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二三事(二)--跟母亲回娘家
1956年春天的一个晚上母亲对我讲,明天要带我往为我早过去世的外公外婆插青上坟,我十分兴奋。因为我其时不满5岁,她给我提出三点要求:一是旅程远要本身走路,二是往了要住5天不克不及提早回来,三是在那里对人要有礼貌。那些我都欣然承受。
母亲的娘家在宜昌县,属鸦鹊岭管辖的处所玛瑙河边,离我们有十多里路。
在路上母亲告诉我她娘家亲人很少,只要她的一个侄子喊郭祥柱,郭祥柱一家只要他和孙女。孙女喊迎年儿,比我大一岁。要我喊她的侄子喊祥柱哥,迎年儿就喊她的名字。
祥柱哥的家在玛瑙河东岸的山岗上,起头我跑得很快。只走了一半旅程就走不动了,我一想到事先容许母亲要本身走的,又鼓足勇气往前跑。母亲也时刻鼓舞我:已经不远了,祥柱哥的家就在那一棵高高的松树旁边。我早就觉得离松树很近了,但是跑了半天还有很远。那是一棵巨松,生长在祥柱哥家背后的山岗上,因为四周没有其他树木,所以非分特别显眼,就是在我家屋后的小山坡上也能够清晰的看到它。松树笔挺笔直,只要树顶才有茂盛的枝叶。远看象一把大伞,又像皇帝出行的维盖。到了树下我被巨松震动,它葱茏笔直曲指天穹。其时我无邪地想,如果能上得树往必然离月亮星星不远了。以至觉得那里可能是大地的中心。
1976年6月6日一声惊雷劈掉了树枝,皇帝出行没有了维盖。巨松酿成了一根问天的神柱。过了一年,县林业局用专业东西花三天时间才放倒了那根三人才气合抱的神柱,那是后话。
到了祥柱哥的家才晓得,本来祥柱哥就是一个老头子。比我的母亲还大10多岁。外婆晚年就是在那里渡过的。是那仁慈厚道的祥柱哥为外婆养老送末。那时的祥柱哥头发已经斑白,额头上眼角边深深的皱纹像刀刻一般,高高的颧骨,魁梧的身段。戴白色袖套,系印花围裙,上唇斑白的胡子剪得像牙刷那样整洁,很有精神。他声音有点沙哑消沉,两眼老是笑眯眯的,和气可亲。我好象始末没有喊他祥柱哥,他老是喊我弟弟。
迎年儿比我高,长的很都雅,纷歧会儿我们就混熟了。她喊我幺爷爷,我经常搞错喊她迎年儿姐姐。
没有过多久,母亲的姐姐,我的阿姨也从枝江赶到了那里。她们是往年就约好的,她们已经好几年没有回过娘家了。祥柱哥做了一桌好食的菜肴,有鸡、鸭、香肠、猪舌头耳朵等。都是他们过年都舍不得食专门为我们留着的。
食过午饭我和迎年儿击掌对歌,那是我们城市的儿歌:
张打铁,李打铁,
打朵花儿送姐姐,
姐姐留我歇,我不歇,
我要回家学打铁!
月亮粑粑 街上嘎嘎(外婆)
问你的嘎嘎食的什么饭
食的红饭
什么红 淡淡红
什么淡 鸡蛋
什么鸡 两端机
什么两 秤两
什么秤 官秤
什么关 扎米看
什么扎 对扎
什么对 米对
什么米 糯米
什么糯 海螺
什么海 螃蟹(读害)
什么旁 线旁
什么线 锁线
什么锁 铁锁
什么铁 锅贴
什么锅 广锅
什么广 湖广
什么湖 洞庭湖
什么洞 风洞
什么风 南风
什么南 殿蓝
什么殿 川店
什么川 四川
一片欢声笑语。那时门外进来一个与我们差不多大的小男孩,是邻人,他眼角边有一个伤疤。我们改唱:
疤子疤 巴泥巴 巴到街上接阿姨
阿姨骑的度度马
疤子骑的狗尾巴
狗尾巴一断 巴子达的个西西乱
那男孩哇的一声哭起来跑回家往了,我们一阵狂笑。
过了一会儿进来一个阿姨,是邻人小男孩的妈妈,他问:是哪个幺爷爷?我来看看,幺爷爷!你是晚辈呢,你再不撩我的狗娃子了,我们不做声。又过了一会儿,狗娃子的妈妈回往用葫芦瓢给我们端来了一大瓢花生和炸苕米子。以后几天狗娃子也和我们玩的很高兴。我和他们还唱了许多儿歌象《月亮走》、《板凳歌》、《爹饮酒妈打牌》、《雀尕飞》等。
第二天,我和母亲还有阿姨就往给外公外婆插青上坟。
