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中国经济学家、理论物理学家,春秋开展战术研究院研究员,北京大学国度开展研究院传授,复旦大学新政治经济学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德克萨斯大学奥斯汀校区物理学博士,研究经济周期和经济混沌。导师普里戈金传授是1977年诺贝尔化学奖获得者,非平稳态统计物理与耗散构造理论奠定人。】
苏醒仍是呆滞,那是一个问题。
美国经济事实苏醒了吗?金融危机最凶猛的海潮过往后,全世界绝大大都经济学家和投资者,或许都在逃求谜底。
主张美国经济已苏醒的声音,在中国一度颇为时髦,却不时遭遇为难:2012年美国四时度GDP环比萎缩0.1%;2014年美国一季度经济增长率负增长1%(有极寒天气的影响);至于消费、造造业等详细项目,呈现负增长的次数就更多了。
深信美国经济苏醒者不免心旷神怡,但大可没必要如斯自扰。只要对美国的“新常态”有足够熟悉,就不会对美国经济的短期涨落少见多怪。
“新常态”来自美国的原意
国内时髦的说法“新常态”(new normal)并不是中国原创,而是美国投资银里手PIMCO前高管Mohamed A. El-Erian在2010年一次讲演中的创造,后被西方支流媒体普遍摘用。
El-Erian的原意是:许多人期看美国在2008-2012的危机完毕后,能恢复到2007年以前的程度,但那是不成能的。要承受如今低通胀、以至通缩,持久增长乏力的形态,因为那才是美国新的“常态”,也就是反复日本1990年代股市泡沫幻灭后二十年或更长时间的停滞常态,至今看不到苏醒的曙光。
克林顿的财务部长、奥巴马的经济参谋、前哈佛校长萨默斯进一步开展了那一看点。他在2014年美国贸易经济学会的讲演中,提出“持久停滞”(secular stagnation)的说法,成为经济学界普及承受的描述美国经济现状新常态的术语。
我有位伴侣——德克萨斯大学传授、美国闻名宏看经济学家和政治经济学家、克林顿总统竞选经济政纲的草拟人詹姆斯-加尔布雷斯,也是已故哈佛闻名经济学家约翰-加尔布雷斯的儿子,则说得更为形象。我问他,美国经济苏醒是什么性量?
他说,一小我心肌堵塞,夺救活过来了,他以后的身体形态能恢复到心肌堵塞以前的安康形态吗?所以,美国经济的新常态,就是危机后由急性病转为慢性病的病常态。
若何准确揣度美国经济苏醒的水平?
看察美国经济能否苏醒,第一不克不及看股市,要看间接投资。因为美国企业看不到投资前景,反而回购股票,给股东分利,其实不能创造就业和新的经济增长点。
第二,就业能否改进,不克不及全信官方赋闲率U3,而应看全员赋闲率U6。2015年4月的U3是5.4%,U6是10.5%,因为U3把对找工做失看的人肃清在外。
第三,更实在的美国经济晴雨表是美国移民局的高手艺人才的移民配额。美国经济富贵时,企业欠缺手艺工人,移民局就放宽配额;反之,经济不景气就收紧配额。共和党和奥巴马在移民问题上开战,是美国经济式微的更好标记。因为“美国梦”的“自在”,核心是移民自在,经济不景气,许多白人和从阿富汗、伊拉克回来的退伍军人找不到工做,大城市赋闲贫苦黑人不竭闹事,还能大量吸收移民?类似地,欧洲、日本的经济持久以来不如美国,因而移民政策更紧。
至于美国投行的数据,不克不及全信。因为他们在推销本身的金融产物,只能不时造造乐看预期,不然卖不出往。
比拟之下,Bloomberg的经济新闻还比力靠谱。因为他卖的是经济信息,不是金融产物。信息相对客看,客户投资有实在的信息根据,才气赚钱。
美国的支流媒体,历来都是唱响美国,唱衰敌手,也不适协做为参考。想领会美国问题,英国媒体最到位,因为英国是帝国衰退的过来人,久病成良医。比来几年,阿拉伯的半岛新闻、俄罗斯的卫星Sputnik(本来的俄国之声),雇用多量BBC辞退的精英,对美国的看察阐发比中国支流媒体深入得多。
美国经济的出路在哪里?
