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山毓秀人自杰
—— 评逯玉克的汗青文化散文集《月明三川》
似乎一位忧患意识重重的学人密意凝望着河洛山水，那激扬澎湃的文字从胸中流泻而出，从中既可倾听到汗青长河中响起的雄姿英才之声，又不乏连绵千古的柔情呢喃，刚健昂扬的气焰中自有一段妩媚风流之韵。逯玉克先生那本汗青文化散文集里的文字给我更大的印象是：高屋建瓴的气焰与细腻微妙的心曲巧妙地融于一炉，意象丰裕，神韵悠长，在他笔下汗青与文化在睿智的深思中闪现出多样的维度，有如复调式的织体，斑斓多姿，启人深思。
做者是河南偃师人，中华民族的泉源之一河洛文化浸透了他的身心。英雄和圣贤辈出的中原大地孕育了他博大的襟怀和深邃的目光，在他笔下史实的严谨和扎实表现了做者深挚的学问功底，而对汗青和文化无处不在的深思和悖论式的诘问，更展现了做者现代学术视野的非凡目光。笔者始末认为汗青文化散文的写做必需以扎实准确的史实为前提，巧妙连缀的史料自己就潜躲了许多微妙深入的意义，祝勇的散文《永和九年的那场醒》之所以让人激赏，此中史料的博恰和精心的安放也是重要的原因。那种只靠微弱贫瘠的素材和只言片语而天马行空的文字是难以撑起汗青的实在和论述框架的，很随便沦为“戏说”和乱说，不免丧失掉汗青和文化的威严感。无论是描写山水城阙、风俗民情，仍是人物故事，在做者笔下都显得特殊丰裕圆融，血肉丰沛，活灵敏现，颇让人惊佩于做者丰富扎实的学养。集中《萋萋苌弘墓》一文在丰富的史料根底上的全方位展现，让那位两千多年前的前人从汗青幽暗的深处凸显出来，显得反常生动新鲜；而《永宁寺佛塔》一文的详尽描写则给人恍若设身处地之感，那种感同身受般的体验加强了读者怀古思昔之幽情。做者擅长引经据典却无堆砌之嫌，其内容之厚重、取材之精当，文笔之摇摆多姿，予人以一种花团锦簇的美感，既丰盈充分又淋漓尽致。
宏阔的视野，纵横开阖的气焰，是做者创做汗青文化散文的一大特征，与此类题材固有的博大和雄壮相得益彰，笔势跌宕起伏又意境深远。做者的文风常让我想起英国闻名的汗青学家汤因比著做中那种高屋建瓴的气焰，既深邃又诱人，也很随便使读者联想到先秦纵横家们和西汉贾谊文章中那种久违的神韵，那是一种汗青文化写做的很高境域。《千秋魏碑》中所展现的汗青画卷是那么壮看和绮丽，山河如斯多娇，令人憧憬；《无处吊田横》里英雄的豪情和悲壮写得多么摄人心魄，催人泪下，读罢仍为之掩卷长叹。
理性与激情的交错使做者的文字张力十足，元气充沛，极具阳刚之美和冲击力，做者在《一笔狂草舞春秋》一文中是如许描写黄河的：“黄河是一幅不羁的狂草。黄河之水天上来。从青躲高原的巴颜喀拉山起笔，到浪淘风簸自天边的进海处收笔，黄河，以泥沙为墨，以大地做纸，在青海龙羊峡、宁夏青铜峡、晋陕峡谷的壶口瀑布、三门峡的国家栋梁间，恣肆遒劲，势若奔雷，以吞天沃日的霸气和摧萎拉朽的野蛮，写就一幅惊蛇进草、冷藤挂松的狂草。”写得多么气焰澎湃！多么诗情画意！展现了做者不羁的才思和千钧的笔力。而行文的大气陪伴的又是无处不在的细腻笔触，有时以至充满了缠绵悱恻之情，令人心旌摇摆不堪唏嘘，构成了一幅诱人的复调式织体。做者在《偃师风物》一文中回忆河洛大鼓的宿世此生，写下了如许一段文字“……河洛大鼓，踏着清末洛阳琴书的余韵而来，在河洛大地上铿锵回响，葳蕤百年间，摇摆着浓重的处所风情，寡淡如水的日子里，像一帖敷在创口的热毛巾，为那些浸泡在磨难中的公众，带来一时的安慰和陶然……鼓点起处，琴声悠扬，孩子们听来仿若隔世的古董，白叟呢，会怅叹一声，韵仍是阿谁韵，只是昔时那听书的场景、气氛、心绪，再也不复有了……”读着读着那怅惘之情登时涌上心头，凄美而揪心。而做者谈到洛阳老城和洛阳水席时又别是一番风味，闲庭信步似地娓娓道来，兴趣盎然，亲热隽永，似乎春风化雨，余韵绵长。
