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出色的做家蒲松龄,一生兴致普遍,勤于著作,留下了大量的做品。那些做品,内容丰富,体裁多样,构成了一个琳琅满目标艺术世界。此中,三国人物和故事,也是他屡屡涉及的题材之一。
据盛伟先生编《蒲松龄全集》(学林出书社1998年12月第1版),笔者做了一个初步的统计,蒲翁今存的三国题材著作包罗:小说3篇,文4篇,诗2首,俚曲1套。在蒲翁多达数千篇(首)的著作中,那类做品只占一个很小的比例,以往的研究者多未重视。不外,在蒲松龄研究日益深进的今天,对那类做品做一番切磋,关于领会明末清初三国文化的社会影响,关于全面掌握蒲松龄的思惟,仍是颇有价值的。
一
蒲松龄的3篇三国题材小说,均收进其煌煌巨著《聊斋志异》。它们是:《曹操冢》、《甄后》和《桓侯》。
《曹操冢》篇幅很短,为便利读者,兹抄录如下:
许城外,有河水汹涌,近崖深黯。盛夏时,有人进浴,突然若被刀斧,尸断浮出,后一人亦如之,转相惊怪。邑宰闻之,遣多人闸断上流,竭其水,见崖下有深洞,中置转轮,轮上排芒刃如霜。往轮攻进,中有小碑,字皆汉篆。细视之,则曹孟德墓也。破棺散骨,所殉金宝尽取之。
异史氏曰:“后贤诗云:‘尽掘七十二疑冢,必有一冢葬君尸。’宁知竟在七十二冢之外乎?奸哉瞒也!然千余年而朽骨不保,变诈亦复何益?呜唤,瞒之智,正瞒之愚耳!”
关于汗青上曹操的葬地,《三国志·魏书·武帝纪》明白记载道:“(建安)二十五年春正月……庚子,王(按:曹操时为魏王)崩于洛阳……二月丁卯,葬高陵。”高陵在邺城之西,又称西陵。当其下葬时,曹植做有《武王诔》,此中写道:“既次西陵,幽闺启路。群臣凑趣儿,我王安厝。”可为《武帝纪》佐证。应该说,其时并没有“疑冢”之说。所以,后来司马光的《资治通鉴》也沿用了《武帝纪》的记载。但是,到了北宋期间,虽然官方对曹操的评判仍是有褒有贬,但社会上却已构成比力普及的“尊刘贬曹”心理,从苏轼那段经常被人引用的条记即可见一斑:
王彭尝云:“涂巷中小儿薄劣,其家所厌苦,辄与钱,令聚坐传闻古话。至说三国是,闻刘玄德败,颦蹙有出涕者;闻曹操败,即喜唱快。以是知君子小人之泽,百世不斩。(《东坡志林》卷一)
及至南宋,“贬曹”心理更甚,对曹操奸诈性格的报复也越来越凶猛。在一片嘲骂声中,关于曹操设置疑冢的传说应运而生,以表示其至死不改奸诈天性。元代陶宗仪《南村辍耕录》卷二十六《疑冢》笔记云:“曹操疑冢七十二,在漳河上。宋俞应符有诗题之曰:‘生前欺天绝汉统,身后欺人设疑冢。人生用智死即休,何有余机到丘垄?人言疑冢我不疑,我有一法君未知。曲须尽发疑冢七十二,必有一冢躲君尸。’”蒲松龄的那篇小说,恰是在那一传说的根底上虚构创做出来的,情节虽不复杂,想象却颇为奇异。曹操的实墓竟在七十二疑冢之外,那是那位自认为伶俐的俞应符先生也想不到的,其位置的抉择可谓费尽心血;然而,最末仍是被“破棺散骨,所殉金宝尽取之。”对绝大大都读者而言,那个闻所未闻的故事和蒲松龄的评论,无疑是对曹操的又一次报复。
