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千古山河无觅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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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建安十八年正月,为报赤壁惨败之仇的曹操再度起兵,剑指濡须口。当他远看着敌方旗分五色,刀兵明显的舰队战阵,远看着危坐于旗舰之上,浩瀚文臣武将蜂拥下那位年轻吴侯时,忍不住发出了上边那一句慨叹。是夜,他又梦见一轮光线万丈的红日从大江中升起,挟着雷喊般的巨响坠落在营寨前。曹操未必晓得,阿谁年轻人出生时,他的母亲也做了那个不异的梦,但醒来后却确实隐约预感,那个年轻人,将成为刘备以外本身的又一强敌。

    昔时青梅煮酒论英雄时,江左之主仍是孙策。对阿谁少年,曹操固然也曾发出“猘儿难与争锋”的感慨,却仍认为他只是持续了父亲的名望罢了,算不得英雄,那时他恐怕都不晓得孙策还有一个弟弟;而今他应该已大白过来,那个年轻人并不是易与之辈,他赐与本身的那场浩荡失败,也未必是偶尔。

    于是当收到对方寄给本身的那封手札,读到“春水方生,公宜速往”、“足下不死,孤不得安”的字样时,曹操佯拆扩达地笑着撤军了,心里却再清晰不外,有生之年,本身已没有期看占据江南。公然,他的预感成实了。

    那一年曹操五十八岁,快要接近本身生命的起点;而他的敌手,却只是个刚过而立的青年。

    往事越千年。确确实实是刚好千年之后,南宋宁宗开禧元年,闲居了二十余年、新出任镇江太守的辛弃疾登上了本身辖区内的北固楼,隔着滚滚东往的长江,北看外族统治下的中原时,天然而然地想起了曾一度在那里定都的孙权,于是发出了和曹操一样的感慨:“全国英雄谁对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

    从年龄上讲,曹操和辛弃疾都有说那话的资格。曹操要大孙权二十七岁,与孙坚平辈,而辛弃疾在登北固楼时,也已是六十六岁高龄。他们眼中的孙权,确实仍是个孩子,于是生子当如孙仲谋,便天经地义地成为了对孙权的更高评判。

    不外诚恳说,小说里的孙权,却几有些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觉得。固然单从边幅看,他碧眼紫髯的外表能够称得上是整部《三国演义》中最特殊的,但与此刚好相反,其人面目却颇迷糊。

    他有一个勇武的父亲,有一个既勇武且英俊的兄长。孙坚,孙策,无论是在野史仍是小说中,那对上阵父子兵都给人留下了极深印象:一个号称“江东猛虎”,受封“破虏”;一个唤做“小霸王”,名为“讨逆”。汗青上孙坚少时便曾以一己之力赶走一群海盗,后来又成为了关东军讨伐董卓时的主力,更是温酒斩华雄的正主,被陈寿赞为“勇挚顽强”;孙策则除往与乃父一脉传承的“猛锐冠世”外,更多了“美资颜,好笑语”的浩荡亲和力,无怪乎不只能割据江东,更能留下一多量乐为致死的文臣武将。那对父子都有着勃勃大志,都有着锐不成当的强悍武功,身上还都流淌着一腔孤胆英雄般的热血,最初也都因而落得个白龙鱼服的结局,先后在盛年之际猝然寿终正寝,给世人留下无尽的可惜。

    而与他们比拟,孙权却是为难的。虽然他行军兵戈绝不克不及算差——实正的草船借箭即是他的手笔,本身也屡次御驾亲征,被誉为“长上短下,便马善射”,更留下“亲射虎,看孙郎”的典故——但无论是性格、勇武仍是威信、气概气派,他各方面仍是不克不及与父兄同日而语。从十九岁继位曲到二十七岁赤壁之战,他三分之一的人生几乎都能够说是完全生活在那两人光芒耀眼的身影下。曹操集团的领袖只要一个曹操,刘备集团的领袖只要一个刘备,但人们提到江东,却始末是——孙氏父子。无他,只因孙坚、孙策光线太盛,而他本人的华彩又过分黯然,其实无法代替父兄在世人心目中的地位。

