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纪事

4个月前 (11-29 00:57)阅读4回复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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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你那畜牲还乱跑不。一身屎臭,今晚禁绝你进屋,跟老子睡在阶基边上。”母亲站在井边,用几根竹扫帚枒子扎的“条刷丫子”,边斥骂边狠狠地抽打着我光秃秃的身子。我在井台上蹦跳着、鬼哭狼嚎着、抽抽泣应答着。正春风自得快要成婚的寿泉哥拉扯着母亲,点头哈腰的向母亲赔不是“都怪我,都怪我。”

  我泪流满面,牙关紧闭,忍着后背火辣辣的痛苦悲伤,狠狠地瞪着他。就是要怪他,是他逗着我在何八娭毑的菜地里(至今我还冒弄大白,在闹市中间,怎么会有何八娭毑几块菜土)逃跑,在一个浇菜蓄肥的粪坑边,他一个箭步跨了过往,我却掉进了惨遭暴打的深潭,背上和屁股上不规则穿插的红色斑马纹,几天后才渐渐退往。没过几天,寿泉哥和玉姐往拍照馆拍成婚照,玉姐拽上正在小路里玩耍的我,一路到拍照馆和她照了一张小一寸的合影。后来拿回相片,母亲把它放进她那挂在墙上的一个很旧的木相框里,很久一段时侯,我城市时不时仰头呆呆看着照片,看着里面紧挨着玉姐标致俊美瓜子脸下,阿谁和我一个容貌的光头小脸蛋,很是兴奋自得,又不得其解。那是我第一次拍照,从此心里也不记恨寿泉哥了,那年我五岁。

  母亲带着我住在菜场坪。菜场坪地处胜利街北向中段,像一个座北朝南的U字,坪口左拐向东走十几米就是民主西街和学宫街的穿插处,坪口右拐向西走二十余米是北正街和通泰街的穿插处,此地又俗称“头卡子”,十字街口,商展云集,密密麻麻,有水产海鲜、干货南食、酱菜调料、日杂百货。天天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听白叟扯谈时说,菜场坪的平房住房是“长沙大火”后,人们用一些旧砖瓦木材,在废墟上依傍着周边公馆院落围墙,陆陆续续搭建起来的。后来又有十来户人家,在空地中间彼此共墙,搭建了背靠背生长条形的住房区,构成底部又有了一条窄窄的U形小路。至此,莱场坪两边和底部是密集低矮狭小的住房区,出口顶部却留下了一块七,八百平米空荡荡的坪地。每当早晨快天亮时,空坪上就有了火光和人声。天大亮后,映进你眼帘的是塞满了摊担的坪地,一排排、一行行、整洁有序的摆放着。有炸油条葱油粑粑的,有烤烧饼糊壳粑粑的,有蒸馒头米包子的,甜酒猪血百粒丸,豆浆米粥豆腐脑,早点小食,包罗万象。但坪地里更多的是那郊区赶来的莱农,翠绿水灵、别致脆嫩的瓜果蔬菜,一车车、一担担、一筐筐、品种繁多,价格公允。市场里只见人头窜动,车水马龙。喊卖声,吆饮声,此起彼伏。曲光临近晌午、喧闹散往,人走坪空。久而久之那块空坪就酿成了集贸市场,也就有了我家门牌上地址为‘胜利街菜场坪’那一名称。

  菜场坪里虽有日子过得还宽松人家,但也只要三、五家。莱场坪说白了,其实就是穷户窟,在过往户口簿上身世一栏里,人们大都填的是城市穷户。他们都是生活在社会更底层的无产者,有走街串巷的小商小贩,有做上门时间的砌木工,成衣师傅,剃头师傅,白铁冷做师傅,补锅的,补瓷器的,卖黄泥巴的、卖河水的、算命抽彩头的,车夫脚夫,门房传达,八门五花的行当,是他们赖以保存,养家糊口的饭碗。在阿谁年代,他们日子虽过得紧巴,但大都很单纯朴实,诚恳厚道,邻里间充满互助友爱精神。

