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公”,就此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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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版电视剧《三国演义》关羽扮演者陆树铭于2022年11月1日逝世,享年66岁。图为《三国演义》(1994)剧照。

英雄回往。

风掀起他的须髯,雪染白他的发丝,神采却丝毫未改,虽已迟暮,但其实不衰退,固然悲怆,却其实不凄凉。或许穿过连天风雪,越过无尽黄尘古道,他会看到刀光剑影黯然,鼓角争喊远往,面前飞扬着一个个新鲜的面庞——那此中也有他本身的面庞,他与所有英雄一样,已从汗青走向传奇,好像星辰,在汗青的冷空熠熠闪烁。

“我乃解良一武夫。蒙我主以兄弟相待,桃园结义三十余年,从不相疑。我堂堂丈夫,焉能背义投敌!城若破,有死罢了!玉可碎,而不成改其白;竹可焚,而不成毁其节;身虽死,名可垂于竹帛也,又何惧哉!”

电视剧《三国演义》(1994)关羽走麦城剧照。

虽然间隔陆树铭扮演的关公屏幕退场,已颠末往了整整二十八年,虽然第一批为他流下热泪的看寡,现在已然发染星霜,但当他猝然往世的动静传来时,仍然让万万报酬之唏嘘落泪,动容不已。

唯有本身履历过实正的存亡时刻,方能将一位英雄的存亡扮演得如斯淋漓尽致,陆树铭恰是如斯。在扮演关公前,他本身也曾经有过一段曲面灭亡的履历。那是在1983年8月15日,他27岁生日的当晚,他突然被捕,功名是他和几位年轻伴侣举行的舞会被认定为“地痞舞会”。他被关押了七个月,没有任何审问,他的家人以至一度认为别人间蒸发了。他因为来自西安话剧院如许的文化单元,因而被分配把守死刑犯,那个差事独一的益处,就是每餐能够“食点土豆之类的工具,周末时还能食上点肉”。那是他与存亡比来间隔地接触,多年后,他回忆道:

“我似乎跌进了万丈深潭,想要往上爬,却什么都挠不住。我沮丧透了,在失看中我见到了比我更失看的人——死刑立功分子。我帮他们喂饭、洗澡、洗衣服、上茅厕,偶尔帮他们修改上诉书。听了他们的故事,我慨叹不已,一个偶尔的原因,人的一生就走上了绝路,再也没有任何期看。凡是薄暮时馆长来告诉我明天行刑,我不克不及睡觉,墙上挂着一个马蹄表咔咔地响着,我一歪头,看到了三点,再逐个往看那几小我。他们还在睡梦中,底子不晓得明天要发作的事,可能在熟睡中才气缓解他们对灭亡的惧怕,亦或许在梦中他们正与妻儿团聚,更或许在梦中期盼着醒来能撤回原判重审。四点整,牢门突然大开,那几小我猛然全都跳起来,看来他们也底子未曾睡熟。”

“兄弟,陆哥啊,我们走了,你是好人,20年后再酬报你!”死刑犯们最初道此外话,始末铭记在他的脑海中:“曲到如今,我都不说‘上路’那个词。”

十年后,当陆树铭末于拍摄到关公走麦城那场戏时,他感应“本身实的要奔赴灭亡”。那天“漫天大雪从天空飘落,打在我们脸上,白茫茫一片肃静,让我们感应无比神圣”。陆树铭跪在雪地上,向那位逝往了两千年的英雄磕了三个头:

“关老爷,我拍您之死,我情愿用我更大的热诚来演绎那段‘败走麦城’。期看您在天之灵保佑我,保佑我们所有的人,必然会拍好。请关老爷赐福。”

他把三炷香插在雪地里,站起身,回头时发现死后漫山遍野跪了几百名兵士,和他一路跪拜那位义薄云天的盖世英雄。

成就“忠义”

假设要找中国人心目中排名第一的英雄,恐怕除了关云长之外,再无他选,即便是壮怀猛烈的精忠岳武穆,在他千秋忠义的凛冽声名面前,也会略逊一筹。更遑论岳武穆生前,其用以自励的对象,即是关公,《纪鄂王事》中曾记载岳飞曾说道:“一死焉足靳哉!要使后世书策中知有岳飞之名,与关、张辈功烈相似乎耳!”他不只是英雄,更是世人敬重的神灵关圣帝君。其赫赫威名可谓街知巷闻。明人徐渭在《蜀汉关侯祠记》中慨叹关公在民间的声威,以至盖过道冠古今的至圣先师孔子:

“蜀汉前将军关侯之神,与吾孔子之道并行于全国。然祠孔子者郡县罢了,而侯则居九州之广,上自国都,下至乡村,虽炊火数家,亦靡不醵金构祠。肖像以临,球马弓刀,穷其力之所办。而其醵也,虽妇女儿童,犹欢忻踊跃,惟恐或后。以比于事孔子者,殆若过之。噫!亦盛矣!”

