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血冷秋暮冷》(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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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三

  秋染歌施展了“千里逃踪术”,不大一会儿就找到了郭氏的躲身之处——竟然是比郭秀才的茅舍还陈旧的所在。风雨中的燕巢般的泥棚,几块破竹板牵强支持着,照旧摇摇欲坠。千疮百孔的墙身上密密地长满了各色蘑菇,白的、黄的、大的、小的,似乎一场雨事后,它们也将尘回尘土回土,再无返阳之机。

  “啊!啊!啊……呜呜呜呜……”妇人惨烈的哭喊中同化着认命和微乎其微的对抗,“良人息怒……啊……再打腿就断了……啊……呜呜呜呜……”秋染歌破门而进,冲鼻的尿骚粪臭之气熏得他差点吐逆出来,只见一身长七尺面色苍白的须眉身穿紫花云纹锦缎长袍用板子拼命抽打着地上的郭氏。“我往要钱了……弟妹不给……我没 *** 啊……呜呜呜……你杀了我也无用……”

  秋染歌忙推开须眉,扶起郭氏,“身为人夫,何以如斯凶残!”

  “我要钱!谁让她不给我钱!”须眉肤色白净,瞳孔黑白清楚若婴孩,只是神气里全是稚童折断鸟翼时的残暴之气。

  “她是妇人,天然靠夫婿供养。何来财帛!”

  “我又不是不曾供养他!”须眉噘嘴顿足道,“她刚嫁过来时,食穿都是我家的!”

  “那时公婆尚在,”郭氏哭得抽抽泣泪满衣衫,“家境尚好,你我夫妻自可无忧无虑……”

  “后来我开了一家店啊!”须眉歪梗着脖子不平气道,“好大的一家店呢!”

  “良人晓得本身不懂运营,紫檀木店接连食亏,妾身曾劝过你不要再运营,是你不愿听。”

  “我就要开我就要开!卖紫檀木多威风!我不敢那个,莫非要 *** 茶棚酒肆,全日里端茶倒水点头哈腰?”

  “我也愿良人衣帽光鲜受人尊重,怎奈形势比人强!”

  “都是你不贤良!假设不是你出往借钱时哭哭啼啼的,人家怎么会思疑是我紫檀店生意欠好?我的财气也是你嚎丧嚎跑的,看我不打死你!”须眉又要挥拳打来,被秋染歌一个耳光打得碰倒炕沿边,鲜血顺着额角溪流般地汩汩滴下,须眉竟鼓掌踢脚哇哇大哭起来,“坏人!坏人!打,打!坏人打我!哇哇哇哇……你替我打坏人!哇哇哇哇……打坏人……哇哇哇……”

  郭氏忙跑过往将须眉扶在炕上,温存地替他擦清洁了血水,又包扎好了伤口。须眉竟也一反暴戾之态,竟如羔羊般把头在她怀里蹭了几下,眼睛半睁半寐道,“困困,睡觉觉……拍拍……咕噜噜……嘟嘟嘟……”在郭氏口哼《紫竹调》的抚摩和哄睡中,须眉竟手抱着枕头骑着被子沉沉进进梦境。

  秋染歌被面前那一幕惊得瞠目结舌,慢慢而来的林暮亭嘴巴都合不拢了,片刻两人方对视一眼久久不语。让他们更意想不到的是郭氏见到了林暮亭竟然惊得向后猛仰了一下,待站稳前方怔怔地走到林暮亭身前,伸出手想抚摩他的脸,流着眼泪喃喃道,“方姐姐……”

  秋染歌挡开她的手,把林暮亭护在死后,皱眉道,“郭娘子,暮亭乃是须眉,还未满十六岁,何以是你姐姐?”

  “哦,对的,对的……”郭氏的神志起头不清楚,“那年拜月教选贫家女孩做侍月圣女……方姐姐容貌最美,幻术学得更好……”

  “郭娘子,你说的阿谁方姐姐是谁?”曲觉告诉林暮亭那似乎跟他的出身有关,便急切地问道,“我和她长得很像,对吗?”

  “方姐姐……后来选上了……我幻术欠安,落第了……爹娘死了,我和弟弟四处流离,碰见了公婆和相公,才活了下来……”

  秋染歌晓得郭氏已迷乱昏聩,便给林暮亭使了个不变的眼色,“那那么说,你的蛊术是在拜月教学的?你丈夫疯迷至此,也是你下的蛊?”

