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蝉 汗青上并没有此人
看过《三国演义》的人,大都对貂蝉留下了相当深的印象。那个王允府中色艺双绝的歌妓,为了酬报王允的培育宠遇之恩,慨然承受王允安插的“连环计”,凭着标致和机智,巧妙周旋于骄横残酷的董卓和财迷心窍的吕布之间,使吕布对董卓由怨生恨,甚至令人切齿,毕竟站在王允一边,手刃董卓,从而为诛灭极端陈旧迂腐的董卓集团成立了奇功。
其实,汗青上并没有貂蝉其人;王允说服吕布共诛董卓确是事实,但他并未利用什么“连环计”。《三国志·魏书·吕布传》仅云:
(董)卓性刚而褊,忿不思难,尝小失意,拔手戟掷布。布拳捷避之,为卓顾谢,卓意亦解。由是阴怨卓。卓常使布守中阁,布与卓侍婢私通,恐事觉察,心不自安。先是,司徒王允以布乡镇壮健(做者按:王允系太原郡祁县人,吕布系五原郡九原人,太原、五原均属并州,故王允视吕布为“乡镇壮健”),厚采用之。后布诣允,陈卓几见杀状。时允与仆射士孙瑞谋害诛卓,是以告布使为内应。……布遂许之,手刃刺卓。
由此可见,吕布是因为董卓发脾性时将手戟掷向本身而“阴怨卓”,又因为与董卓侍婢私通而“心不自安”,那才被老乡王允说动的,那里底子不存在以貂蝉为配角的“美人计”。
貂蝉形象完满是宋元以来通俗文艺虚构的产品。在持久的讲唱传说中,民间艺人们对史猜中“布与卓侍婢私通”那一点予以革新生发,创造出貂蝉那个形象。元代无名氏的杂剧《锦云堂美女连环计》(简名《连环计》)以貂蝉自述的形式交待了她的出身:
您孩儿不是那里人,是忻州木耳村人氏,任昂之女,小字红昌。因汉灵帝刷选宫女,将您孩儿取进宫中,掌貂蝉冠来,因而唤做貂蝉。灵帝将您孩儿给以丁建阳,当日吕布为丁建阳养子,丁建阳却将您孩儿配与吕布为妻。后来黄巾贼做乱,俺夫妻二人阵上失散……您孩儿幸得落在老爷府中,如亲女一般对待……
元代的《三国志平话》卷上《王允献董卓貂蝉》一节也写到了貂蝉的出身:
贱妾本姓任,小字貂蝉,家长是吕布。自临洮府相失,至今未曾碰头,因而烧香。
比力而言,《平话》对貂蝉出身的介绍比杂剧简单一些。在情节组织上,二者也有所差别:《平话》写王允先请董卓赴宴,表达愿将貂蝉献与董卓;然后请吕布赴宴,让貂蝉与他夫妻相认,并容许吕布:“择吉日良辰,送貂蝉于太师府往,与温侯完聚。”数日后,王允将貂蝉送进太师府,董卓将貂蝉霸为己有,吕布大怒,乘董卓酒醒,一剑将其刺死。杂剧则写王允先请吕布赴宴,命貂蝉递酒唱曲,使其夫妻相认,并容许抉择吉日良辰,倒赔房奁,让二人团聚;随后,王允又宴请董卓,命貂蝉打扇,董卓为色所迷,王允容许将貂蝉献与董卓为妾;过后,吕布知董卓已纳貂蝉,大怒,潜进府中与貂蝉密语;董卓认为他调戏貂蝉,欲拿之;吕布逃到王允府中,共谋诓董卓进朝受禅,将其刺死。
那两者所写有一个配合点:貂蝉与吕布原来就是夫妻,因战乱而失散,于是貂蝉漂泊王允府中;为了夫妻团聚,吕布愤而杀死并吞貂蝉的董卓。但是,那类似的人物关系也给两者带来类似的弊端:第一,王允既已晓得貂蝉与吕布的夫妻关系,并已让二人当堂相认,却还要把貂蝉献给董卓为妾,不免难免显得太下做,与他挽救汉室的高尚目标太不协调;第二,貂蝉在与吕布夫妻相认之后,竟然还毫无怨尤地被送给董卓为妾,其实不近情理;第三,吕布为夺回被并吞的老婆,愤而杀死董卓,那是理所应当,丝毫看不出财迷心窍的素质;第四,根据那种人物关系,貂蝉在董卓与吕布之间没有什么盘旋的余地,拆痴撒娇已无可能,离间二人关系也不再需要。总之,根据那种人物关系展开描写,不只降低了王允的形象,迷糊了吕布的性格,使貂蝉形象欠缺美感,并且使整个情节贫乏戏剧性开展的内在机造。
