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蒙文《西游记》比力研究
赵春燕，敖特更吉雅
（内蒙古播送电视大学，内蒙古唤和浩特 010011）
摘要：《西游记》的蒙译本是表现清代中原文化北上蒙汉文学关系的重要代表，其传布和影响关于丰富富贵蒙古族文学和促进蒙汉文化合成具有重要意义。但是介于客看上的语言障碍，学界对蒙汉文《西游记》的比力研究甚少，该文拟将汉文《西游记》与蒙古文《西游记》《孙悟空故事之第一册》做一比对研究，通过放大编译细节，以期探觅删繁就简背后的民族审美心理和能动编译中闪烁的跨文化译介的再创造。
关键词：蒙汉文学关系； 《西游记》； 比力研究
蒙汉文学关系交换由来已久，蒙元期间，元曲的昌隆和汉文创做中的蒙古族生活侧影掀起了第一个蒙汉文学关系交换飞腾，跟着元杂剧的不竭开展和明清小说的富贵，至清代特殊是近代，蒙汉文学关系交换再度升温，迎来蒙汉文学关系交换第二飞腾。 据闻名汉学家李福清（苏联）等统计，18 世纪至20 世纪初，中原汉族地域的章回小说等文学做品， 编译成蒙文多达80 余种。
在蒙汉文学关系的再度飞腾中，《西游记》 的译介传布意义严重。 据史乘记载，其时漠南蒙古地域，出格是卓索图盟、哲里木盟、昭乌达盟地域，对《西游记》几近家喻户晓。目前，国表里收躲蒙古文《西游记》手本多达40 多部。《西游记》的蒙译本是表现清代中原文化北上蒙汉文学关系的重要代表， 其传布和影响关于丰富富贵蒙古族文学和促进蒙汉文化合成具有重要意义。或许更多介于客看上的语言障碍，学界对蒙汉文《西游记》的比力研究甚少，笔者拟将汉文《西游记》与蒙古文《西游记》做一比对研究，通过放大编译细节，以期探觅删繁就简背后的民族审美心理和能动编译中闪烁的跨文化译介的再创造。
1 编译中的客看
18 世纪中原文化北上，汉文学做品大多通过删繁就简停止编译，删繁就简成为不成文的编译规则。在详细编译中， 或以删繁为简， 通过删除间接到达简化效果；或化繁为简，不行于间接删除，而是安身读者承受和民族审美心理，将繁复的部门简化概述。 前者多表现在对汉文学做品特殊是古典小说中诗赋的处置，后者多表现在对动做、脸色、心理描绘的归纳综合。 阿本《西游记》和回鹘本《西游记》中，典型地贯彻了删繁就简的原则。
大量诗词赋之删繁就简。 汉文《西游记》中的诗词赋多达714 首，前七回中共有61 首，阿本《西游记》删掉57 首，保留4 首，回鹘本《西游记》因残破，没有第一回和第七回悟空在如来掌中穿行之后的部门。 残存部门对应汉文《西游记》共有诗词赋34 首，删掉33 首，保留1 首。 诗词赋删除量可谓不乏其人。
汉文《西游记》中写人物多有诗，写改变多有诗，写情况多有诗，写斗殴多有诗等，蒙文阿本和回鹘本中几近删往。 大量删除有其客看原因， 最次要的是民族差别，语种差别，同体裁编译，效果迥然。 如诗歌，韵律是诗歌的生命，“绝对要有音节或韵， 因为音节和韵是诗的原始的愉悦感官的芬芳气息， 以至比所谓富于想象的华贵辞藻还重要。”差别的民族其古典诗歌的押韵体例各不不异，具有明显的民族特色。 汉语古代诗歌，特殊是近体诗押韵要求严厉， 偶句押韵， 首句可押可不押。蒙古文诗歌凸起的特征是押头韵，是在句首用不异的音或者是多个位置相比照应的词或语素开头。 蒙古文诗歌也有押尾韵、隔行押韵和穿插换韵等情状。需要阐明的是，汉文的押韵与蒙文的押韵不成等同，那此中“韵”的意义指向差别。 汉文中的“韵”指汉语字音中的元音或元音加收尾音，即声母以外的部门，或声母和介音以外的部门，称“韵母”。 蒙文中的“韵”指韵律，是一种声音。严厉地将，蒙文中的押韵是在押音。由此推知，经蒙文编译过的汉文诗歌，既要保留原有的诗意，又能契合蒙古文诗歌的押音要求， 是相对困难的。 既然如斯，不若删往。别的，阿日那编译《西游记》和回鹘本《西游记》产生于18 世纪，处于中原文化在蒙古地域传布初期，蒙古读者对中原文化相对目生，汉文原著中的诗赋还不克不及被其审美习惯所承受， 故而将其大量删掉更随便迎合群众口味。
