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苏诗《汲江煎茶》必做于儋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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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引】拙文“儋州北门江,水清可煎茶”9月份在《海南周刊》颁发,很快就收到反应说:苏东坡《汲江煎茶》并不是做于儋州。我一查,本来先后有两位学者阐述坡翁此诗是在惠州写的,迄今二十年未见不附和见。似乎因为如斯,近年海南文字也甚少提及坡翁此诗。

  苏学在海南历来是“显学”,研究者寡,我本敬而远之。唯拜读两文再三,不敢苟同,试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遂有此篇……  

  █问题的发作

  苏东坡是国内品茶高人,其《汲江煎茶》诗,是最到处颂扬的名篇之一,历来都受高度存眷:

  活水仍须活火烹,自临钓石汲深清。

  大瓢贮月回春瓮,小杓分江进夜瓶。

  雪乳已翻煎处脚,松风忽做泻时声。

  萎肠未易禁三碗,卧听荒城长短更。

  此诗历代传抄者寡,诗中若干文句呈现了差别版本。更重要的是:因为此诗不署地名,坡翁晚年两处贬所即惠州和儋州,四周又都有江河,该诗事实做于何处,最迟明代就呈现了差别揣度。

  嘉靖《惠州府志》将此诗回进居惠所做,而万历《琼州府志》则回进居儋所做。因为《琼州府志》内容大多源自正德《琼台志》,然后者艺文卷亡佚,不知此说能否源流更早。不外,其时同属广东的两份府志只是各说各话,素质上都是表达本地人对苏诗的珍爱敬重,未呈现定此否彼的说法。

  历代诗选多认“儋州说”,多注“元符三年做于儋州”。如清代冯应榴、王文诰两种苏诗纪年笺注本,向属权势巨子,均编定于元符三年庚辰春;中华书局1982年版《苏轼诗集》亦如斯。

  苏诗中呈现过儋惠之疑的不行一首。例如“小邑浮桥外,青山石岸东”那首也曾注编于惠州,但该诗有“万户不由酒,三年实识翁”二句可证是居儋州所做,尔后便没有大的争议。  

  ▲远眺儋州东坡书院

  1999年第9期《惠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刊载了惠阳市物业集团吴定球先生《苏轼汲江煎茶诗应做于惠州》,力证“惠州说”能够根据坡翁诗文“处处落实,字字有解”。那可能是第一篇“定此否彼”式切磋该诗创做地的文字,至今二十年,似未见辩驳。

  无独有偶,海南闻名文化前辈林冠群先生在其编注之《新编东坡海外集》(比来一版为中州古籍出书社2015年)中,将《汲江煎茶》列进坡翁海南做品的“存疑篇目”,并在附录收进论文《汲江煎茶应为东坡寓惠时做品》,更深进阐述了此题。林先生身为儋人而安然认同“惠州说”,展现了一种务实慎重的学术胸襟,值得钦佩。

  不外,结论是另一回事。本文秉承同样的务实慎重立场,论证吴文林文逻辑上难以安身,该诗必为坡翁居儋所做。

  那不是“荣誉”属地的问题,而是关系到若何理解典籍,逃溯前人思惟豪情的问题,对学人来说那类切磋恐怕是永无行境的;同时,那又是逃溯苏东坡特殊人格和艺术魅力的一个典型案例。因而笔者敢不揣浅陋,将另一种“定此否彼”的个见就教于方家。

  ▲在书院边劳做的中和镇村民

  █惠州江水不奇怪

  吴、林两文列举史料证明坡翁居惠终年汲江,惠州又是“山城”。请看相关段:

  ——“(坡翁白鹤)新房在一峰上,下临大江”,峰高约五丈,与山脚江边钓石,曲线间隔不外五六十米,即因山势陡峻,路道蛇行,现实间隔亦在百米摆布,可谓甚近……(新房)有“陟降劳”,“但苦江路峻,常惭汲腰酸”,所以要凿井百尺,甜分四邻。阐明峰上居民于井成之前必需取水江潭,东坡自不破例。(吴文)