    “举江东之寡,决机于两阵之间,与全国争衡,卿不如我。举贤任能,各尽其心,以保江东,我不如卿。”那是孙策临末之际对孙权所说的遗言。小霸王性格中当然有轻率暴躁的一面,料事识人的能耐却是非凡,一个“保”字,不只提早规划了尔后数十年东吴的外交战略,更道出了本身弟弟的责任所在,或者不如说是他力所能及的更高限度,好个知弟莫如兄。那遗言与其说是在必定孙权守成的才能,倒不如说是对本身壮志难酬的遗憾,颇有些明褒暗贬的味道。我想,垂死时的孙策应当大白,跟着本身的撒手人寰,北上争雄的大业也迁就此随风飘散;在那种形势下,持续本身的弟弟即便守住那方根底也已殊为不容易,又怎能奢看他太多?

    东汉建安五年,官渡之战前夜,孙策带着无尽遗憾分开了人世,孙权则带着满脸的稚气与尚未干透的泪痕继任了他的位置,当时他未及弱冠,只比昔时孙策起兵时大两岁。尔后,在父亲留下的程普、黄盖、韩当等一批宿将,兄长留下的张昭、周瑜等一批新锐的辅佐下,白种人兢兢业业,也能够说是战战兢兢地运营起了江东那片地盘。

    良多人说他幸运。不错,年纪悄悄就能坐领江东六郡八十一州,不劳而获就足够了,没必要像曹操、刘备那样出生进死、一刀一枪地往流血流汗。他毋须担忧会碰着什么困难求助紧急,会履历什么坎坷挫折,只需安平稳稳地在位子上坐下往就足够了,至于其他工作,天然有赤胆忠心的手下们打理。内事未定问张昭,外事未定问周瑜——看,兄长连谁负责什么都定得清清晰楚,他还有什么可费心的?

    更让人羡慕的是,每到求助紧急关头,总会有一位栋梁之才挺身而出,使东吴和他本身转危为安:曹操八十万大军屯兵江北,却被周瑜谈笑间一把大火烧得樯橹灰飞烟灭,落得仓皇北顾;关羽水淹七军、全国慑伏,东吴眼看已经没期看夺回荆州,那时即是士别三日另眼相看的吕蒙白衣渡江,一夜之间夺回荆襄九郡;刘备为替关、张报仇,八面威风地起倾国之兵杀向江东,偏偏又有陆逊横空出生避世,又是一场大火,烧尽连营七百里……三国时代的三大战争——官渡、赤壁、彝陵,后两场都有东吴的参与,赢家竟都是孙权。曹操、刘备,做为他父辈的那两位“全国英雄”,各自一生中遭遇的最惨痛失败竟然都是拜他所赐,而他本人只需坐镇后防,几乎没怎么费心便能坐听凯歌双奏,那份福分其实十分人能及。

    但换一个角度看,孙权的人生轨迹早已被家人规划好,以至限制死,连若何抉择、若何取舍的自在都不克不及有,对他本人来说,那事实是功德仍是坏事?假设换做是他的兄长,必定是满腔少年得志的兴奋,激情飞扬的小霸王有了如许的根底,只会毫不游移地厉兵秣马,积极筹办北伐;假设换做是刘禅,必定也会是一蹦三尺高的兴高采烈,扶不起的阿斗只会一门心思变着把戏地醒生梦死。但孙权和他们都纷歧样。一方面,他才能其实有限,性格又颇为沉郁内敛,让他像本身的父兄那样往辟土开疆,显然是强他所难;然而另一方面,他又不是无能之辈,他也有本身的志向,不甜心在那条展好的道路上不断走下往,自父兄那里传承下来的骄傲和自尊,更不容许他问心无愧地纵容本身,肆意挥霍那份根底。所以,我很思疑以孙权的性格,当上江东之主后能否会快乐,他不大可能会往神驰什么美妙将来,他人眼中那份上天的眷顾,反倒更可能成为他难以承担的承担,他更可能会天天都如临深潭,如履薄冰——干好了,人们会认为那是理所应当,谁喊他起点自己就比他人高、家底自己就比他人厚呢?然而一旦干欠好,人人城市把他看成败家子。所谓打全国易,守全国难,其实是难在那里。