  在菜场坪东向有一眼水井,那眼井里的水,冬热夏凉,清澈通明。令人希罕的是人们都不饮用井水,家家户户都备有一口水缸,烧菜烧饭,熬汤沏茶用的都是缸里本身挑来或买来的河水。西向那何八娭毑的几块莱地旁,是一座很大的坑式公厕,公厕架空很高,人字屋顶下工具两面是长长的气窗,公厕有隔绝距离的两长排蹲位,是全木材构造,印象中其实不觉得很臭和龌龊,只是冬天进厕有点冷得发抖,炎天进厕则汗如雨下。整个菜场坪百几十号人就如许在公厕积肥,在井边用水。

  从井旁往北数,隔着屈木工和同年妈妈(与母亲同年同月生)两家,就是母亲和我栖身的十几平米的家。我家正好建在一座高墙院落后门旁,传闻围墙那边就是名人柳某某家。我家的东墙借用了柳家围墙,自建的南墙与同年妈妈家北墙还相距三米摆布,是为柳家后门通道。柳家的人摘买工具,图省时省力便利,老是走那张后门进出而不走民主西街的正门。一来二往时间久了,母亲和他们混得很熟了。有时他们进门前会在篮子里挠一把或拿一块食的工具给母亲,有时出门时会递给母亲一些家用的小物件。五十年代初镇压反革命运动时,政府把柳某某捉往一枪崩了。后来才晓得民间对柳某某有多种版本说法,一代大侠,武林泰斗,三湘奇侠,特殊是骨伤科诊治,受人啧啧称道。柳某某如许一位鼎鼎大名的人,看来是死在阶级立场上。死在中统,军统,长浏反共救国军,大恶霸那些名份上了。“盖世武功”之人,毕竟挡不住新政府一粒要命的“花生米”。

  柳某身后不久,那道后门也用砖封堵了,再后来母亲变戏法似的,把那本来的通道,用家乡运来的竹子和油毡塔建了一间杂屋。里面放上煤灶、水缸,还围了一个猪栏,从坪里王嗲(是后来我单元里同事王某干爹)家买了一头刚满月的黑土猪仔养着。自从有了猪,看着它一天天长大壮实,觉得我又多了一个游戏伙伴,我也时常拿着母亲教诲我的公用东西“条刷丫子”,抽打着它毛深皮厚的背部,看它喊着逃窜着,我很有征服感,小小的我也有了不敢对抗的教诲对象。常日里喂猪的猪潲是天天到菜场坪往收捡烂瓜边叶或丢弃的残糕剩饼,和着搜集来左邻右舍沉淀过的酽酽的淘米水,在那可挪动的猪腰型煤灶上用铁锅熬煮的。母亲给猪喂潲时,咀里老是喊着“罗罗、罗罗”,所以我也就晓得那黑土猪名字喊“罗罗”了。我天天看“罗罗”哼哼食饭,打鼾睡觉,对它也有了豪情,觉得它很是心爱。目睹着“罗罗”渐渐一天天长大,可好景不长,一次不测使我和它无法分隔了。