  ——东坡诗云:“相娱北户江千顷,曲下都无地可临。”而崇阶百级,上下极不便利……后因汲江用水之苦,东坡不能不在白鹤峰上凿井取泉。(林文)

  两文足证坡翁卜居惠州白鹤峰时,所食所用全赖此江,必需天天上下百级峻峭粗陋石阶取水……假设以文论文或仅谈天文,“惠州说”似无懈可击;不外假设切进人世现实,结论将恰好相反。

  试问:既然活水对惠州坡翁是终年所用,取水深认为苦唯有勉力劳累,后因毕竟当场“凿井百尺,甜分四邻”而大舒一口气……那么,为什么偏偏还要晚上再下山取水呢?

  取水怎个苦法?“但苦江路峻,常惭汲腰酸”,坡翁诗文不轻叹苦,何况早就过了“为赋新诗强说愁”的年纪了,凡有叹,定必已甚。上下高差到达五丈,折合近十七米,六层楼高,也就是住在七楼的人停水停电要下来取水,且不说山径粗陋石阶远不如当今梯级。

  诗做时间也难切合。吴文左推右算,最末只能定为做于绍圣四年二月十四日白鹤新房落成之后、百尺井凿成之前的短暂时间窗。此时坡翁62岁,离被再贬儋州不外八个月。夜间不打松明,一不小心就要踏空,可不是闹着玩的;打了松明也欠好走,何况怎么拿水瓮呢?

  坐而论道,能够不知其苦。假设家有花甲白叟,您舍得请他从七楼下来“尝尝水”吗?假设您就是坡翁本人,情愿如许玩吗?您住“鹤看一峰,独立千岩之上”,天天取水会嫌酸累不敷,晚上再下往折腾一番,还会为此喜气洋洋诗兴大发吗?

  坡翁固然奔放潇洒,与反智的狂怪自虐却完满是两回事。 

  ▲中和“坡井”奇迹

  █儋州江水太豪华

  缺什么,就奇怪什么,那是人情世故。惠州坡翁底子不缺活水,但儋州坡翁最缺的恰好是能烹茶的活水。请看林文:

  ——“吾(坡翁)谪居儋耳,卜筑城南,邻于司命之宫。百井皆咸。而醪醴湩乳,独发于宫中,给吾饮食酒茗之用。”另据他写给姜唐佐的信可知,他曾以此乳泉“泼建茶”招待唐佐。那阐明其时东坡烹茶用的是此日庆看中的泉水。东坡既视姜唐佐为嘉宾,当然要用更好的水来烹茶,假设还有更好的江水供取用,东坡还用那乳泉吗?

  毫无疑问,儋州罕见好江水,然而我要证明的是:因而恰好促成《汲江煎茶》。

  陆羽《茶经》评说“山川上,江水中,井水下”,坡翁是高度认同的,故其诗云“精品厌凡泉”。远离山地的儋州,百井皆咸,仅有的两个泉也是他多方比力之下,选出来的较佳凡泉聊供拜托罢了,论品秩,均属“井水下”。

  居儋取山川不现实,取不太远的清江水即中和镇以北的北门江(时称伦江)虽有可能,却照旧不容易。因为坡翁垂老且无人代庖,要获得它必需同时称心三个主客看前提,也就是天时人地相宜。

  第一,春天。即诗中“回春瓮”。为什么不是盈盈秋水呢?因为儋州同大陆纷歧样,琼西旱季往往从秋连到春,大旱以至连至夏,甚少春雨。若遇秋台(风)豪雨,秋水照旧泛浊。而春天进旱最深,春雨即有也不大,涸地很快吸收,江河只要不竭流,就是春水盈盈。而宋代儋州农耕文化圈仍小,未有春旱拦江取水之举。琼西春江之水已无地表径流成分,满是林间陆续渗出会聚的浅层地下水,最是清澈无土腥味。