《甄后》的篇幅稍长,讲述的是:洛阳墨客刘仲堪,勤学不倦。一天正在读书,忽闻异香满室,一个美人带着几个宫女来到书房。刘惊伏于地。美人将他扶起道:“子何前倨然后恭也?”刘益惶恐,曰:“何处天仙,不曾拜识,前此几时有侮?”美人笑道:“相别几何,遂尔梦梦!危坐磨砖者,非子也耶?”于是展设席席,与刘对饮扳谈,刘饮其水晶膏,感应心神澄彻。日暮,二人又共度良夜。刘一再诘问其姓氏,美人答曰:“妾,甄氏;君,公干后身(按:公干乃建安七子之一刘桢的字)。当日以妾故罹功,心实不忍,今日之会,亦聊以报情痴也。”①刘问:“魏文何在?”甄氏答曰:“丕,不外贼父之庸子耳。妾偶从游嬉富贵者数载,过即不复置念。彼曩以阿瞒故,久滞幽冥,今未闻知。”天亮后,甄氏以玉脂盒赠刘,登车而往。刘思念不已,数月后,竟至骨瘦如柴。刘家一老妪乃狐仙,为刘送信给甄氏,甄氏自言不克不及复会,便命人送一名喊司香的美女到刘家,与刘为妻。刘黑暗问司香:“系夫人何人?”答曰:“妾铜雀故伎也。……与夫人俱隶仙籍,偶以罪恶谪人世。夫人已复旧位,妾谪限未满,夫人请之天曹,暂使给役,往留皆在夫人,故得长侍床箦耳。”一天,一个盲眼婆婆牵着一条黄犬到刘家乞食,那犬看见司香,便挣断绳索,向其狂吠,司香惊骇而退。婆婆牵走黄犬后,司香犹惊颜不决。刘问:“卿仙人,何乃畏犬?”司香答道:“犬乃老瞒所化,盖怒妾不守分香戒也。”②刘欲将犬买来打死,司香不允,曰:“天主所罚,何得擅诛?”对此,蒲松龄评论道:“(甄氏)始于袁,末于曹,然后重视于公干,仙人不该若是。然平心而论,奸瞒之篡子,何必有贞妇哉?犬睹故伎,应大悟分香卖履之痴,固犹然妒之耶?呜唤!奸雄不暇自哀,然后人哀之已!”再一次对曹操做了无情的讪笑。
《桓侯》讲述的是:荆州人彭好士,一次在外饮酒后回家,下马小便,见路旁有细草一丛,初放黄花,艳光耀眼,被马食掉大半;彭见余茎有异香,便放进怀中,纵马驰骋。马越跑越快,薄暮时来到一片乱山中。一个青衣人来驱逐,方知竟已到了阆中(今属四川)。青衣人将彭领到半山中一座高峻的屋宇前,已有一群人站在那里,如有所待。一会,仆人出迎,气焰刚猛,巾服异于人世,对寡客拱手道:“今日客,莫远于彭君。”乃请彭先行;彭辞让,仆人捉其臂,被捉处如被械梏,痛欲折;彭不敢再辞让,只得遵命先辈。其他客人也依次进往。登堂,陈列华贵,两客一席。彭暗问邻座者:“仆人何人?”答曰:“此张桓侯也。”(按:张飞生前镇守阆中,身后逃谥桓侯。)席间,张飞道:“岁岁叨扰亲宾,聊设菲酌,尽此区区之意。”又对彭说:“尊乘已有仙骨,非尘世所能驱使。欲市马相易,若何?”彭曰:“敬以奉献,不敢易也。”张飞道:“当报以良马,且将赐以万金。”宴罢,彭与世人告辞,张飞对彭云:“所怀香草,鲜者能够成仙,枯者能够点金;草七茎,得金一万。”随即命僮儿将点化之方授予彭,彭拜谢。张飞又曰:“明日造市,请于马群中肆意择其良者,没必要与之论价,吾自给之。”并对世人云:“远客回家,可少助以资斧。”寡皆衔命,谢别而出。途中,彭始知同座者名刘子翚。走了二三里,越过山岭便看到村舍,世人陪彭到刘家,那才说出工作的来历。本来,村里每年都在桓侯庙举行迎神赛会,宰牲祭奠,刘即是承头组织者。三天前,本年的赛会刚完毕。此日中午,各家皆有一人邀请过山做客,到了门前方知是桓侯宴请。扳谈中,彭感应臂痛,解衣视之,被握处已是肤肉青黑,痛苦悲伤不已。