  那天上午,母亲和寿泉哥的父亲九嗲坐门口扯谈,纷歧会,母亲喊我到屋里把她的黄铜水烟袋拿出来,把烟袋递给了谭九嗲,把纸眉子(一种用绒绒的黄色纸卷成的细长园条,只要纸头上有火种,用嘴悄悄一吹就会燃起明火,再用那火点烟)递给我,让我往厨房煤灶上度火种。在厨房里,我右手里拿着纸眉子放在灶口上度火,人却改变身子,眼睛死死盯着东墙猪栏里打鼾的“罗罗”,不知什么时候,灶旁用来引火的一堆刨花和废纸(那时为了节约用煤,晚上不留火,天天早上从头发火)燃了起来,霎时透光的篾壁已着火了。我吓呆了,一动也不敢动。有人进来把我提出来,扔在斜对门殷伯伯家门口,我坐在门槛上,只见面前人影晃晃,耳朵里充满着嘈杂声。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我感应二边脸庞火辣辣的痛苦悲伤难忍,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眼泪和着鼻血从嘴角流下 。透过泪眼,我看清了站在我面前是蓬头垢面眼睛红红的母亲。因为扑救及时,大火刚冲上油毡屋顶只燃了个小缺口,但西向篾壁却销毁了一大块。火灾缺失不大,“罗罗”也无大碍,但片警却把我娘俩带回了学宫街派出所,关在一间房子里。房间不大,有一张书桌,一把木靠椅,书桌对面靠墙有一条长板凳,我和母亲就坐在板凳上。“随阿谁问你都莫说话,要闭咀,记哒,莫怕,有娘老子在咯里”母亲在我耳边细细吩咐着。不知过了多久,又饿又渴,模迷糊糊的我被户籍摇醒,“你家里禾是起火哒啊”他高声问我,我服膺吩咐,撬口不开。“叔叔,伢子小,又不懂么子,又冒食中饭,受了惊吓,你郎咯莫问他哒”,母亲在一旁低声央求着。户籍回到桌边坐下,和母亲一来一往问答着,手拿着笔在纸上划拉着。我饿得眼睛放花,不知他俩说些啥,间或闻声什么就是咯只该死千刀万剐的猪哇、什么如果火烧连营会毁了菜场坪哇,什么畜牲跳出了栏拱翻了灶哇,什么搭帮隔井不远啦,什么轻则坐牢重则要枪毙哇,什么那是不测请政府查询拜访哇,归正他俩像鸟儿问答一样,叽哩咕噜,我听着也不完全大白。最初户籍举着几张纸,向母亲宣读(她那时不识字)完后,拿出一盒红色印油让母亲用右手拇指沾一下,在那几张纸上摁了几个红指印后,那才翻开房门放我们走。母亲嘘了口长气,挈着饥饿不胜,软绵绵的我走出派出所大门时,已是暮气沉沉,掌灯时分。

  损坏的房子还得修整,母亲只好把“罗罗”卖了,又邀约了九个邻人,她做东,在北正街一茶馆内吃茶品茗呷包子,挠纸砣“标会”,凑起了一笔修屋的钱。她请人拆掉烧坏的西墙篾壁,买来旧砖砌了一堵墙,还在墙上拆了一扇窗,又在油毡屋顶上加盖了一层杉木皮。拆掉猪栏,用黄泥和着石灰把地平整了一遍,灶和水缸移回到我俩那间住房门边。把一间本来简单的厨房杂屋,又酿成了一间住房,很快就租佃给了卖刮凉粉的叶某田。叶某田比母亲小,我喊他叶叔叔,他妻子在北正街北协盛药展对门的群艺湘剧院工做,专管验票看门、勤杂卫生,我喊夏婶。巧的是谭九嗲和儿子寿泉哥却是在中山西路的公众花鼓剧院,也是在戏院干着和夏婶一样的工做。