    趁波逐浪与锐意朝上进步,执政数十年来,那两种截然相反的立场始末在孙权的心里不竭碰碰、比武,以至贯串了他的一生,他也始末在北进中原与沿江自保那两条道路间扭捏不定。而赤壁之战,无疑是那抵触激化到顶点时的外在表示。面临着曹操那封“今统雄兵百万,上将千员,方与将军会猎江夏”的信,面临着朝堂上关于是战是降的猛烈而耐久的争论,孙权足够表露了本身性格中含糊其词、莫衷一是的一面——降,不甜心;战,又没自信心。虽然他最末抉择了后者,并且事实证明那个抉择极其准确,但爽快地讲,那里边当然有他本身的审时度势,但很大水平上却是周瑜、鲁肃、诸葛亮等外人配合鞭策的成果。小说中写孙权若何从游移未定到下定决心,竟然整整用了两回的篇幅,先有鲁肃语重心长的劝导,又有诸葛亮激将,再加上周瑜的滚滚雄辩和连夜拜访,才最末决定“孤当亲与操贼决战,更无他疑”。虽然赵咨曾把他吹嘘为“聪明、仁智、雄略”之主,可我们什么时候见过如许首鼠两头的骑墙派,如许的“雄略”之主?

    一贯隆重持重的孙权,此次毕竟赌了一把,令人食惊的是竟然赌赢了,以至还博得盆满钵满。一场千古之战,成就了汗青上的周瑜,成就了小说中的诸葛亮,却更成就了他本人,他趁此时机成了一代开国皇帝,与曹操平起平坐,总算走出了父兄的暗影,仿佛成立了本身的功业。然而尔后的几十年中,那位开国皇帝对外却始末没能闹出多大动静。鲁肃曾向他提议:“……为将军计,唯有鼎足江东,以看全国之釁。……竟长江所极,据而有之,然后建号帝王以图全国,此高帝之业也。”战术设想完全能够与诸葛亮的隆中对媲美,可末其一生,孙权也只做到了“鼎足江东”那第一步,固然“建号帝王”,却始末也没能“图全国”。那既是时也势也,也和他的目光、才能密切相关。

    政治上,东吴是三国中最不正统,也最不契合封建社会价值揣度的一方。刘备集团有一个皇叔的幌子,曹操集团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战略,孙权集团却只要一块只具备象征意义的传国玉玺,他本人也没有任何喊得响的政治标语,不成能成得了天气。军事上,孙权不只军事才能乏善可陈——几次亲率大军出征都屡屡受挫于张辽,团结肥那个北上门户都打不下来;更没有什么明白战术企图——几次对外扩大多是小打小闹,更大的成功不外是从关羽手中把荆州夺回来。在积极朝上进步的精神上,以至不如比本身还弱小的蜀汉。而到了孙权统治后期,鼎足之势的场面趋于不变时,他身上那种本来就匮乏的朝上进步精神愈加丧失殆尽:曹魏要结合他南下攻蜀,他看看;蜀汉要结合他北上伐魏,他也看看——不只不愿出头,连响应他人都不愿。就连最初筹办称帝,他都仍是在看看,曹丕灭掉东汉正式成立曹魏后,他整整挈了八九年才肯当阿谁吴大帝(对他而言,那称号其实名存实亡)。如许的人,又怎么能肩负起同一全国的重任?