次日起,村中各家争相招待彭,并陪他到市上相马,十余天后,得到一匹好马,神骏无比,日行约五百里。彭回到家后,按方将香草点化,果得万金。于是又前去宴会之处,敬祀桓侯。对此,蒲松龄评论道:“看桓侯燕宾,然后信武夷幔亭非诞也。然仆人肃客,遂使蒙爱者几欲折肱,则昔时之勇力可想。”按:“武夷”指古代传说中武夷山的仙人武夷君;“幔亭”,用帐幕围成的亭子。《云笈七签》卷九六云:“武夷君,地官也。相传每于八月十五日大会村人于武夷山上,置幔亭,化虹桥通山下。”蒲翁的描写和评论,清楚对张飞的勇力、豪宕和亲近公众的形象表达了好感。
与《促织》、《席方平》、《阿宝》、《连城》、《葛巾》、《青凤》、《娇娜》等名篇比拟,那3篇小说在《聊斋志异》中并不是上乘之做,因而名气也不那么大。然而,在三国题材小说的开展中,它们却以故事的别致而独树一帜,占有不成漠视的地位。
二
蒲松龄的三国题材诗文,别离收进《聊斋文集》和《聊斋诗集》。4篇文是:《关帝祠》(碑文)、《关帝庙碑记》、《代葛千总募修关帝庙序》、《北沈马庄募修白衣阁、关帝庙疏》,均为短章。此中《关帝祠》碑文篇幅尤短,兹照录于下:
蒲家庄旧有关帝神龛,寡嫌其湫溢而亵圣像,欲大其规模,而又为基址所限,乃鸠工庀材,稍式扩之。非敢言庙貌,亦聊蔽风雨云尔。
寥寥数语,略述蒲家庄修建关帝祠的由来,仅供备忘罢了。
《关帝庙碑记》乃为孙咸吉代笔之做,所记的关帝庙在历城县。文中对关羽在民间的浩荡影响做了如许的阐释:
今夫至灵之谓神。谁神之?人神之也。何神之?以其不容已于人者神之也。日星河岳,雷霆风雨,昭昭者遍满宇宙,而人则何知?其慈善我者则尸祝之耳。故佛道中惟看安适(按:指看世音),仙道中惟纯阳子(按:指吕洞宾),神道中惟伏魔帝(按:明代万历年间,加封关羽为三界伏魔大帝),此三圣愿力浩荡,欲普渡三千世界,拔尽一切苦恼,以是故祥云宝马,常杂处人世,与人比来。而关圣者,为人捍患御灾,灵迹尤著,所以樵夫牧竖、婴儿妇女,无不知其名,颂其德,奉其祠庙,福则祈之,患难则唤之。何以故?威灵之进于耳者久,好事之进于心者深也。
将关羽与释教中的看世音、道教中的吕洞宾相提并论,认为其“为人捍患御灾,灵迹尤著”,原因在于“威灵之进于耳者久,好事之进于心者深也”。关羽如何由汗青上号称“万人敌”的勇将一步步走上神坛,那是一个很大的研究课题,那里不往多说;蒲翁的阐发固然过于简单,却也有必然见地。
《代葛千总募修关帝庙序》亦为代笔之做,此中对关羽的社会影响也有类似的阐释:
闻仙人言:神之中壮缪(按:关羽身后,蜀汉逃谥为壮缪侯),佛之中看安适,仙之中纯阳,其愿力洪大,欲普济大千。故其神情常游人世,与世最迩。匹夫妇之颠连,辄觐其颜,得其拔拯。无他,以其无日不在寰中,故忠孝可相格,精诚能相通也。至我关帝,位尤尊,灵尤著,正气满宇宙,普视一切,往往于云气之杳冥,示现神威。故愚蒙昧者,冤愤填胸,必且宣圣号,必且持片牒,赴诉庙堂。夫天神地祗充盈世界,何以独哀我夫子?总以公喜雪不服,拔诸苦恼,故疾痛则唤之。神在与否与?未可知。顾瞻其上,瞩其摆布,而眸炯炯,而髯修修,而巨刃銛铦,则神固洋洋焉矣。四海之广,无村不龛,无城不祠宇,无一衢一巷不香火。苟非至圣大神,泽及后世,何以得此?