我经常食叶叔叔做的刮凉粉,那是等他挑着货担收工回来,用白铁皮小铲子铲下留在木板上厚薄纷歧的边角余料,吃饭碗拆上,放上蒜沫汁、姜沫汁、干椒末、芝麻酱、油罗卜、榨菜、小麻油、酱油、米醋等等良多种调料,送进我家给我享用。调味品每种只放一点点,搅拌后食起来香辣爽口,至今还覚得余味不尽。我家正对门是成衣师傅家,他有三个儿子,年令和我不差上下,他家就靠成衣做衣物,养着几张如狼似虎的嘴,日子过得看来还不错。斜对门一家,女的在茶厂工做,汉子没有固定职业,通俗或挈黄泥卖,或四处打打零工。他家有二个女儿,比我稍大,传闻都有病。家里日子过得很艰苦。二家隔邻邻舍,一家就是“同年妈妈”,她姓王,四十出头了,还没有生小孩。她人长得肃静严厉,拾掇精巧,人苗苗条条,特殊是一头齐颈的乌黑短发,抹上一种用形似刨木花的工具本身浸泡的梳头油,更显得铮光呈亮,人也年轻精神很多。那种油她也送给了母亲一瓶,母亲用上后,我时不时总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麻油香味,家里洗枕头手巾的次数也多了起来。“同年妈妈”,很喜欢我,我只要进她家喊她一声同年妈妈,她总会笑呵呵地拿一、二颗糖粒子或拿几块饼干给我,要么递给我一张一百元(相当如今一分钱,可买一根麻花或鼻根子糖、或一个姜汁它、或大耳片等等细碎食物)的红票子,只要进她家总有收成,从不落空,久而久之,她家成了我更爱串门的处所。“同年妈妈”家前面小半截是厨房,里间是一间住房,她天天把里里外外都拾掇得干清洁净,明哲保身。有时我坐在她家小板凳上品尝她给我的食物时,我看见适才还笑嘻嘻和气可亲的她,却静静的坐在床边,头微抬,两眼曲勾勾的看着那屋顶透光的明瓦呆呆出神。有几回我还看见二行细细的泪水,顺着她白皙的面颊流下。据说她老公当初在长沙时是食军粮的,后调到外埠公家单元当干部,如今每月定时从邮局寄钱给她,但我历来没有看见他的身影呈现在菜场坪。另一家姓牛,我喊牛叔。牛叔是河北人,很黑刮瘦的,牛叔是南下干部,在北门外省牲猪公司当股长。他妻子我喊潘姨,年龄比牛叔小良多,潘姨长得高高峻大,神色红润皮肤白晰,她见人老是笑眯眯的,虽然起头说话有些听不大白,但声音很好听。他俩是一个村里的老乡,潘姨在河北乡间生下小孩后不久,就到长沙投奔老公来了,于是租住在菜场坪。那一家人几乎不食大米饭,要么烙饼,要么蒸馒头,更多的时侯是食窝窝头。窝窝头是他们喊棒子面即我们说的玉米粉子做的,黄黄的,外形象浮图,塔的下半截里面是空空的,就着几根香葱(那时我们长沙还冒看见大葱)或一棵大蒜,饮着青菜叶子煮的汤,食得津津有味。潘姨不消餐餐烧饭,不管做什么主食,脱手就够食三、二天的。炎天降临,她用木桶盛河水,把水缸拆上井水,把食的放进缸里,上面盖一块厚厚的布,还不时改换缸里的水。那俩公婆与我母子很有缘,特殊七、八年后对我的呵护照顾,至今难忘,那是后话。菜场坪数十户人家,除了左邻右舍,母亲来往多点的还有卖炒货的廖师傅,卖剁鱼的陈某南,玉姐的舅舅王某山,吴剃头,曾篾匠。在我们移了几次家后,虽然同处一城,就几乎没有什么来往了。