值得重视的是， 大量的删除其实不意味着不假根究地肆意舍弃， 在保留的诗赋中展示了蒙前人对《西游记》的承受特征。 回鹘本《西游记》保留部门同阿本第二回。在阿本《西游记》中，前七回共编译诗词赋4 处别离如下。
第一回：
起风有处躲，下雨好藏身安身。
霜雪全无惧，雷声永不闻。
烟霞常照射，祥瑞每蒸熏。
松竹年年秀，奇花日日新（见图1）。
图1 蒙文编译
争名夺利几时休？ 早起迟眠不自在。
骑着驴骡思骏马，官居宰相看贵爵。
只愁衣食耽忙碌，何怕阎君就取勾。
继子荫孙图富贵，更无一个肯回头（见图2）。
图2 蒙文编译
看棋柯烂，伐木丁丁，云边谷口徐行。卖薪沽酒，狂笑自陶情。 苍径秋高，对月枕松根，一觉天明。 认旧林，登崖过岭，持斧断枯藤。收来成一担，行歌市上，易米三升。 更无些子争竞，市价平平。 不会霸术巧算，没荣辱，恬淡延生。 相逢处，非仙即道，默坐讲《黄庭》（见图3）。
图3 蒙文编译
第二回：
难，难，难！ 道最玄，莫把金丹做等闲。
不遇至人传妙诀，空言口困舌头干！ （见图4）。
图4 蒙文编译
第七回：
六合生成灵混仙，
花果山中一老猿。
水帘洞里为家业，
拜友觅师悟太玄。
炼就长生几法，
学来改变广无边。
因在尘寰嫌地窄，
立心端要住瑶天。
灵霄宝殿非他久，
历代人王有分传。
强者为尊该让我，
英雄只此敢抢先（见图5）。
图5 蒙文编译
第一回中保留的诗词，语言纯朴，节拍明快，与蒙前人喜闻乐见的好来宝说唱形式较为附近， 随便为蒙古群众承受。第七回那段孙悟空的唉声叹气，是其性格特量光辉的一面，逃求自在、不伏拘谨、不畏强权，孙悟空的精神打破了民族边界， 在蒙前人的心里世界产生强烈的共喊。客看上，在文本中，孙悟空是在以诗做答，删掉不译，行文也难以跟尾。但是阿本《西游记》与回鹘本《西游记》对此的编译处置差别，阿本将原诗逐句编译，没有概述或缩减。 回鹘本摘用概述译为，大圣以诗对曰：“我乃繁殖善心来助人，天庭凌霄宝殿非他（霍尔姆斯塔）久，自前人间皇位轮流坐，理当让位与我为妙，（我）勇猛力达敢抢先。 ”如许概述，将孙悟空的来历省往招致跟尾效果不睬想，恰似所答非所问，同时不译孙悟空“因在尘寰嫌地窄，立心端要住瑶天”的欲看，以“我乃繁殖善心来助人”来归纳综合，多有曲解之嫌。 笔者认为，在忠实原著和掌握原著精神大旨方面，阿本更胜一筹。
细节描写之化繁为简。阿本《西游记》和回鹘本《西游记》在编译的细节中，经常将繁复或繁难部门删往，以简洁的语言归纳综合。例如，第二回，汉文版“此是有为有做，摘阴补阳，攀弓踏弩，摩脐过气，用方炮造，烧茅打鼎，进红铅，炼秋石，并服妇乳之类。 ”阿日那本和回鹘本间接以“摘阴补阳，内功心法”归纳综合了“攀弓踏弩，摩脐过气，用方炮造，烧茅打鼎，进红铅，炼秋石，并服妇乳之类。 ”别的，在细节编译上也有间接略过不译的现象。 如第七回汉文本“那老君到兜率宫，将大圣解往绳索，放了穿琵琶骨之器，推进八卦炉中，命看炉的道人，架火的孺子，将火扇起磨练。”阿本略往解绳索，放穿骨之器的细节，间接将孙悟空推进八卦炉中。回鹘本译为“那太上老君回到兜率宫，将大圣推进八卦炉里”。
删繁就简是民族审美心理在编译体例中的外化，崇尚天然，粗暴豁达，旷达豪宕，不喜繁复的蒙古族个性，在承受《西游记》的同时，更多地拔取与本身脾气审美合拍的部门。如蒙前人热爱的说唱艺术好来宝一样，通过对《西游记》的删繁就简，使得小说情节更为连接，构造更为紧凑，易于记诵传唱，为群众所普遍喜欢承受。
2 编译中的能动合成
民族语言文学之间的交换互译不是完全被动的承受过程，译的其间，会跟着本身民族的心理、生活风俗习惯、审美等诸多方面影响，在译中留下本民族的深入烙印。好像《西游记》北上一样，更恰切地说，阿本《西游记》和回鹘本《西游记》皆为编译而不是编译，“编”在上文删繁就简中集中表现，已做阐述，“译”中则更多彰显出文化承受中的能动合成， 那详细表现在译之细节中完美嵌进的民族性。