往外公外婆的坟头要穿过玛瑙河,一路春风掠面阳光绚烂,两边的田野上油菜花盛开,一片金黄。还有紫云英相间其间,姹紫嫣红。年轻的母亲还有气量非凡的阿姨就跟在我的后面。前面是玛瑙河了,玛瑙河两边有宽大的河滩,河滩上是大量干净的卵石,那些石头有的雪白如玉,有的粉红鲜艳晶莹剔透,有的还有清晰的斑纹,那有些就是玛瑙。我爱不释手,检了一个又一个,口袋拆不下了用衣服兜,完全忘记了上坟的事。母亲和阿姨屡次催促也不睬摘,阿姨要我把石头放在那里等回来时拿,说没有人会要,硬是把我拉走的。
外公外婆的坟在西岸的小山坡下,坟头长满荒草,母亲要我在坟头给外公外婆磕了头之后就在那小山头跑上跑下。我觉得那里的天空是那么高远,大地是那么辽阔,人世又是如许美妙。正在我玩得兴奋的时候,坟头那边传来凄厉的哭声,是母亲和阿姨。走到跟前见她们哭得特殊悲伤,相依在一路能够说是捧首痛哭。我完全不大白是为什么。
多年后母亲才告诉了我一些她的悲苦出身。
我的外公喊郭崇献,是清朝末年的不第(没有仕进的)秀才。他很有个性,不愿与狼为伍,有官不做。经常搀扶帮助贫民打讼事。良多人都晓得讼事逢郭必赢。
中华民国元(1912)年下半年他又承受一路贫民对富人的讼事。此次的敌手是安福寺更大的恶霸田主。讼事于1912年腊月二十在宜都县判决获胜。在和原告回家路过安福寺时,在餐馆食了一碗面条后外公中毒身亡。外公历来隆重,每次外出都带着象牙筷能识别毒品,因为此次讼事冗杂凶恶,他征服重重困难搜集证据整理卷宗,最初几天食不下饭睡欠好觉,精神都集中在案件傍边才忘带象牙筷,因而大难临头。
已经40岁的外婆蒋氏得到动静哭得昏死过往,此时我的母亲还在外婆腹中七个月。就在当天夜里,天空刮着冬风下着大雪,母亲提早来到了那个悲苦的世界。
外公往世后一家只要外婆、阿姨和母亲。
其时阿姨已经18岁了,明年出嫁已经定了日期。过年后她嫁给了枝江太和场一祁姓人家,祁家家庭富有,是有名的田主。但是只要3年,祁姨父因病往世,没有子女。后由祁家姐姐介绍,阿姨又改嫁到老周场的丁姓人家。丁家也是田主,丁姨父勤奋能干有可看的家产,他做生意经常出进枝江的各个船埠闹市,1945年在枝江被当阳往的一个处所武拆误杀。此时阿姨已经50多岁了,末生没有生育。丁姨父在时领养了他堂兄的孙子做为持续人。欣慰的是孙子孙媳憨厚仁慈,对阿姨十分孝敬。阿姨活到88岁,晚年还算幸福。
阿姨出嫁后外婆和母亲相依为命,生活来源靠纺线为生。母亲还不会走路就学会了纺线。先天不敷、持久营养不良和坐着纺线使她的膝盖骨有点畸形,腿也申得不曲,夜晚为了节约灯油经常在月光下纺线到深夜,头发上结满露水。到了11岁时母亲还不会走路。母亲的童年在困难困苦中渡过,也在固执地长大。
12岁那年她毕竟站起来了,在一个亲戚家里她看见了本身定了亲的对象,一个只要9岁的娃娃,那就是我的父亲。父切身体安康纯朴憨厚活泼开朗,那使母亲看到了期看,给她的生活增添了无尽的勇气和力量。不久她的膝盖骨一般了,腿也申曲了。很快就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15岁那年有大户人家托人来向外婆提亲,遭到外婆和母亲的婉绝。17岁时母亲嫁给了父亲。起头了她新的生活。
母亲出嫁后,根据外公生前的安放,祥柱哥把外婆接到他家养老送末。
在我的印象中,几年后我们还往过祥柱哥家一次,只歇了一夜。以后便再也没有往过。因为祥柱哥没有把迎年儿养大成人就分开了人世,迎年儿由她妈妈的娘家亲戚抚育,后来嫁给了张姓人家。
后来我曾经几次往觅觅。不见了高峻的青松,不见了祥柱哥的家,不见了外公外婆的坟头,不见了母亲的娘家。只要清清的玛瑙河啊!日夜向南流。它带走了悠悠的岁月,却带不走浓浓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