  或是看着我们孤儿寡母,或是母亲极好的人缘,或是其他,归正不知什么原因,虽然各人日子过得都清寒,但心地仁慈的街坊大人们对我老是额外呵护有加。坪里细伢子多,玩在一块,不免扯皮打架,大人们大都苛责自家的孩子,告诫他们不要逼迫我。小伙伴多,玩的把戏也多,一到薄暮,细伢妹崽不约而同都集中到了坪里游玩疯玩。什么拍油板、玩蛋弹、打跪碑、放风筝、滚铁环、跳房子、抽陀螺、捉迷躲、找伴侣、打拐拐、垒堆子……把戏繁多,包罗万象。那些还只是运动形的游戏,那时我们还有很多不知是谁编造的,朗朗上口的童谣儿歌或顺口溜,伙伴们都烂熟于心,能应景立即唱出来。好比阿谁被惹哭了,伙伴们就围着他整洁而有节拍的唱着:“羞羞羞、刮猪油、熬白莱、放酱油”,还有“哭脸巴、油莱花、打烂罐子禾锅巴、锅巴冒熟、哭一上昼、锅巴熟哒、哭足哒”。如果碰上穿戴干部服,留着油光分头的政府的人进坪里来,我们就跟在后面远远的吆饮着:“西式头、两边刮、我在中间屙巴巴”。 有时玩累了,就围坐在坪里边鼓掌边哼唱着:“月亮巴巴、里头坐个嗲嗲、嗲嗲出来买莱、里头坐个奶奶、奶奶出来绣花、绣个糍巴、糍巴跌井里、变札蛤蟆、蛤蟆伸脚、变札喜雀、喜雀上树、变札斑鸠、斑鸠咕谷咕、山舅呷豆腐、豆腐一蒲渣、山舅呷巴巴、巴巴一蒲壳、山舅呷菱角、菱角溜溜尖、山舅上哒天、天上五个字、山舅犯哒事、事又犯得恶、挠哒山舅砍脑壳”。 其实那首儿歌里本来要砍脑壳的不是“山舅”,是如今各人不敢毁污和亵渎的一个名字。那时,那些穿戴灰色或黄色长袍子的他们可不是如今如许,很不受新社会待见。解放后很长一段时候,见庙就烧香,见菩萨就磕头,求神拜佛是很迷信并且新社会勇敢反对的事儿。为此,政府还在寺庙里专为他们开设了一家织布厂,一色木造织机,让他们手工劳动,白手起家。闲时,当他们肩背一个布袋或背一个又大又长的竹筒,经常到坪里挨家挨户化缘时,说话轻声,脸色木然,也引得我们那些小魔术围看猎奇。就是再穷的家庭,大人们要嘛往布袋里放一挠米,要嘛往竹筒里倒一小勺油。大人们的行为,他们的表示,使我们覚得那些人不是坏人,恶人。山舅可就差别了,山舅就是玉姐的舅舅王某山,他能说会道,识文断字,是坪里居委会管事的。天天晚上,他会边敲着一面破銅锣,喊着各家各户小心火烛在坪里转悠着。有时深更三更,各人都熟睡了,他会敲开各家各户的门,打动手电陪着户籍上门点人头查户口,大人们都很烦,但又不敢多言。通俗发个油印通知,收小我情份子都是他筹措。关于我们那伢妹崽他可是又恶又狠,有时我们在坪里玩“办酒酒,过家家”游戏,找几块烂砖撘个灶,找些纸屑木屑,用洋火(火柴)点燃,被他看见会立马冲过来,一人头上一个“力磕”,打得生痛生痛,还把洋火充公,喊嚷着:“如果起哒火,派出所要挠哒你们往枪毙”。伢崽仔都喜欢斗狠,我们常玩的合作游戏就是看谁撒尿撒得最远,有时我们在坪里站成一排正使劲尿尿,突然听到山舅老远吼道:“你们那帮畜牲,不进茅房,屙得咯坪里筐骚的,看老子不剪断你们鸡鸡。”吓得我们赶紧收起“家伙”四处逃窜。因为大人们都帕哒山舅,我们更怕他,更恨他。于是就把儿歌里砍脑壳的人改成了山舅,以此来咒他,发泄发泄心中怨恨。我们那些伢妹崽就如许天天在坪里疯着乐着,曲到断黑很久了,大人们扯着嗓门唤喊着,小伙伴们才依依不舍分手回家。