在阿本《西游记》和回鹘本《西游记》中，许多事物被换成蒙古族喜欢的物品，如第二回，孙悟空在三更找菩提祖师学艺，祖师醒来单独吟道：“难，难，难！ 道最玄，莫把金丹做等闲。 不遇至人传妙诀，空言口困舌头干！”阿本《西游记》和回鹘本《西游记》中将“金丹”译为“
”，读音为“钦达穆尼额尔德尼”，汉语意思为“如意宝”。 “金丹”源自道教，可使人成仙、长生不老，是人人憧憬得到的至宝。 “如意宝”又称“三宝”。 “三宝”中“三”的意义特殊，三是万事万物协调不祥的根本构成，蒙古萨满教崇奉世界由3 个佛创造，世间分为三界，长生天、人和魔鬼界。 自古及今，“三”做为不祥美妙的象征意义不断陪伴着蒙前人保存繁衍。 “如意宝”是由三颗宝石构成的图案，在蒙古族民间故事中，“如意宝”是可以使人心想事成的至宝。 在蒙古族的日常生活中，“如意宝”利用十分普遍，某些菩萨和本尊神的发髻上、马鞍和马印（马身上做的记号）等。 各人所熟知的歌曲《不祥三宝》，蒙语歌名即为“如意宝”。见图6。阿本《西游记》和回鹘本《西游记》以“如意宝”代译“金丹”，以己至宝代彼至宝，既使意义传达得较为准确圆满，又使译文富有民族特征，为读者带来亲热感和称心感。
图6 “如意宝”图案
又如第七回，“佛祖慧眼看看， 见那山公风车子一般类似不住，尽管前进。”阿本《西游记》和回鹘本《西游记》将“风车子”代译为“
”，即“沙蓬”。 “沙蓬”蒙语读做“哈木胡勒”，是一种耐冷、耐早的沙生动物，是亚洲大陆干旱、半干旱地域各类类型的活动、半活动及固定沙地上的一个广布种，是流沙上的前锋动物。 浅根性，主根短小，侧长，向四面延伸，多散布于沙表层。 秋季，沙蓬日渐枯萎，因其根浅又长在沙地，随风而起，滚做团状，在沙丘上快速翻腾。风车别名不祥轮，八卦风轮，是民间四时安然符。风车的产生与农业相关，传说为周朝姜子牙为降服石头鸟挽救百姓苍生而创造。 蒙古族为游牧民族，逐水草而生，常年施行严厉的集体游动放牧的畜牧业运营体例，对农业和农业文明认知度有限，例如对风车感化和象征意义的理解。 原著中以快速动弹的风车描述孙悟空前行的样子和速度， 译者阿日那显然是领略了比方的意思， 在编译中以本身民族生活中熟悉的“沙蓬”取代，随风翻腾快速挪动的沙蓬由近及远，大有一溜烟不见踪影的意味，较之汉文“风车”的比方更多一层由近及远的空间感， 在逾越民族文化中类比精当，编译功力精深。
再如第一回，“那猴王整衣端肃， 随孺子径进洞天深处看看：一层层深阁琼楼，一进进珠宫贝阙，说不尽那静室幽居。”阿本《西游记》中对珠宝的编译中加进了蓝松石。 蒙古族对蓝色尤为钟爱， 是其最为重视的颜色。蒙古族自称为长生天的子民，将笔录成吉思汗及其祖先的汗青典籍定名为《青史》，生活的高原称做蓝色的蒙古高原。松石被蒙古族视为贵重之物，蓝松石出格被推崇，做为圣物是驱邪、福佑、长命的代表。在今天蒙古族的日常生活中，蓝松石也是利用十分普及的饰品。回鹘本《西游记》残破该部门，对此编译不得而知。
还有一些编译看似有趣， 现实上具有深挚的民族文化意蕴，典型的就是将“榻”译为“
”，即“桌子”。 曲看地看，如许的编译文不合错误题，但是深究“桌子”在蒙语中的意义就能体味出译者的高明。 “桌子”在蒙语中除了最常见的物体意义外，还相当于表示尊卑“位”，是权利地位身份的象征。 阿日那和回鹘本译者没有将“榻”简单地译为卧具“ ”，就是“展”或“床”，而是译为“桌子”，更进一步强调神者、师者的崇高，也传递出对其的敬重。透过如许的编译，我们不只能够领略蒙古族的文化心理， 更需要拜服的是译者做为文化合成使者其严谨认实的编译精神。反看，文化合成也为编译带来困难，例如，汉文化中的一些事物，在蒙族文化中没有对应的词语表达，在编译中或意译或音译。《西游记》中次要表现在人名、地名的编译中：太白金星意译为“