《北沈马庄募修白衣阁、关帝庙疏》也将关羽与看世音相提并论:
西州圣人,时游宇宙,南海大士,日洒慈善,拔济群生,良非浅鲜。故瞥闻名号,则群众焚香;敬仰严肃,则五体投地。岂有所强而然哉?诚以赤马青锋,覆庇民社;圣瓶杨柳,沾溉儿孙,深进人心,不克不及已已。
严厉地说,那4篇文章均为利用性文字,此中2篇仍是为人代笔之做,算不上实正的文学创做,蒲翁写做它们时可能并未破费太多心血。但4篇文章竟然全数是关于关帝祠庙的,那有力地证明了其时关帝崇敬之普及。后人在对此感应惊异的同时,不克不及不认真体味其文化史意义。
蒲松龄的2首三国题材诗,一首为颂扬刘关张的七言歌行《三义行》:
黄巾扬尘天欲倾,烈焰一线等秋萤。大耳君王实龙子,墨旗卓地拔刀起。蒲东赤马髯将军,英雄并驱独逸群。赤血丹心照白天,摧斩猛将如缚豚。桓侯横牙眼睛碧,叱废千人声霹雳。眼底原自无中原,曹瞒就擒况孙策。楼桑刑马血盈樽,阳为君臣实弟昆。性耐刀槊志不容易,义气耿耿光乾坤。二心臣子胞兄弟,应过庙堂羞欲死!
诗中对刘关张形象的描写,大处着墨,颇具神韵:刘备的“墨旗卓地拔刀起”,关羽的“摧斩猛将如缚豚”,张飞的“叱废千人声霹雳”,均虎虎有生气,而又各具特色。“楼桑刑马血盈樽”一句,纯由《三国演义》中“桃园结义”的情节而来。做者热情颂扬了刘关张“君臣而兼兄弟”的关系,赞颂了他们至死不渝的友谊,誉之为“义气耿耿光乾坤”,而对那些“二心臣子胞兄弟”则予以鞭挞。全诗豪情强烈,气焰飞动,翰墨酣畅,具有相当强的艺术传染力。
另一首为咏怀诸葛亮的五言古体诗《读三国志》:
怒河堤欲决,大捷不克不及堙。冬冷地欲坼,猛火不克不及温。诸葛隐南阳,抱膝掩柴门。有桑八百株,有田足耕作。岂不谙时势?难酬三顾恩。蜀中无寸土,赤手定三分。秋风五丈原,千载泪沾巾。没必要泪沾巾,存亡固有因。天将灭烈焰,昭烈无后人。此乐而忘返,哀哉无道昏!武侯即长生,安能为大君!
做为古代常识分子抱负的表率,诸葛亮一生可歌可咏之处甚多,做者别具只眼,单就诸葛亮“出师未捷身先死”的结局落笔。开头四句,以形象的比方,说诸葛亮对峙北伐,“知其不成而为之”,最末仍是无法改动蜀汉的命运。继后六句,说诸葛亮本来能够安逸安适地隐逸末生,他出山辅佐刘备,不是不明时势,而是要酬报三顾之恩,那是唐宋以来许多士医生的配合观点。以下四句,前两句称颂诸葛亮“赤手定三分”的赫赫功业,后两句则感喟他病逝五丈原的命运悲剧,比照非常明显。最初八句,分析了诸葛亮大功难成的原因:一是天时过去,二是后继无人。全诗纡徐勉强,慨叹深厚,颇为动听。在中国文学史上,蒲松龄其实不以诗闻名。那两首诗,思惟上并没有彪炳之处,艺术上却各有特色,在其全数诗做中堪称优良之做。
三
蒲松龄的三国题材俚曲,题曰《快曲》,系由《三国演义》第49回《七星坛诸葛祭风,三江口周瑜纵火》后半及第50回《诸葛亮智算华容,关云长义释曹操》的情节衍生创新而成。据《三国志·魏书·武帝纪》注引《山阳公载记》,汗青上的曹操在赤壁遭到火攻后,确曾败走华容道,境况非常狼狈,但并未碰着任何暗藏,天然也谈不上被关羽“义释”的问题。《三国演义》在《三国志平话》的根底上,虚构《诸葛亮智算华容》,是为了凸起诸葛亮的智谋;虚构《关云长义释曹操》,则是为了深入表示关羽的“义绝”形象③。那一情节,是《三国演义》中描绘人物性格最胜利的篇章之一,在广阔读者中影响十分深远。