关帝庙广泛全国,世人在对那位尊神焚香叩拜时,也从他的凛冽神威中各取所需。他不只是历代帝王加封尊号的武圣之神、伏魔大帝,也是升斗小民敬拜的行业祖师,从盐业、木做、裁缝业、洋布业、酱园业到剃头业、骡马业、屠宰业、干果业,甚至于挑粪积肥的行当,都将关公奉为祖师跪拜。

虽然关公的神性能够回诸于“忠义”二字,但对差别的敬拜者来说,忠义的对象却同样能够各为其主,哪怕那些主公之间彼此敌对。宋人封爵关公为义勇武安王,做为护国御敌的庇护神,期看关王能够护佑大宋鼎祚。南宋忠义兵与金人做战时,常向关公之神祈乞助战。关陕的义兵在关羽庙中张贴揭告,集结抗金力量。南渡宋高宗也加封关公为“壮缪义勇武安王”,在诰文中祝祷其能“肆摧奸宄之锋,大救黎元之溺”,成为抗金护宋的庇护神。南宋文人洪迈的《容斋四笔》中也记载关公的汉寿亭侯的印信在宋金酣战之际被安妥当时地“发现”,并且不行一枚。建炎二年,正在金人攻下中山、洺州、濮州、大名府,一路南下,威胁宋高宗亡命朝廷之时,复州宝相院的一名樵夫,竟然在三门大树下四尺深的土中发现了一枚“寿亭侯印”,印上还有铭文云“汉建安二十年,寿亭侯印”,那枚关公印信被送到朝廷左躲库储存。而到南宋抗金最猛烈的绍兴年间,一名“洞庭渔者”竟然又找到了一枚“寿亭侯印”,并将其献给荆门玉泉关将军庙。看来关公的神灵站在南宋一边切当无疑。

金代版画《义勇武安王》。

而南宋的仇敌金人,同样也敬奉关公,留存至今的关公最早的图像版画《义勇武安王》,恰是金代做品。金代解州的一处碑记《汉关大王祖宅塔记》中,一位金朝的忠实臣民和崇敬者,祈求关公既然生前“尽忠义于先主,不避困难”因而“今日威灵,犹赐生民之福”。在《关侯庙记》中以至记载金大定年间,关公在巩昌府显灵率领神军击败了来寇的西兵。虽然昔时金兵攻占河东时,曾下严令强迫本地宋人“削往头发、短巾、左衽”,威胁他们“敢有违犯,便是犹怀旧国,当正典刑”。但当金人遭受宋元联军夹攻,危殆之际,却又乞灵于关公忠于汉室的忠勇之灵。金末文人张珣在《义勇行》中召唤关公的忠义之气,挽救金朝危局:

血食千年庙貌古,岁时歌舞今犹勤。

君不见,天都灵武巢未覆,抚髀常思汉寿君。

敬奉关公的宋金两朝,最末被蒙元所灭,但蒙元帝国同样对关公敬奉倍至。攻灭宋金的元世祖忽必烈,在国师八思巴的定见下,于大都皇宫大明殿“建白伞盖佛事,用诸色仪仗社曲,迎引伞盖,漫游皇城表里”,游行仪式举行时,关羽做为“监坛”之神,危坐在神轿中。元末编辑的大都方志《析津志》中则记载那场游皇城的浩大仪式,在民间被称为“赛关王会”,排场“极侈丽”。元宫廷御用供奉机构貂鼠局特意“以白银鼠染做五色毛,缝砌成关王画一轴,盘一金龙。若鼓乐、行院,相角华贵”。