罗贯中在创做《三国演义》时,根据“据野史,摘小说”的创做原则,巧妙吸收了杂剧和《平话》的情节主干,对人物关系做了创造性的革新,改成吕布和貂蝉本不熟悉。那个看似细小的革新使人物关系变得合理了。于是,王允设“连环计”,只使人感应其老谋深算;董卓与吕布为争夺貂蝉而反目,不只契合二人的性格特征,并且与汗青事实获得了逻辑上的一致;貂蝉不再是只求夫妻团聚的一般女子,而成了怀有高尚任务的巾帼奇杰,固然忍辱负重,却获得了在董、吕之间纵横捭阖的心理自在;整个情节也因而波涛起伏,艺术虚构与史实再现水乳交融。恰是在那摇摆多姿的情节中,貂蝉的标致、聪明、灵敏焕发出耀眼的荣耀,使她成为动听的艺术形象、家喻户晓的人物。
因为貂蝉号称“四大美女”之一,又是《三国演义》中给人印象最深的一位女性,明清以来,总有人想证明汗青上确有其人。如明代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卷四十一《庄岳委谈》下云:“斩貂蝉事不经见,自是委巷之谈。然《(关)羽传》注称:‘羽欲娶(吕)布妻,启曹公,公疑布妻有殊色,因自留之。’则非全无所自也。”清代梁章钜《浪迹续谈》卷六亦云:“貂蝉……则确有其人矣。”那些闻论理学者或迷糊揣度,或断然必定,次要根据大致有三:
其一,即上引《三国志·魏书·吕布传》中那段“(吕)布与(董)卓侍婢私通”的记载,《后汉书·吕布传》也有类似记载。有人便说那“侍婢”就是貂蝉。但是,从上述记载来看,那位侍婢仅仅是与吕布私通,而在诛董卓的动作中并未起任何感化,与充任“美人计”配角的貂蝉岂能画等号?
其二,有人说既然关羽欲娶吕布之妻,曹操又夺先将其占有,那么吕布之妻必然很美,那位美女就是貂蝉。其实,根据《三国志·蜀书·关羽传》注引《蜀记》,关羽想娶的是吕布部将秦宜禄之妻杜氏,却被曹操夺先占有。那位杜氏绝非“吕布之妻”,当然更不是貂蝉。即便是胡应麟那样的闻论理学者,也有读书不细的时候,对史乘的明白记载发作曲解,认为关羽是“欲娶吕布之妻”,进而误为“欲娶貂蝉”,犯了一个错误。
其三,有人引用唐代诗人李贺《吕将军歌》中“傅粉女郎大旗下”一句,说此中的“傅粉女郎”即是貂蝉。那更是无稽之谈。李贺诗中多有浪漫主义想象,岂可逐个指实?那里的“傅粉女郎”跟貂蝉有什么联络?
以上种种,均非严厉的学术考证,不克不及证明汗青上确有貂蝉其人。相反,只能说是民间艺人们在持久的讲唱传说中,对史猜中“布与卓侍婢私通”那一点予以生发虚构,创造出貂蝉那个美女形象,使之成为王允“美人计”中的配角。罗贯中再对人物关系做了创造性的革新,才进一步凸起了貂蝉的标致、聪明和灵敏,使其形象愈加斑斓动听。
既然貂蝉是虚构人物,通俗文艺论述其籍贯、履历等天然有较大的随意性。具有代表性的是元杂剧《锦云堂美女连环计》中貂蝉自述出身是“忻州木耳村人氏”。对此,学术界历来没有当过实,因为原来就是虚构。
今天,仍然不时有人提出如许那样的说法,诡计把貂蝉拉做本身的“老乡”。1991年,有人在《人民日报》海外版颁发文章,说“貂蝉是陕西保安县(今志丹县)貂家谷沟人”。我当即撰文予以辩驳。后来,又有人根据民间故事,说貂蝉和吕布都是山西定襄人。比来,四川某县又称发现了貂蝉的墓碑,貂蝉又成了四川人。那些说法,比之上面的“忻州”说,其“资格”嫩得多,只不外是民间传说的差别版本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