西方兴旺国度过度消费,债台高筑,加上西方议会政治受利益集团绑架,使危机期间推行凯恩斯的财务刺激政策寸步难行,不能不依靠货币政策,然而效果有限,零利率更是打吗啡,后果难料。日美欧先后推行的量化宽松,次要是兴旺国度之间的货币战争,他们的工业产物手艺程度附近,是同量合作,所以汇率的起落对出口影响很大。但是中国和兴旺国度的商业互补,汇率的改变影响反而比兴旺国度间的合作小。美国退出QE,美圆对欧元、日元大幅升值,外贸逆差从头大增,造造业裹足不前。造造业出走后开展的低端办事业,员工待遇比造造业更低,所以美国人实在收进难以进步。
美国之前能源搞得很热火,从大国战术上讲无可厚非,但如今油价低迷,使石油、天然气、页岩油气工业多量裁人。
别的为人津津有味的是手艺立异。但硅谷的少数立异、天使投资,都是短平快性量,难以改动整个大局。
问题的关键是美国的国际合作力下降,国内政治瘫痪。好比在根底设备投资上就不成能有共识,因为牵扯到税收问题,两党肯定死磕。并且,奥巴马政府被金融寡头收购,上万亿美圆救金融寡头,不救实体经济,金融监管的变革又被共和党架空,构造问题没有任何本色性变革。所以美国的大企业不看好美国的投资前景,美联储利率降到零,也无法刺激持久投资。
美国苏醒的微弱期看,或许在于国内普及的厌战情感。竞选总统的候选人屡屡造造俄罗斯、中东、中国威胁的议题,在公众中没有几人响应。蓝领工人还产生了逆反心理,反对大政府、高福利,从撑持民主党变成撑持共和党以至茶党。但两党目前扯皮,既加不了税,又砍不了福利,其实缺钱,恐怕只能削减军费了。但是外交上又没人敢拉下美国霸权的架子。美国实要舍弃世界差人的角色,专注开展本国经济,对美国人民和全世界都是功德。但是,只要没有美国外交失败的严重挫折,美国政治家没有人敢做出昔时法国戴高乐做过的政治变革。所以,目前美国走出持久停滞新常态的期看不大。
美国经济新常态和中国经济新常态的区别与互动
美国经济的新常态一字归纳综合,就是“虚”。中国经济新常态也能够一字归纳综合,就是“变”。中国变革生长的空间比西方兴旺国度大得多。因为西方的富国窘境,远比开展中国度的中等收进陷阱难办得多。因为贫民的子弟早当家,花花公子哪有革新的可能?
认真比照列国的开展空间,我们能够推论,美国造造南海危机,只能是虚张声势,为的是在国内做秀捞选票,没有几力量来惹火烧身。英国、澳大利亚那些美国的铁哥们都匆忙加进亚投行,就是看穿了美国的经济已经实力不济,中国人无需对美国“重返亚洲”的才能信认为实。美国国内几万座桥都因为没有资金而失修,哪来钱援助反华小国?要卖兵器,那些受援国又没钱。日本政府的开收几乎三分之一靠借债,要和中国合作东南亚的根底投资,来的正好。等美日把几个同情的钱烧光,闹到民穷国弱,中国才好与之会谈。中国梦原来打的就是耐久战,面临美日政客的短期魔术,能够稳坐垂钓台。中东乱局和乌克兰危机,给中国带来下一个三十年的开展机遇。中国新常态的目标,是走出美国主导的全球化,占据科技立异和金融外贸的造高点,才气确保中国全面建成可持续的小康社会。
美国经济停滞对中国有何影响
美国经济苏醒拉动中国出口的可能性越来越小,在造造业和中国合作的压力,也只在少数尖端财产,群众消费品造造业的苏醒可能性同样微茫。
但是,中国在美国投资并购的前景其实不明朗。决定中美经济关系的次要障碍,是美国精英至今不肯给中国公允的伙伴地位,妄想中国会出前苏联的戈尔巴乔夫自废武功。英国已经认可中国兴起的现实,欢送中国投资。美国已经认可中国是21世纪的更大敌手,对中国投资至今仍是惧怕思疑和抵抗为主,只要房地产泡沫情愿中国人接手。两边在投资问题上的会谈是近期的重点,那是看察美国政治的风向标,其余的人权等等都是讨价还价的烟幕弹。
至于TPP,其停顿对中国影响不大,因为美日都在算计对方,庇护本身。那和QE的货币战争一样,是美日的内战。同样,TTP上的争议是美欧的内战。更何况,TPP刚刚遭遇严重挫折,奥巴马想留政治遗产,急于鞭策TPP,但连本身党内都摆不服,被民主党议员认为向外国让步过多。我估量,即便达成TPP,日本只会食亏更多。只要日本的对美经济外交得失相当,才会彻底改变日本朝野的共识,舍弃美日配合体的妄想,老诚恳实回回亚洲。中国要有耐烦,等着看TPP的后果。