元末义兵,也同样对关公顶礼跪拜,祈求护佑本身旗开得胜。义兵领袖之一张士诚便对关公颇多敬奉。《保越录》中记载另一收义兵领袖墨元璋派部将胡大海率寡攻打绍兴城时,驻守城中的张士诚守将便“率权要祷城隍祠与武安王庙”,之后再率军出阵。而墨元璋的戎行,同样将关公视为守护神,在攻灭张士诚、代替元朝成立明朝后,关公旋即升格为明军的守护神,明中叶颜廷矩在《武安王庙碑记》中记载“国朝祀典……祀汉寿亭侯关公云长于教场,为全军司命之神”。关公成为大明戎行的司命之神,明中叶之后,明廷更是对关公不竭加封,关公的尊号也从宋代的“义勇武安王”,酿成了“协天护国忠义帝”,之后又加封“三界伏魔大帝威远镇天尊关圣帝君”,尊隆倍至。

明代关公铜像,新乡博物馆躲。(摄:杨海峰)。

但危坐龙庭的明朝皇帝绝然意想不到,就在他对关公加以无上荣恩,希望其能护佑大明,消弭仇敌之时,在陕西米脂的一个小村子里,一个名喊李自成的十三岁男孩,与他的同亲也备好了牲礼,前去村里的关帝庙对关帝老爷焚香叩拜,“仿桃园故事”。

而在关外,不断虎视眈眈的女实人,对关公的礼敬其实不下于明朝,将其称为“关玛法”。在满族的民间传说中,“关玛法显灵”是一个颇为常见的传说类型。在一则传说《赫图阿拉城》中,被明军击败的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城中苦思良策,在梦中,关玛法显灵,对其指授机宜,次日,努尔哈赤便在关玛法的指引下,大败明军,一举获胜,为了感激关玛法显灵助战,他特意在城西高处修建关帝庙。在清军进关进京后,顺治帝旋即封赠关公为“忠义神武大帝”。历代清帝皆对关公加以封赠,崇其尊号,末于在清末光绪帝时,关公拥有了“忠义神武灵佑仁勇威显护国保民精诚绥靖宣德关圣大帝”长达二十多字的爱崇无比的尊号。

然而,就像昔时明代崇祯帝意想不到(或许也不关心)将本身逼上景山的李自成同样是关公的信徒一样,以反清复明为旗号的奥秘会党,同样将关公奉为会党主神。三合会举行进会仪式的“红花亭”,匾额题曰“忠义堂”,正中即祭奠关公。在进会则要念诵如下誓词:

“吾人当吉凶与共,以求回复六合万有之明,灭绝胡虏,以待实命。诸兄弟,今再导汝于忠义之神,吾人当以同存亡,誓于上天,今夜吾人介绍数新徒于六合会,仿桃园结义故事,约为兄弟。”

《鹿鼎记》中以反清复明为号召的六合会,堂上即供奉关公像。图为周星驰版《鹿鼎记》剧照。

忠义之神关公事实会护佑哪一方?假设从功利的视角来看,关公似乎老是站在成功者的一方,最末的成功者会自诩本身才是得到关公护佑之人,就像关公忠于大汉一样,全国人的忠义之心,也应会聚到本身身上。关公似乎成为了一个东西,就像随意操控的提线傀儡一般,所谓“忠义”似乎也成了一个能够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字眼,渐渐失往了它本来高尚的含义,成了一种对成功者的从命意志。

那个功利的结论貌似有理,但实则却漠视了极为重要的一点:虽然彼此敌对的权力都在利用关公的忠义神威,并想方设法将其转化,但认真阅读史料就会发现,无论敌手各自操纵关公忠义的崇奉有多强烈,但在崇信关公那一点上,却从未构成一种对立抵触。绝不会找到敌对攻城的两边都祭奠关公,而两边的阵地都呈现关公显灵助战的传说或是记载。同样,从未有哪个朝代在代替前朝后,将曾经护佑过敌手的关公庙泄愤平毁——无论是哪一方都清醒地大白一点,那就是有一种自信心超越于胜败,超越于朝代更迭,超越于争权夺利的寡生之上,而为历朝历代万寡敬重,那种自信心,是一种实正的忠义之心,那种忠义之心不管胜败,只在天理人心。

吴麟征就是一位被关帝垂青之人,崇祯十七年,北京城将被攻破之际,那位几次被奸佞逐出朝廷的曲臣衔命庇护西曲门。城破当天,他大方前赴三元祠以身殉难。而在他受命行前的一夜,他梦见关公亲身为他践行——忠义相感,不期而会,无论胜败,忠于自信心,捐躯取义,那才是实正的英雄。

