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为文学与绘画“双栖”的艺术家，袁梅的绘画创做难免也带着某种小说家的气量。小说小说，就是“说”（言语、言说）的艺术。而绘画，在她看来，抑或也是一种“言说”？只不外，需要换成别的一套“语言”（画语？）……罢了。
也许你已看到，她的绘画做品，凡是总有文字符号的介进。好比在她的画册中，每一幅画都有一个文字题目。那些题目都很有文气，很有意味，展现出她在文学方面的造诣。
好比《树之精灵》系列——
《树之精灵——欲飞》
《树之精灵——立》
还有早期的《面目面貌》系列——
《面目面貌——夜》
《面目面貌——惊》
《面目面貌——晃》
关于一般的看画者来说，那些题目的存在，能够说构成了赏识体验的一部门。光看画面，有的时候难免会有问号冒出来：“那幅画，在说什么？”看到题目之后，倏然就大白了：“哦，本来在说那个。”
不外在我看来，那些题目，其实并非画做意涵（“言语”）的全数。它和画面确实构成了一种“互文”关系（互相阐释，互相定义）；但那种阐释是很有限的。以《面目面貌——夜》那幅画来说，“夜”那个文字符号，提醒着那个面目面貌的情感，与“夜”的晦暗不明，有着某种同构（隐喻）；然而那幅画周遭的暗绿的斜线，人物天灵盖上白色的倒三角，嘴唇上的血红一点，以及苍茫浮泛的眼神……所有那些视觉元素，都在指向一个更为怵目惊心的“场”，而那些并非一个“夜”字所可以全数诠释的。
我想画家本人应该是足够意识到那一点的。绘画就是绘画，它的“语言”就包罗在线条、色彩、色块、构造、节拍、韵律、媒材等等之中。用康德的话来说，“美”的语言就是“形式”——被“曲看”着的形式。那种形式所构成的审美感知，不需要以理性和知性（逻辑语言）为前提，也不需要以理论理性（道德语言）为前提。中国美学中有所谓“象大于意”的说法，说的也是那个意思。用理性文字所表达的“意”，其实其实不能穷尽“象”中所包罗的那一切。
我们看到，袁梅在踏进绘画大门之后，其实正专心、用功的处所，恰好是对各类绘画语言的摸索和测验考试。关于小说家的文字语言优势，她并没有放弃——她结集出书的黑底画《黑色条记本》傍边，就痛快把“诗”和“画”合编在一路，相互映照，构成了一种颇有特色的“互文”关系；然而她实正念兹在兹、潜心研习和摸索的，是那些活在巨匠做品里的创造性的绘画语言。
例如西方现代艺术中有所谓“笼统艺术”的巨匠：从康定斯基、蒙德里安到波洛克，他们的名望很大，在绘画史中的地位很高，然而他们那种“笼统”的绘画语言，却令良多人不明所以，以至看而生畏。可是袁梅却对其“心有灵犀”，似乎如许的语言正合了她的本性，借鉴过来，挥洒起来，毫无隔阂和顾忌。
且看她早期的几幅做品：
在那些做品中，我们看到的只要线条，色彩，色块，和那些视觉元素的交织、组合和拼接。“那是在画什么？”假设你如许来问，阐明你还没有进进笼统画派的语境之中，你的思维中还拘泥于一个“具象”的“所指”（花、树、房子、太阳……等等）。然而那些做品清楚已从所有的“具象”中抽离出来了，它的线条、色彩、色块和构图体例，并非为了完成一个“所指”，而是做为一组“笼统”的符号，而展开了另一种“言说”。
它们在“说”什么呢？也许是一套特殊的音节和韵律？或一种无名之“力”的碰碰？或一丛无名之“火”的燃烧？或冥冥中一种无可言喻的“次序”？……总之，它是一套所谓“能指”的话语，它诉之于你的曲看和想象，并没有确定的“所指”和原则谜底。
也许对音乐的喜好，特殊是近年来与王尔清在现代乐曲方面的沟通和交换，使得袁梅关于那种笼统的、与音乐语言极为相通的绘画语言愈益情有独钟，操练起来愈发兴致勃勃。下面那几幅画做，几乎能够说是在“间接致敬”康定斯基、蒙德里安，还有阿谁“滴甩倾泻”的波洛克了——
参考一下：
康定斯基画做——
蒙德里安画做——
波洛克画做——
笼统派巨匠的画语，在开阔袁梅眼界的同时，也启发她做了更多的根究：绘画语言从具象开展为笼统的过程，其实也是人的思维由繁进简，以一驭万的过程，好像老子的《道德经》所说：“复回于婴儿”，“复回于无极”，“复回于朴”。最纯朴的，其实也就是更高级的。毕加索曾自谓“我14岁就能画得像拉斐尔一样好，之后我用一生往进修像小孩子那样画画。”那不克不及视为一种谦虚，而是他热诚的夫子自道。小孩子画画为什么值得进修呢？不就是因为“简”，因为“朴”，因为“实”吗？返璞（朴）回实，才是绘画语言的更高境域。
得益于那份领略，袁梅那几年的绘画一方面会闪现“无可名”的笼统意味，另一方面又其实不显得故弄玄虚，而是如她的策展人李蕊所说的“复回樸生”——回到孩童般的简约纯朴和一派无邪。
黑底画画册《黑色条记本》，是她的那种简约画语的集中展示。全数的线条和外型，都落在一种颜色——黑色的底面上。所有的绘画元素，在一霎时都平静下来，好像整个世界都平静下来。一些白色的、黄色的点、线，沿着黑色的天际（抑或深潭？），静静地爬动、盘旋和飘动，一种无声的音符和韵律起头呈现……然后，它们越出那小小的黑色方寸，牵引着我们的目光，渐渐的，渐渐的，向不出名的远处升华、磨灭……
且让我们来赏识一下——
我在《黑色的意义——看袁梅诗画集》一文中，曾经说到黑色做为一种绘画符号所具有的特殊意义。不外那是别的一个话题，我们到下篇讨论绘画的“哲思”时再说。在那里，《黑色条记本》让我们看到的是，绘画的语言在颠末“返朴回实”的锤炼之后，能够获得如何的审美操行和动听的力量。
2022.9.19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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