  天天和小伙伴们一路玩耍是很愉快的工作,但更悏意的事是跑戏院。九嗲、玉泉哥、夏婶他们都在戏院工做,因九嗲(老友)和夏婶(耕户)与母亲纷歧般的关系,加之九嗲有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儿子黑皮,是我玩得更好的伙伴,所以我们有其他小伙伴没有的,能免票进剧场大门的前提。那时一到周六、周日、或放暑假,我们二个小魔术总爱往戏院跑,不是“群艺”就是“公众”,但更多的是“公众”。一来九嗲和玉泉哥都在“公众”工做,二来“公众”演的是花鼓戏,比力“群艺”的湘剧要热闹些,好听都雅易懂些。我们喜欢跑戏院是往看不太大白的古拆戏吗?必定不是,那只是外行看热闹乐乐。更重要的是往捞点收进,奔着几个小钱往的。那年代戏院还没有电扇空调,寒天剧院里门窗紧闭,放上几个烧煤的大火炉,在炉子的出风口拆上用白铁皮造造的长长的散热管延伸至窗外,用以取热。有些人还会带上一个既可热手又可热脚烧炭的木手炉,泡上一杯戏院收费的酽茶(剧院办事员会不时来兑开)摇头晃脑,悠哉乐哉听戏文。到了热天,戏迷们自带蒲扇、折扇边摇边看戏。剧场也只能用人工吊扇扇风的土办法人工降温。所谓人工吊扇就是用厚厚似呢绒的料子,裁成宽三尺摆布、长六尺摆布的长方形,上下长边上再别离用宽宽的傍友夹着做成了扇页,扇页上方摆布两头傍友上各穿上一根等长的绳子做吊绳,吊绳另一头固定在剧场屋顶的木梁上,那吊绳的长度以扇頁下方距看寡头顶三、四尺摆布为宜。如许的扇页剧场均分拆有四行,每行均分拆四片,在页片上方两头畴前场第一片至后场第四片用两根纲绳串连起来,再把两根纲绳合成一根,延伸穿过固定在剧场后墙上的一个大滑轮索槽,人工吊扇就安拆好可投进利用了。收场锣鼓一响,戏即将开演,我们几个伙伴就别离坐在最初一排一个坐位上,把手套进吊扇纲绳末端绳圈里,手握纲绳往下拽一下再往上伸送,纲绳通过滑轮一拉一松使自已负责的一行吊扇就前后运动起来,如许频频运动,使扇頁频频摆动产生了风,看寡的头顶就有了一丝凉快的觉得。那个工做固然不要很鼎力气,动做也看起来迟缓(节拍快了扇頁会各自乱舞,反而不会觉得有风)伸展,但手臂不断的(虽然两手能够轮换)上下拉伸,刚起头也会感应酸痛。因为扇页离我们间隔较远,我们并感触感染不到自已劳动效果且个个都是汗如雨下。干那活儿的都是剧场和我们一般大的家属子弟,因人多,各人都是夺着干,有时我们二人纷歧定都能上岗。戏散场我们帮着扫除拆档地卫生后,那时剧院管事的就会给每个拉扇的小伙伴发二、三分钱,假设上座率好时,也发过四分钱的,不外那样的日子很少很少,得二分钱的日子较多。我们一拿到钱老是很兴奋自得,各人城市回家把那些得来的纸币,平整地夹在书包里的课本中集攒起来。等开学前再一路往买石板、石笔、铅笔、铅笔刀、各类功课本、腊笔等进修用品。当然也会买几张洋菩萨、一个木陀螺、几粒玻璃球等玩具,归正花自已赚的钱就自在隨意多了。有时假设没有上岗,我就会专注着舞台看戏,虽然看不懂,但演员穿得花花绿绿,涂脂抹粉,有时哼哼唧唧唱着,有时衣衣呀呀吼着,一时觉得蛮有味的。频频看的多了,有些戏也大白可能,象“劈山救母”、“三姐下凡”、“除三害”等等都能知其故事说的什么意思了。那时大都是折子戏,长篇剧目不多。因时间长远,加之年小兴以致然,看过的剧目良多,如今能记驰名的也不多了,湘剧有“马武打官”、“打猎回书”、“五台会兄”、“拜月记”等。花鼓戏有“孟姜女”、“玉堂春”、“盘夫索夫”、“菜喊凤辞店”、“小姑贤”、“宋江杀惜”、“刘海戏金蟾”“水漫金山”等等。其时的名角老演员至今也还能数出一、二,如董炎武、何华魁、陈剑霞、何冬保、胡华松、谢莲英等。

  在莱场坪,母亲有句不时教诲我的口头禅:“条刷丫子下面出好人,不听话我就抽”,于是她的那一“紧箍咒”,不时与我如影相隨。如果犯了事,母亲其实不立马赏罚,而是等你晚上躺在床上似睡非睡时,她会撩开纹帐或掀开被窝“条刷丫子”雨点般的抽在你屁股和腿上,边抽边教训你,曲到你边抽抽泣边嘶哑着悔过,查抄、包管、她才干休。那时,一到晚上爬上床展躺下时,我总感应恐惧和惧怕,担忧母亲又会撩纹帐或掀被窝。可一到白日,那些又都丢到九州外国往了,虽然身上还残存有一条条红色印痕。在菜场坪那些日子,固然食的糙米淡饭,饮的清汤寡水,穿的百家衣裳,也常受些皮肉之苦,但不觉得日子苦,过得仍是悄悄松松,自在安适,无忧无虑,那是我童年最美妙的一段光阴。不外那种生活到我初小快读完时,隨着生活情况和前提的改变,我覚得的好日子就一往不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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