但在《三国演义》传播的过程中,也有一些人对曹操竟然被放跑的成果感应不满,――其实,汗青小说创做不克不及不受根本史实的造约,《演义》做者天然也无法改动曹操从华容道逃走的结局。――于是便别出心裁,另行设想本身喜好的结局。蒲松龄的《快曲》恰是如许的做品之一。《快曲》共分四个部门――“四联”。第一联《遣将》,写诸葛亮祭起东风后,在周瑜倡议总攻之前回到樊城,为刘备方面兴师动众。他先派赵云到乌林暗藏,继派糜竺、糜芳在葫芦峪暗藏,轮流火烧曹兵;再派张飞顺路北截杀曹操的残兵败将,午时在双陵头大路上歇马;唯独不给关羽分拨使命。关羽不忿,立下军令状,到华容道拦截曹操。那一部门,与《三国演义》所写大同小异。第二联《快境》,写曹操在赤壁遭到吴军火攻,惨败而逃,在乌林、葫芦峪先后遭到赵云和糜竺、糜芳的截杀,越发损兵折将,张郃腿上还中了赵云一枪。到了华容道,曹操身边只剩下16人,并且人困马乏,斗志消沉。忽见关羽率兵冲出,吓得曹操丢魂失魄。经张辽献计,曹操软语告求,趁关羽踌躇之际,纵马逃走。关羽大饮一声,其余16人一齐跪下,关羽不忍脱手,也全都放走。那时,一路截杀曹兵的张飞见午时已到,根据军师的号令,到双陵头大路边的树林里歇马。纷歧时,曹操逃来,张飞奋勇杀出,不由分说,一矛将曹操刺落马下;许褚来救,也被一矛刺死;其余曹军,各逃人命。张飞号令割下曹操、许褚的首级,回往报功。第三联《庆功》,写赵云、糜竺、糜芳先后回营献功,孔明逐个斟酒庆祝。关羽无精打摘而回,自知理亏,只得听凭军师处置。孔明命令将其斩首,刘备说情,孔明不允。在此关键时刻,张飞赶到,大喊:“军师!曹操贼头在此。饶了二哥罢!”世人都道:“可喜,可喜!”孔明那才说:“既然斩了曹操,各人贺喜,把功人释放,讨他不得进席。把头挂起,宣扬饮酒。”席间,孔明命将曹操首级挂在百尺高杆上,寡将角逐弓箭,射中者,各人饮一大杯恭喜。张飞、赵云、糜竺依次射中首级,各人饮一次摘,饮一杯酒;糜芳的箭歪了一点,射落曹操的一只耳朵;关羽也要求射一箭,成果射中曹操的左眼,得以赦罪,赏酒一大杯。于是寡将尽欢而散。第四联《烧耳》,写刘备君臣散后,军士们也分队饮酒。一队军士就坐在悬挂曹操首级之处,一边饮酒,一边诅咒曹操。世人越骂越恨,便将糜芳射落的那只耳朵烧熟,每人咬一口以出恶气。接着,又一边饮酒,一边讲说截杀曹操的颠末。酒足兴尽,刚才各自散往。那些情节,想象斗胆,风格夸饰,完全不受根本史实的约束,故事的编织表现出民间文艺的自在和随意。篇末的〔清江引〕唱道:“全国事没必要定是有,功德在人做。杀了司马懿,灭了曹操后,固然捞不着,咱且快活口。”那表白蒲松龄清醒地晓得做品内容的虚幻性,“没必要定是有”;他如许写,只不外是“咱且快活口”的怡情之做罢了。
蒲松龄在《快曲》中将曹操的结局写得如斯可悲同情,极尽嬉笑怒骂之能事,事实是出自什么样的思惟豪情?与蒲松龄大致同时的毛宗岗,在其评改的《三国演义》中强化了“尊刘贬曹”的色彩,在《读三国志法》中称曹操为“古今来奸雄中第一怪杰”;其父毛纶,不只主持对《三国演义》的评改,并且曾“拟做雪耻传奇数种,总名之曰《补天石》”,此中一种是《丞相亮灭魏凯旅》,显然也是以主看情志改铸汗青的泄愤之做。关于毛氏父子的言行,有学者认为意在反清复明。与毛氏父子比拟,蒲松龄对曹操的嘲骂愈加强烈,能否也出自反清复明的思惟呢?我认为,生当明末清初的毛氏父子,关于进主中原不久,在征服全国的过程中鼎力大举杀戮的满清统治者有所抵触和不全是很天然的;但要说他们的言行都是出自反清复明的动机,则欠缺根据。现实上,他们的“尊刘贬曹”,次要是继续了数百年来普及的社会心理,此中既有封建正统思惟的成分,也有广阔公众对忠奸、正邪、善恶的评判和抉择。同样,从蒲松龄一生的履历和全数做品来看,其思惟的主导因素乃是儒家的民本思惟,看不出几反清复明的意识,他对曹操的嘲骂,也只是民间“贬曹”意识的一种明显表示罢了。
