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钱识小（6-23）日裹是底细，夜裹做王公。（6-24）胎息（6-2

　　读钱识小（6-23）日裹是底细，夜裹做王公。

　　1、“周之尹氏大治产”一节，老役夫旦旦为仆虏，夜夜梦为人君，如刘晚霞所谓“梦裹几回富贵，觉来照旧恓惶”(《承平广记》卷二五O引《开天传信记》)。奇情妙想，实自《庄子·斋物论》论梦与觉之“君乎牧乎固哉”六字衍出，说者都未窥破。

　　隐于针锋粟颗，放而成山河大地，亦行文之佳致乐事。

　　2、《拍案惊异》二刻卷一九牧童寄儿事又踵而敷饰，有曰：“不如庄子所说那牧童做梦，日裹是底细，夜裹做王公。”不曰“列”而曰“庄”，又以“牧童”代“役夫”，似示《列子》此节本诸《庄子》一句者。果尔，则文人慧悟逾于学士穷研矣。

　　3、李商隐《过楚宫》：“微生尽情人间乐，只要襄王忆梦中”；彼老役夫与牧童亦心同此感者欤。

　　读钱识小（6-24）胎息

　　1、“郑人有薪于野者，……实得鹿，妄谓之梦，实梦得鹿，妄谓之实。”

　　按《庄子·大宗师》：“且汝梦为鸟而厉于天，梦为鱼而没于渊，不识今之言者其觉者乎?其梦者乎?”即《列子》此节所胎息也。

　　读钱识小（6-25）“荡荡”之所以别于“扰扰”：“鸵鸟政策”

　　1、“宋阳里华子”节，略谓华子中年病忘，家人忧之，鲁有儒生，自媒能治。历年之疾，一朝而瘳。华子大怒，黜妻罚子，曰：“曩吾忘也，荡荡然不觉六合之有无，今顿识既往数十年存亡得失、哀乐好恶，扰扰万绪起矣!”

　　按《永乐大典》卷二九五一《神》字引周邦彦《祷神文》：“胥山子既弱冠，得健忘疾，坐则忘起，起则忘所适，与人语则忘所以对，……莫知所以治之。有老子之徒教之曰：‘……然子自知其忘，忘未甚也；并此不知，乃其至欤!”；即本此节而兼《仲尼》篇尹生“九年后表里尽”节之旨。全无记忆则泯过往与将来，不生怅悔希望种种苦恼；尼摘尝说善忘为至乐之本，正创造“荡荡”之所以别于“扰扰”。

　　[增订三]尼摘论善忘为至乐之本，可参看一册256页注1引济慈诗所谓“甜美之无记忆”(sweet forgetting)。诗人每羡禽兽之冥顽不灵，无思无虑，转得廉价。如利奥巴迪因羊而兴叹(Leopardi：“Canto notturno di un　Pastore errante dell’Asia”：“O greggia mia che posi，oh te beata，/che la miseria tua，credo，non sail”　　--Opere，Riccardo Ricciardi，I，106--7)，戈扎诺睹鹅而生悟，亦犹尼摘之赞牛牲健忘耳(Betrachte die Herde，USW·)。

　　古罗马大诗人霍拉斯咏希腊一士患狂易之疾，坐空室中，自生幻觉，闻见男女角色移演院本，击节叹美(qui secredebat miros audire tragoedoes／in vacuo laetus sessorplausorque theatro)；其友求良医治之已，士太息曰：“诸君非救我，乃杀我也!”(pol，me occidistis，amici，/non servastis)；盖清明在躬，无复空花妄象误之，遂亦无赏心乐事娱之矣(sic extorta voluptas/et demptus per vimmentis gratissimus error)。

　　近代一意大利人做诗，谓有发狂疾者，自言登大宝为国王(sul trono)，颐指气使(commandava come un Re)，志自得满，其友延医疗之，神识既复，恍然自若窭人产也，乃大恨而抽泣曰：“尔曹弑我!昔者迷妄，而吾之大乐存焉，今已矣!”。机杼与阳里华子事不约而合。

　　西洋诗文每写生盲人一旦眸子明朗，始见所娶妇奇丑，或忽睹爱妻与忠仆狎媟等事，懊恼欲绝，反愿长瞽不明，免乱心曲，其病眼之翳障不啻为其乐趣之保障焉。盖与病忘、病狂，讽谕同回，胥所谓“罕见糊涂”，“蒙昧便是福”(lgnorance is bliss)，亦即严复评《老子》第二O章所谓“鸵鸟政策”也。

　　3、读者曰：因为大白，必须糊涂之圣智，与“蒙昧便是福”，一通明一浑全，貌齐心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