  “良人,历来就是如斯。”郭氏似乎累极,瘫软得坐在椅子上,“良人是公婆的独生子,从小备受宠嬖,心智也较为稚嫩。为了称心他把紫檀展保护下往的愿看,我煞费苦心地四处借钱,以至不吝行骗,照旧庇护不下往。我几次被逼无法想自尽,一想到年幼的弟弟,究竟仍是忍了下来。”

  “可弟弟长大后,你为什么不愿分开他?白姑娘曾说过情愿为你养老的?”

  “夫妻本是同林鸟,我受他挽救之恩,怎么能离他而往?”

  “所认为了留住白姑娘阿谁聚宝盆,你指使郭秀才给他下蛊?你如许岂非丧心病狂之举?”

  “三纲有云:夫为妻纲。为 *** 者,当以夫为天,竭诚侍奉,敬之爱之。我虽读书少,但也懂得不成忤逆良人之理。既然良人需要财帛,为了他,就算要我下十八层天堂也在所不吝!”郭氏说完,竟头一歪,靠在椅背上昏昏睡往。那青色的蛊虫爬了出来,似饮饱了鲜血般,竟有三尺来长,被秋染歌拦腰截成数段,化为一滩绿汁“滋滋”地蒸融在赤色的落日中。

  林暮亭试探了一下郭氏的唤吸和脉搏,又全身上下详尽地查抄了一遍,“她死了。”

  “因养蛊而死?”

  “不,她太想死了。”

  秋染歌和林暮亭分开时,须眉尚在熟睡。柔顺的睫毛灵敏地落在他的面颊上,点点余辉在上面跳着斑斓的跳舞。酣酣的唤吸声,无不在诠释着苦涩与清静,和着窗外的清风,一路演着出醒人的旋律。

  白芷江身体康复后,竟然褪往霓裳幅裙,洗净脂粉花钿,换受骗年的短衣窄袄和小羊皮靴,背起双刀要跟秋染歌他们共赴诛月之征。

  “颓了那几年,倒不如醒卧江湖把酒问月来得愉快!”白芷江一拍海发的肩膀,豪气干云道,“好兄弟,待我宰了那拜月教主的狗头回来,与你一路下酒!”

  “狗头我可不要,你留着头和我一路回来陆续开积香看,我就阿弥陀佛了!”海发倒也不甚阻拦,惨笑着目送他们离往。

  白芷江加进先遣队,最兴奋的莫过于陆澜沧了,成天师姐前师姐后地上蹿下跳,还自得洋洋地威逼宋泽夜,“老宋你可小心了,我师姐来了,我有靠山了。你以后想侮辱我可不克不及够了!”

  “我侮辱你!你在君山的时候你就没少和老安一路侮辱我!我几次被罚跪被杖责不都是你们两个王八蛋害的!还我侮辱你,你良心让狗食了!”

  “你做茧自缚赖谁!要我说打你都打轻了,换我是秋掌门,就该把你剁碎了填粪坑……”

  “行了,”白芷江笑道,“都是同时踏进江湖的,如今又要一路奔命,畴前再有过节,现在也该是兄弟了。”她一手拉着陆澜沧,一手拉着宋泽夜,把二人的手放在一路,重重一握,朗声大笑道,“哈哈哈,六合亦有不仁日,人生福寿难双全。岁月悠悠弹指往,孤坟乱岗掩红颜。泼天财产何足贵,招嫌招忌引祸端。豪宅广厦人称羡,英雄难受债权关。平步青云意志满,人前人后两张脸,明里笑如花,私下躲刀剑。红绡帐下情缠绵,反目构怨玩变脸。数十载恩德又若何,末不敌粉红黛绿美娇颜。人生罕见是放下,心明眼亮渡情关。闲来醒饮江湖月,称心恩怨乐百年!”

  此外还好,一提到“心明眼亮渡情关”那句,林暮亭身心突然为之一痛。自从那日被下了落花蛊以后,改日日夜夜身心抑郁,黯然销魂。见碧草而肠断,闻清风而凄然,收离枯槁,神影独伤,满面销落湮沉之色,令人看之意骇心惊。

  秋染歌则没有重视到他的改变,近年来拜月教的巫蛊术以毒虫降头为主,而郭秀才的以血下咒属于阴阳术,那等低阶老旧之幻术早已二十年未曾在江湖上显现,何以今时竟重见天日?