在艺术上,《快曲》风气明快,语言通俗生动,具有浓重的民间文艺色彩;但整个说来,尚未到达一流做品的高度。
四
综看蒲松龄的三国题材著作,笔者初步得到如许几点熟悉:
其一,《三国演义》问世以后,颠末大约300年的层递传布,到蒲松龄生活的清代初期,已经普及于社会的各个阶层。
其二,跟着社会汗青情况的变迁,跟着《三国演义》的日益普及及其影响的不竭扩展,加上各类文艺款式的移植、改编和再创做,“尊刘贬曹”已经成为普及的社会心理。对刘蜀集团次要人物刘备、关羽、张飞、诸葛亮的必定和颂扬,对曹操的贬斥和责备,在清初都到达了史无前例的水平。此中,对关羽的爱崇尤为凸起,不只寺院遍及全国,并且成为老苍生最熟悉、最崇奉的神祗,构成一种特殊的“关公函化”现象。
其三,身为村落塾师,既有深挚的儒学功底,又深受通俗文艺熏陶的蒲松龄,完全认同那种“尊刘贬曹”的心理,使之成为本身的三国题材著作的主导思惟。
其四,蒲松龄的三国题材著作,有的是以虚构为主的文学创做(3篇小说和1套俚曲),有的是咏怀言志的做品(2首诗),有的则是偏重利用的文字(4篇文),功用本来纷歧,水准也良莠不齐。然而,做为一位声看日隆的出色做家,那些著作不只传布了三国文化④,并且丰富了三国文化。那一点,乃是蒲松龄关于中国文化的又一奉献。(沈伯俊)
正文:
①《三国志·魏书·王粲传》附《刘桢传》注引《文士传》曰:“特为诸令郎所亲爱。其后太子(指曹丕)尝请诸文学,酒酣坐欢,命夫人甄氏出拜。坐中世人咸伏,而桢独平视。太祖闻之,乃收桢,减死输做。”《世说新语》注引《文士传》曰:“桢性辩捷,所问应声而答。坐平视甄夫人,配输做部,使磨石。武帝至尚方看做者,见桢匡坐杂色磨石。……帝顾摆布大笑,本日赦之。”
②曹操临末前写的《遗令》中,命曰:“吾婢妾与伎人皆勤苦,使著铜雀台,善待之。……汝等不时登铜雀台,看吾西陵墓田。余香可分与诸夫人,不命祭。诸舍中无做为,可学做组履卖也。”
③拜见拙文《理智与感情的浩荡抵触――〈关云长义释曹操〉赏析》,原载《古典文学常识》1989年第4期,先后收进拙著《三国闲谈》(巴蜀书社1995年2月第1版)、《三国漫话》(四川人民出书社2000年9月第1版)。
④我不断持大文化的“三国文化”看,认为“三国文化”是一个广泛的概念,它其实不仅仅指、其实不等同于“三国期间的文化”,而是指以三国期间的汗青文化为源,以三国故事的传布演变成流,以《三国演义》及其诸多衍生现象为重要内容的综合性文化。那种广义的“三国文化”看,比之汗青学的“三国文化”看,更便于认知和阐明良多复杂的精神文化现象。拜见拙做《“三国文化”概念初探》,初稿载《中华文化论坛》1994年第3期,修订稿载《成都大学学报》1999年第2期,并先后用做《三国闲谈》和《三国漫话》的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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