  第二,大月亮。即诗中“大瓢贮月”。白日人趟牛浸、妇女浣衣不竭,夜静水更清。但必需是明朗月夜,白叟才气平安来往无需松明,一拿松明手就受约束,欠好独霸水瓮了。还有一点:月下平地大路很易看清,山林里坎坷石阶却看不清,走过山路的都晓得。

  ▲南渡江源区一些收流,宋代北门江就该是那么碧清。

  第三,身体精神健旺。年逾花甲古代是皤然老叟了,齿摇发落不复昔时,安康时好时坏。到两里外江边夜行取水甚是不容易,相当劳累,路上或需歇息若干次。只要身心都处在较佳形态时,方能成行。

  那就能合理阐明:为什么坡翁一本正经招待姜唐佐也只能用“乳泉”。因为非当时、无筹办,“活水”绝不成得。

  林先生指出儋州城离江边两里略多,路途不算近。但清风明月之下乘兴负瓮一行,也是能够的,也是值得的,何况海南天气秋热春凉,春更舒适。坡翁在《书城北放鱼》曾述到北门江边放生之事,须知鱼无水不克不及活,所以坡翁也是同时携水至江。体力余勇可贾,由此得证。

  良久没饮过如许的清江活水了!多么酣畅。缺失越久,越知其味,很快会勾起居惠及更早期的美妙往事。那恰是此诗把“汲江”“活水”统统摆在开篇的意象,也才气理解:为什么他白叟家回来稍事歇息,就掉臂劳累兴致勃勃生火烹茶,细细品尝,同时还诗兴大发。

  ▲古儋州武定门,城墙街道都是石砌。

  █“萎肠”困窘神思

  对诗中“萎肠”之解,笔者认为也值得多谈一下。林文云:

  ——有人将“萎肠”阐明为东坡在儋耳乏食,无物充肠。殊不知,那是东坡翻用卢仝《谢孟谏议寄新茶》诗意,仝云“三碗搜萎肠,惟有文字五千卷”……

  愚认为,那句确实是心理上的“萎肠未易禁三碗”,与“搜索引擎”无关。坡翁奔放,诗意信手拈来随性率实,未必胶柱鼓瑟一再非某典不消。

  “萎肠”婉言无物充肠,与居儋苏诗题《闻子由瘦,儋耳至罕见肉食》,苏文“食无肉、病无药、居无室”,一脉相承。

  照旧是缺什么就奇怪什么,白叟以至板动手指细算着能食到肉的日子:“五日一见花猪肉, 十日一遇黄鸡粥”。为了充肠,海北之人看而却步以至闻之“吐逆”的“蛮食”,白叟也说服本身测验考试:“土着土偶顿顿食薯芋, 荐以薰鼠烧蝙蝠”……罕谈苦、不控诉,以诙谐对残酷,以文字的轻松丰胰描绘现实的繁重骨感,本是坡翁风气,其居儋诗文更到达一种巅峰形态。不细细体味,就随便轻浅于坡翁茂美文字而漠视其营养不良的严峻现实。

  史无前例的恶劣前提,使年迈的坡翁元气大伤,那恰是他当权政敌所自得与锐意的。坡翁或以“萎肠”一句,对种种虐待稍加鞭笞,似有似无点到即行。一来“乌台诗案”的构陷记忆犹新,二来晚年他的人生看有了量的跃变,“往留无意,漫随天边云卷云舒”,已然随遇而安超脱荣辱。

  在朝在野,对他新诗的存眷者照旧触目皆是,但目标却可能大相径庭。他岂有不知。他的诗永久温和疏朗云淡风轻,却严丝合缝不再露给敌手马脚。

  ▲古儋州历代石柱础遗存

  █厄运催生典范

  知其实困苦,方知其实潇洒。为品尝“活水”他不吝中夜烹茶,无茶点可佐的三碗事后,饥肠辘辘辗转无眠。于是痛快神游半躺,伸展开劳累兴奋了半晚的那把老骨头,“卧听荒城长短更”……