从久远看,西方世界进进持久停滞期,按诺奖经济学家菲利普斯的估量,至少会在二十年以上。那一定会提拔西方的庇护主义和民族主义,使美国主导的全球化、商业自在化难认为继。那对中国新增的沿海开发区有何影响,有待看察。我估量,中国向兴旺国度的出口体量照旧很大,但是增速一定下降,向开展中国度的出口,目前体量不大,但是增速会进步。总体上,中国开展双边经济协做的外交空间,比起西方主导的世贸协定,中国的话语权一定增大。
我的顾忌是中国的经济外交还比力稚嫩,从片面扶贫转向协做性开展,可能还要交一笔膏火。中国走出往的战术,倒要借鉴英国殖民经济的体味教训,经济外交能否持续,关键在能否培育提拔一代和中国持久协做的本地政府的治理和文化精英。根底建立是政治经济文化的系统工程,两边的目光都不该放在短期的劳力和设备的进出口上。
奥巴马政府时日无多,目前已经没有变革美国内政外交的才能,美国的持久停滞还将持续,二次萧条的暗影时隐时现。下一届由谁主政目前难以揣测,中美经济外交需要从各派权力的折冲揣度阐发。
美国东部的鹰派,主张围堵中国的权力将陆续式微,有心无力。美国西部的鸽派,主张和中国联手庇护全球化,在经济界的影响越来越大,因为加州为主的美国高科技跨国企业,在中国的利润超越在美国的利润,围堵中国,丢掉中国的市场缺失太大。但是鸽派政治上欠好公开舍弃美国战后的反共传统,在竞选中好多事是只能做不克不及说的。
七十年代以后,主导美国政局的是南部德州为主的石油和军工财团,布什家族很可能出第三位总统。我不看好希拉里,她的仇敌太多,重返亚洲就是她搞的,为的是讨好她选参议员的大本营纽约的犹太人。
假设下一任总统又来自南部,美国政治的走向就能够揣测:一是绝不会舍弃掌握中东,即便美国对石油进口的依靠小于中国,掌握中东,才气掌握能源市场和金融市场,才气在经济上有造约中国、俄国和伊朗的筹码,对中国南海的骚乱就只能虚张声势。世界矛盾焦点只要远离东亚,中国就有相当长期间的和平开展机遇,在科技和财产链上占据造高点。二是,再呈现世界危机,例如经济二次衰退,或者北美、西欧的不法移民问题恶化,或中东战乱加剧,恐惧主义冲击到兴旺国度,美国就可能和中国从头会谈世界格局,构成第二次雅尔塔格局,最末废除美台公约,交换中国的减免债务,或协做处置热点区域的抵触。中美才有可能最末从匹敌转为共处。但是,任何时候中国人都必需服膺鸦片战争和甲午战争的教训。中国的长治久安,根底不在生命高收进的虚假富贵,而在扎扎实实的科技强国和工业强国,不然就会重演宋朝富而不强的汗青悲剧。
目前,中国的大局是走好本身的开展新路。好比,面临热钱在新兴国度流进流出,中国如对峙本钱管束,鼓舞间接投资新兴财产,金融抉择性开放的问题不大;如在搞人民币国际化的同时,放宽热钱进进股市、房市,就会出类似日本和东南亚金融危机的问题,几十年实体经济建立的功效,能够在短短几年自废武功。
过往几年,中国央行在西方量化宽松时收紧银根,形成国内企业的现金流危机和通缩,如许的应对也其实不合理。原因是中国指导人还不熟悉全球化时代开放合作的经济决策,低估了外来冲击对国内经济的影响。
国际的经济外交,“一带一路”要步步为营,先开发中国内地的潜力,再拓展南亚、中亚的开展收集。同时鼎力缩小中美之间的军事科技差距,才气坐实下一个三十年的灿烂。
中国是个大国,生齿是兴旺国度的两倍,中国不成能学日本、新加坡搭美国便车,酿成美国的依靠型经济。中国要重视德国开展新手艺和新科教系统、建绿色聪明城市以及金融为实体办事的体味。因为德国人有两次世界大战的体味,晓得美英法俄都恐惧德国的兴起,只能靠本身的持久开展战术,才气自立于欧洲和世界。
目前中国常识界最关键的是,中国的理论界要学德国人的独立立异,脱节英美形式的话语权,才气把“一带一路”的经济外交,酿成政治-经济-文化的一体化开展战术,成立新的后美国时代的世界格局。假设中国的亚投行、金砖银行只是复造世界银行的形式,根底建立的持久投资难以惠及苍生,西方形式一定形成治理层离开本地现实,权要陈旧迂腐,公众离心,经济黑洞,挈累中国的经济开展。所以,中国的轨制和文化能否立异,也关系到中国本钱和设备能否走出往的命运,必需稳步立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