”，读做“肖嘎日嘎日格”，木德星官意译为“
”，读做布迪嘎日格，托塔李天王意译为“
”，读做“苏布日嘎图玛哈仁咋”。 音译的人名更多，孙悟空、巨灵神、哪吒、弼马温、王母娘娘、仙境、云霄宝殿等等都摘用音译。编译中的能动性促使了民族间的文化合成， 在细节中胜利地植进民族元素， 不只增进了阅读中的民族感情，同时也实现了跨文化译介中的再创造。
3 回鹘本《西游记》订正
笔者在对阿本《西游记》和回鹘本《西游记》的比照文本中，发现后者存在汉译蒙和蒙译汉的错误，在此做一订正。
3.1 汉译蒙订正
第二回，“就在悟空头上敲打了十下”“他领略了祖师适才敲打（他）脑袋十下的意图”。 [7]将“三下”误译为“十下”。
别的，在第二回中手本有遗漏部门未说明。 “你在班中，怎么癫狂跃舞，不听我讲经？ ”“孙悟空说：‘门生原来懵懂，不知几时节。 '”两句间遗漏了“悟空道：‘门生诚心听讲，听到教师父妙音处，喜不自胜，故不觉做此踊跃之状，看师父恕功！'祖师道：‘你既识妙音，我且问你，你到洞中几时了？ '”
3.2 蒙译汉订正
第二回题目“深悟佛典之真理，灭了魔，回回本源，同一了根源”在蒙语编译中“魔”后还有一个“
”，表所属关系。即蒙文已将原著心魔意思编译出来，但是汉译蒙环节译为“灭了魔”易误导读者。
第二回“一日，祖师登坛高坐，唤集诸仙，开坛讲经（念诵《底子经》）。 ”蒙文中为《大本经》，蒙译汉中误译为《底子经》。
第七回“八卦炉里大圣脱身，五行山下顽猴被压”顽猴的编译没有将“心猿”的意思准确表达。 那两点在阿本《西游记》中都编译得准确无误。
第七回，“那大圣修炼了护身之法， 我等刀剑杀他不死，火烧雷劈，也不在乎。 怎么办？ ”将“也不在乎”译为“也没事”或“也不妨”更为准确。
同回，“大圣便把本身酿成拥有三头六臂的猴王，举着三根金箍棒，像车轮一样翻腾过来，在寡仙人中间拼杀。 ”此中“车轮”当译为“法轮”。
同回，“佛祖以慧眼看看， 见那大圣正像一堆被风刮走的莲蒿，不断地前进。 ”“莲蒿”当译为“沙蓬”。
纵看回鹘本《西游记》，其编译大多与阿本《西游记》相仿，但究其细节而论，回鹘本《西游记》的编译艺术多在阿本《西游记》之下。
参考文献
[1] 汉文《西游记》用世德堂本；蒙文本有两种，一为乌弥氏阿日那译本《西游记》，1976年辽宁人民出书社出书，三卷本；一为回鹘蒙古文残本《孙悟空故事之第一册》，做者不详，本文所用为拉丁字母转写本，收录于巴雅尔图、玉海译注《蒙文西游记＞手本鳞爪》，2007年民族出书社出书。
[2] [俄]李福清.中国章回小说与话本的蒙文译本[M].莫斯科：蒙古文学联络，1981.
[3] 巴雅尔图，玉海译.蒙文西游记手本鳞爪[M].北京：民族出书社，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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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德]黑格尔.美学（第三卷，下）[M].北京：商务出书社，1981.
[6] 材料来源：
[7] 巴雅尔图，玉海译.蒙文西游记手本鳞爪[M].北京：民族出书社，2007.
[8] 吴承恩.西游记[M].北京：人民文学出书社，2005.
中图分类号：H212
文献标识码：A
基金项目：内蒙古自治区高档学校研究项目“蒙汉文学关系研究——以《西游记》为例”（项目编号：NJSY 16363；主持人：赵春燕）。
做者简介：赵春燕（1980-），女，内蒙古鄂尔多斯人，硕士，副传授，研究标的目的：中国古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