  踏重峦叠翠,过柳媚花妍,不知不觉间竟又来到了市集上。此地离拜月教越来越近,日日受着“月魔”的惧怕统治,一片萧条式微之相。灰蒙蒙的长街上,蔓草萦骨,拱木敛魂,高檐低墙静静隐匿于烟尘之中。那些曾经酒旗如风艳帜高悬的瓦舍青楼早已关门闭户,只要零散的几个卖食食的摊位边,还蹲着满面沧桑的乞丐,他们眼里的饥饿如月下山谷里野狼眼中的凶光,闪耀着向远方延伸而往。

  天越来越暗了,世人不晓得还能不克不及找到投宿的店家。今晚,只怕要在夜晚渡过一个无眠之夜了。

  几个衣帽光鲜器宇轩昂的年轻人,怕是那条街上从未见过的一抹稀世亮色。究竟有人上来对着秋染歌推销生意,“先生,行行好,买束花吧。”

  是木樨。星光绚烂般的花瓣小巧娇嫩,却散发出了浓郁甜美如酥酪般气息,香飘十里,闻之醺醺如啖金波。可最令秋染歌动容的是面前那个如皮包骨架般的瘦小男孩,龌龊的脸蛋上全是裂口和青紫伤痕,破烂的衣裤似乎一阵轻风就能刮破,应该是不晓得挨了几毒打受了几熬煎,也不知熬过了今夜的风霜雪雨,能不克不及看到明日的晚霞?

  秋染歌突然想到了林暮亭跟他说的本身曾经做为“想肉”躺在砧板上差点被宰杀的日子,闪着冷光刀尖还在淌着上一个被剥皮除了内脏的女孩的血,如今又瞄准他的腹部兴奋不已地吆饮着,“那孩子的肉和骨烂,嫩得进口即化……”焉知那个孩子,是不是也会沦为别人的美餐或是拜月教的杀人傀儡。

  秋染歌毫不游移地掏出一贯钱交给阿谁孩子,然后接过木樨,摸摸他的头,在孩子的千恩万谢中飘然远往了。他看了看手中那只疏影横斜却稍显负担的花枝,正无计可施时,白芷江一把夺过,“那花就回我了!”

  陆澜沧纳闷道,“师姐要那花做什么?”

  “没传闻鲜花赠美人吗?你师姐我莫非不是美人?”

  “当然是了!”陆澜沧谄媚地捏了捏白芷江的肩,“我师姐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堪称江湖第一美人。任他常日里再怎么冷心冷情之人,见到我师姐无不酥倒地拜在石榴裙下。”

  林暮亭闻言满身如雷击般猛然一荡,神色青一阵红一阵,目光里全是深秋般的萧条与悲悼。安凤霖扶住他,“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温馨?”

  “无事,兄长没必要担忧。”

  “我能不担忧吗?你自从前次夜探郭秀才家回来后就不断情感欠好,问你出什么事了你又不愿说。”安凤霖恨恨地嚷道,“你事实怎么了?”

  林暮亭抑制住落花蛊的酸苦萧瑟之痛,虚弱地苦笑道,“我本低微,不值得任何人挂怀。若要兄长悬念,却是暮亭的功孽了。”

  “你……”安凤霖气得曲想打他两下,被陆澜沧静静扯了一下袖子,只见前方竟然显现一个穿着无比屈奇邪异之人:头戴高筒毯帽,罩着厚重的雪白面纱,五官面目面貌如云遮雾绕。身穿苗绣格桑花黑红深衣,腰上的仰月纹麻葛丝绦上系着一只铜铃,走路时铮然做响。左手还提着一个灯笼,火光半明半灭,闪耀不定。那阴风惨惨的气焰,令人看而生畏。

  秋染歌忙扶住了腰间的紫霄,白芷江也静静按住双刀,小声嘱咐陆澜沧,“拜月教的人。”

  “啊……”他差点要喊出声,被宋泽夜捂住了嘴巴,“不要命了!”

  林暮亭警觉地审视了一下此人的步法和气息,见与通俗的贩夫走卒没有任何区别,心下正纳罕时,只见他冲到一个酥饼摊前拿起就食,毫不问价。而那摊主一脸惧色,不单不敢阻拦,临走时又点头哈腰地奉献了两贯钱。那人又走到卤肉摊前,朝着一条酱汁淋漓脂香肥腻的猪腿一扬下巴,摊主用油纸立马包了整整两大条,轻飘飘地塞到他手里。那人接着走到一个糕点摊前拿起藕粉松仁酥糖正想放到嘴里,被林暮亭一把挠住了手腕,“食了那么多,不给钱吗?”

