪明。我想也许爷爷才实正大白世上
的那一切，他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应说。一时间又有泪花自我的眼角溢出，我抬手擦
泪花的时候，爷爷再次笑了，爷爷虚幻的笑脸再怎么看也不像那世上的了。
毕竟，爷爷静静地躺进了本身筹办了很久的棺材。为了他的葬礼，父亲花了大半生
积存。爷爷的葬礼筹办得像一场浩荡的盛宴。
葬完爷爷，五十岁父亲起头四处探听，哪儿有上好的檀木出卖。父亲说他闻不惯柏木
的那股香气。
比及有一天，我突然看见本身儿子对父亲放在卧室里的那具棺材惧怕得不得了的样
子，我就灿然笑了。
那时门外百草丰茂，阳光如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