三川者，伊河、洛（雒）河、黄河之谓也。 三条河，从伏牛山三个差别的方位奔腾而来，由洛阳的三川并行，到偃师的伊洛交汇，再到巩义的河洛汇流，配合在邙山南北的洛阳盆地，荡出沃野百里的冲积平原。那里是华夏民族最后的舞台，曾上演了无数冲动人心的汗青大戏，“昔三代之君（居），皆在河洛之间”（《史记》），“争名者于朝，争利者于市，今三川、周室，全国之朝市也”（ 《史记•卷七十•张仪传记》），悠久的汗青、绚烂的文化，有如晨钟暮鼓，至今仍在岁月的深处回响，神异而动听。
“孤村几岁临伊岸”，伊河下流南岸，有村曰五岔沟，而有“洛阳散文四各人”之称的逯玉克先生就生长于斯。逯姓生僻，常被误做逮字，逯兄以此自嘲自谑，自号“逮哥”，故江湖皆以“逮哥”唤之。
假设是生在关中八百里秦川，他的笔下召唤出的定然是汉家陵阙、盛唐气象、渭水秋风，必为秦川大地之庆；不外，所幸他生在洛阳，于是，三川、北邙、洛邑、夏商故都、汉魏故城，那些河洛文化的象征和符号，纷繁宿命般地丛聚在他的笔下，成全了那位“文字河洛郎”“洛阳的余秋雨”一篇篇既古意苍苍又超卓纷呈的汗青文化散文，为那片古老神异的地盘颂扬招魂。
翻开《月明三川》，逡巡于《西亳古韵》、《千古三川》、《三川读河》、《豫州九记》之间，跟着做者的思路，你会回到远远的过往，在驾鹤升仙的缑山，在摘薇而食的首阳，在一画开天、河图洛书的传说里，在永宁寺塔、天堂明堂的遗址中，相逢那些已然远逝却未曾磨灭的千古往事。三川，是地区，是空间；三川，是亘古，是时间。那里的一切似乎都与做者血脉相连，那些相关的汗青和传说也似乎融进了他的灵魂，与那些浮光掠影似的游记差别，他笔下的文字充满了真诚深厚的感情和特殊的体验。城镇、山水，景物，汗青遗存，在他密意的目光凝望下，都付与了新鲜的灵魂和生命。读者从中似乎能逼真地听到洛河的吟唱、邙山的叹气、河洛大鼓的铿锵……，在另一个时空维度中感触感染和领略到“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的生命况味和美学意蕴。
让笔者击节叹赏的，还有逯玉克先生那炉火纯青的语言艺术，豪宕与婉约集于一体，色彩斑斓，在谈到洛阳老城时，做者描画到：
“顺着展地的青石路，我们来到老城的十字大街，两边老宅大门挑着的喜庆灯笼和红底黄字杏黄边的幌子，衬着成冬日的一抹热色。
进了几家老宅，墙壁大多风化，有的已经开裂，镂空雕花的门窗漆色已旧，班驳处露出木纹，房梁上落满尘埃和炊火色，房顶上瓦松瑟瑟，坍塌烧毁的破房蛛网遍及，院落幽寂，偶尔传来几声犬吠，仿佛隔世。
老宅里多有槐树、枸树、皂角树、花椒树等，年深岁久，那些年轮里记载着世间风云的老树似乎修禅悟道的高僧深邃地寂静着。也有一些萎草样的藤蔓，在黑瓦灰墙的院落间攀爬附着，卷萎萎缩的叶子间，真相大白地表露着吊挂的橙红色瓜蒌。”
语言委婉蕴藉、醇厚天然，营造出一幅静美的画卷，很有意境，像如许灵动高雅的文字在文集中触目皆是。
高明的常识是汗青文化散文的灵魂，在那方面《月明三川》的做者在文集中所表现的特殊的问题意识让人印象深入。对汗青文化的热爱并没有遮蔽他做为现代人的理性和责备意识，对儒家思惟影响的利弊，对汗青人物如隋炀帝等功过的评判都颇惹人深思。做者安身于现代学术思惟的前沿，对许多传统的思惟和看念停止了责备性的审阅，也使得那本汗青文化散文集除了较高的文学价值外，也具有了较高的思惟价值和文化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