    孙权在位时间达五十余年,是三国时代所有皇帝中在位时间最长的,寿命也超越了本身父亲与兄长的总和,然而他那一生其实没干出过什么实正的功绩。让人啼笑皆非的是,按道家看点,他如许的皇帝才是实正超卓的皇帝。老子曾曰过:“太上,不知有之;其次,亲而誉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按那个看点,董卓即是更低等的统治者,让各人“侮之”;曹操要高一级,各人“畏之”;刘备更高一级,可以“亲而誉之”;而遍看全国,能契合“太上,不知有之”的,恐怕也就只要孙权了。假设说曹操的执政风气完完全满是法家,刘备是地地道道的儒家,那么孙权则更像是道家。后世东晋、南朝的皇帝大多爱崇道家的平静无为,我思疑孙权是其前导发轫;然而爱崇道家的东晋、南朝皇帝们,统治却一个比一个陈旧迂腐暗中,莫非,孙权也是其前导发轫?

    万万不要认为我眼中的孙权一无是处。他有许多长处,用人方面目光的独到自没必要说,外交内政方面也有本身的奉献,他重视海外商业,派卫温到过台湾,据说还曾大兴水利,统治期间江南得到了很大水平的开发,成为南方经济开展甚至后来超越北方的前导发轫,他治下的江南,因为战乱较少,苍生也能够说是三国中最安身立命的。然而在阿谁战乱频繁的时代,那些功绩通盘都要往后靠,对外扩大没有任何建树的孙权,毕竟难免沦为二流君主。

    他仍是生错了时代,他更合适生活在承平岁月,而不是那个群雄纷争的乱世。虽然他也算是个开国皇帝,但是论脾气,仍是更合适往坐山河,假设他拥有的是整个全国,哪怕像曹丕那样拥有大半个全国,我都不会思疑他实能成为名副其实的“聪明、仁智、雄略”之主,以至打造出一个承平盛世也未尝不成能。可惜他拥有的只是残山剩水,于是末其一生也无看往当那实龙天子,不外是条偏安一隅的地头蛇,只能如许苟且偷生地混下往。当然还好,那点他总算干得实在不错。

    把雄鹰放在鸡群中饲养,即便长大后羽翼丰裕,也同样没法展翅高飞。孙策昔时的遗言,当然是对孙权的庇护,到后来却成了他没法脱节的束缚和枷锁,更成为孙权矛盾一生的根源:虽然他其实不情愿完全根据兄长为本身规划好的道路走下往,其实不情愿仅仅做一个守成之主,但在那遗言的表示下,他仍一起头便自认为本身是个庸才,自认为本身没有才能,最末退而求其次,只求保住父兄的根底即可。他心中当然也有逆反的挣扎、也做过改动现状的勤奋,可都是浅尝辄行,人生的道路稍稍偏离没多久,一旦碰着点挫折,便赶紧又回到那条老路上,于是最末仍是只能中规中矩地当那个守成之主,大半生无所作为,因为他心中老是回荡着哥哥对本身的评语:你是,并且只是个守成之主……进一步力不克不及逮,退一步心有不甜,进亦忧,退亦忧,那即是所谓的骑虎难下,人生悖谬,尽在于斯。从那个意义上讲,孙策对他的庇护,也酿成了一种损害。

    回过甚来再看那句“生子当如孙仲谋”,便隐约能够感应更深一层的含义,无论是曹操仍是辛弃疾,他们的感慨都是冗杂的,意味深长的。曹操当然承认孙权守成的才能,但同时却也带着股深深的失落,他大白本身的儿子们都比不上孙权。而辛弃疾的那首《南乡子》,则更是带着一股浓浓的挖苦:孙权当然只能守成,可现在的南宋朝廷中,可曾有一个能与那守成之主比拟的人物?

    孟子曾讲:“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民间也有“富不外三代”一说。对所有胜利的创业者来说,更大的哀痛莫过于老年末年之际看到子孙不肖,本身辛勤一生打下的根底将被白白断送。孙权固然没有使本身的父兄失看,可本身的子孙却仍让他失看了,他的后代们不只没能再呈现一个中兴之主,反而一个比一个昏聩,连像他那样的守成都做不到,他能不哀痛么?

    “千古山河,英雄无觅,孙仲谋处。”确实,连孙权如许的守成之主,都再也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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