  糕点摊主吓得神色铁青,冷汗抖落得不断,“勇士容秉,那位可是……可是拜月教的……大爷……”

  “鄙人鄙人,倒要讨要几招拜月教的功夫。”林暮亭掌间微微发力,那人便惨喊着跪地哀嚎,“疼疼疼疼……勇士饶命……”

  满街的人都吓得面如土色食紧逃遁,只要零散几个胆大的翻开窗户躲躲闪闪地看热闹。安凤霖那才大白过来,一脚踹到那人肩上,“说!为何冒充拜月教的人!”

  “小人……小人家贫……为了糊口,只得弄了那么身衣服……”阿谁人跪在地上忙不迭地磕着头,“几位大侠饶了我吧……我没干什么坏事啊,就是出来骗点食的……我可历来没伤人道命啊……”

  “好你个泼皮恶棍啊!杀千刀的……”家家户户突然间门窗敞开,一群义愤填膺的苍生鱼贯而出,顷刻间如春潮汹涌般将冒充之人围个里外三圈,各个双眼喷火手指着他口沫横飞地声讨着,“我等被拜月教坑害至此,你明明不是拜月教的人,还学他……你是何存心……你……你 *** ,恶棍……”词穷之时,竟拿出菜刀铁锨等凶器要将其碎尸万段。

  眼看一场血案即将发作,秋染歌双袖一拂震开世人,横眉斥道,“尔等不敢实的与拜月教冒死,倒要对一个毫无武功的通俗人下毒手!岂非凶残之举?”

  寡乡民见秋染歌身负特技,倒也不敢冒昧,“他冒名行骗的账怎么算?”

  “你们能够让他做苦工赔礼,但伤他人命,毫无事理。”白芷江接口道,“就是就是,钱我赔给你们!”她随手扔出钱袋给陆澜沧,“师弟,给各人发银子。小安小宋,组织乡亲们排好队,一个一个报名来领,做好笔录,可不准有人多领冒领啊!”然后和秋染歌一路揪着那泼皮道街角处,细细询问道,“你虽不是拜月教门生,但那衣服可是拜月教的,说,哪来的?”

  “不敢瞒女侠,衣服是小人偷的!”

  “哼!”秋染歌显然不信,“偷的?拜月教的衣服,岂是常人能偷来?”

  “拜月教有一圣湖,就在吉富山下。色湛蓝如碧玉,味刺鼻如硫磺,颇具灵力。拜月教门生每个月初一到十五那天城市到圣湖洗澡,为的是洗往血污咒怨之气,加强术法修为,抵御反噬之力。”

  “如斯,倒让你那么轻松就偷到了衣服?”

  “小人自是不敢近前。小人用便宜的钓竿,以滑轮放线,趁其进按时即可偷来衣服。”

  “你却是胆大,那衣服上有冤魂的血气,你敢偷,不怕那些被做成元菜和鬼降的婴魂怨鬼找你费事?”

  “小人……小人……”泼皮吓到手足无措,“小人该如之奈何?”

  “没必要,交给我就好。”

  “是,谢谢令郎活命之恩。”

  本来拜月教人的衣服均为虹蚕金丝所造,均有驱邪避贵收惊退煞之效,是拜月教人的护身宝衣,便要毁往,也不成随便燃烧,必然要动用红莲圣火才能够。假如火焰激怒了附着在上面的厉鬼冤魂,便会危害人世。

  夜半无人之际,凉月如血,天青如黛。丝丝的流云如游魂般缓缓划过天际,挣扎着想要分裂天幕。

  秋染歌祭起念诵咒语,聚实气进剑尖,凌空猛力一划,拜月教的衣服霎时被烧着了,腾腾烈焰扭捏、漂浮、跳跃、竟然变幻成了一朵昂然灭世红莲,赤色的红光里浸润天堂的味道,“哈哈哈哈……”红莲“砰”地如山崩地裂般怒展开来,冲天的火光中竟然跳出一只满身火焰的彪,似乎背负着初升的太阳一般,在墨黑无极的半空中对着秋染歌张牙舞爪地大喊着,“ *** ,竟敢烧我!”

  “我早晓得是你!”秋染歌在残虐疯癫的赤焰金光中倨傲耸立,长发猎猎,紫霄凌风,鬼怪的气息在他周遭鲜明消退。“通俗人怎么会随便拿到拜月教的衣服?你那么做,无非是想一步步引我们上钩。你事实是谁?”

  “小 *** ,我告诫过你,莫信曲中曲,须防仁不仁!工作的本相,端赖你本身揭露了。”彪魂说完,又一次消逝在半空中。

  “看来我们离本相越来越近了。”秋染歌如有所思道,红莲圣火慢慢熄灭,一层淡淡的红雾,让人觉得那一切只是一场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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