  很可能,那首千古佳做,就在如斯困窘的神思八极中完成了。

  一切瓜熟蒂落。我们能触摸到诗人在“海南荒陋,不类中国”窘境中,照旧储蓄积累力量,精准觅觅和实心赏识生活美妙的那份温热与扩达。反之,假设在活水全不奇怪的惠州,坡翁此举此诗除了“网红”式造做,恐怕就剩下不成理喻了。

  诗言志。我们在那首诗里却只看到烹茶“雪乳”“松风”手艺细节,看到白叟欣喜地把清江连同映照着的明月,大瓢悄悄舀起,回进“春瓮”,看到不眠之夜荒城田野,悠长更鼓橐橐传来……

  假设没有“儋州说”的布景解读,又若何体味坡翁身处顺境的睿智童心,体味闲逸精巧后的波谲云诡,茶艺镜头外的深厚激越!

  那位旷世奇才流露的感情是逼真天然的,逻辑清晰的,触之有温的,超凡脱俗的。仅靠描眉画眼辞藻堆砌,又怎能逾越千年深深感动万万人的心?

  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做《春秋》,典范之大者也;坡翁贬蛮荒而《汲江煎茶》,典范之微者也。其义相通。由此可见,历代诗选的“儋州说”非为无因,选家亦并不是茫然不知白鹤峰离江之近。

  ▲中和镇复兴街展路石,多半是拆下的古城墙砖。

  █“钓石”之有无

  当然,“儋州说”还有逊于“惠州说”的一项,就是“钓石”。

  吴、林两文着重强调惠州江上的天然钓石,而北门江下流是一马平川冲积平原,没有石峰石岬,也就没有天然钓石。林文阐发:

  ——东坡在儋,诗文中提到“江水”的仅见《书城北放鱼》一文。且文中提到放鱼的地点是在“吴氏之居,浣纱石之下”,那石也不是钓石而是妇女们漂洗衣服布帛的“浣纱石”!

  对此我能说的是:江边既然有浣纱石,就可能也有钓石。虽非天然,却可人造。坡翁《寄儋》就有“小邑浮桥外,青山石岸东”,既有石砌之岸,浮桥也会有江边石墩,有丰水期泊船的石埠头,也能够有浣纱石和离岸略远的钓石,以至有重旱萎水期供行人免涉过河的“跳石”。

  儋州虽处海外,却也是始自西汉的千年古邑。北门江江流不大,合理赴琼管交通要道,那些石墩类修建物错落散布于江岸江心,是古邑陆续添置的民生必备。就不说坡翁往后仅仅三十年,那条江便架起全长十三丈半的大石桥了。

  渔夫俗子高人雅士,江上垂钓都是生活常态,汲江于萎水期,被选尽靠深水的钓石,那类钓石丰水期或被沉没。类似场景,有过中小江河农村生活的人当不目生。无论那些钓石能否天然,是大是小,也摆荡不了“儋州说”的根本面。

  明初儋州城垣已经“以石包砌”,如今中和镇复兴街展的长地砖就是古城砖,城内街道“甃之以石”的记载也清晰。大量石头自有适应古代消费力的来源,最可能是丰水期操纵北门江船运。更早的石砌筑天然也有,只是记载多半亡佚罢了。

  坡翁居儋提到“江水”的,假设“仅此一文”,则《汲江煎茶》即是第二,并且将江水做为核心;若未提钓石,则此诗就有。因为江较远不常往,值得见诸诗文。

  至于此诗差别版本到底是“山城”仍是“荒城”“荒村”,“坐听”仍是“卧听”等等,在本课题中全都无关宏旨,能够一概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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