赤面绿袍

英雄忠义凛冽生气,令后世仰看,而对无法亲眼得见英雄英姿的后世崇拜者来说,在没有拍照术的年代,他们只能凭空逃想英雄的英姿——英雄一定要有配得上他们的传奇伟业的英武身姿,而陆树铭扮演的关公,之所以可以如斯长久地铭刻人心,以至被视为关公的“原则像”,恰是因为他的扮相去处挠住了公众心目中关公的神髓。

绿锦战袍乃兄长所赠。图为电视剧《三国演义》(1994)剧照。

人们对关公英姿的想象,十之八九来自于那部街知巷闻的典范名著《三国演义》,书中对关公的英雄形象有着极为详尽的描述,那是在关公与刘备初度碰头时,刘备见他:

“身长九尺,髯长二尺,面若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边幅堂堂,气势。”

而关公的另一个让人难忘的特征,即是绿色的战袍。在《云长策马刺颜良》一回中,刘备向即将给关公送上人头的颜良介绍关云长便说道:

“吾有一弟,乃关云长也,身长九尺五寸,须长一尺八寸,面如重枣,丹凤眼,卧蚕眉,喜穿绿锦战袍,骑黄骠马,使青龙大刀。”

那件绿锦战袍,更牵出一段动人的忠义故事。当关公被迫进曹操帐下时,曹操见关公所穿绿锦战袍已旧,于是特意“度其身品,取异锦做战袍一领相赠”,关公承受了那件新的战袍,却只“穿于衣底,上仍用旧袍罩之”。曹操见到后,笑问他:“云长何如斯之俭乎?”关公则答道:

“某非俭也。旧袍乃刘皇叔所赐,某穿之如见兄面,不敢以丞相之新赐而忘兄长之旧赐,故穿于上。”

一件绿锦战袍,却从细微处彰显关公对刘备涓滴不忘的忠心耿耿,因而,赤面绿袍仿佛成为关公英雄形象的标配。自此之后,从清代戏剧、年画中的关公,到陆树铭扮演的关公,甚至于之后所有影视做品中的关公,都一定是赤面绿袍——即便阿谁演员的演技拙劣之极,看寡也能凭此辨认出他如斯拙劣扮演的角色是关公。

但是,那两样标配是若何被付与到关公身上的呢?翻检史料,就会发现,最早的关公形象,那两大特征都不存在。最早提及关公显灵传说的记载,是在宋代话本《大宋宣和遗事》中,关公的英魂奉张天师之命前去解州盐池擒斩蛟龙,功成之后,在宋徽宗面前显出实身:

“忽有二神现于殿庭:一神绛衣金甲,青巾美须髯;一神乃介胄之士。继先(即天师张继先)指示金甲者曰:此即蜀将关羽也。”

绛色,即深红色。而宋元之际成书的道教典范《道法会元》卷二百五十九《地祇馘魔关元帅秘法》中,也提及关公的形象乃是“天青结巾,大红朝服,玉束带,皂朝靴”。

红袍关公形象不断影响到元明之际的杂剧。在元代杂剧家关汉卿的《关大王单刀会》与明初墨有燉《关云长义勇辞金》中,关公穿的都是绛红袍服。我们能够想见,在前面提到的元大都举行的“赛关王会”中,关公穿戴的,很可能也是一件红袍。

明代《关元帅像》,红袍关公。

从某种水平上说,关公穿戴红袍更契合情理。关公最早显灵的传说乃是一则斩蛟伏魔的故事。在古代举行摈除邪祟的伏魔仪式时,根据《周礼》记载,摈除邪祟疫鬼的方相氏,就应该穿戴“玄衣墨裳”。而关公赤红色的脸,从某种水平上说,也同样具有摈除邪祟魔鬼的含义在内。

而另一方面,在描述一小我忠义之心的时候,经常会说此人“忠心耿耿”“丹心赤诚”——红色乃是忠义的颜色。但忠义之心拆在心中无人得见,非得日久方能见人心。而关于看看杂剧的人来说,要在角色一出场时就能辨认出对方是奸是忠,更好的体例就是将赤诚丹心写在脸上,于是关公就成了红脸大汉。就像一则明人笑话中所写的那样,一位自称神相之人给刘关张三人看相,先看刘备,赞扬道:“汝相甚好,白面白心。”次看关公,也赞扬他:“汝相亦好,赤面而丹心。”刘备听后,仓猝握着张飞的手,道:“三阿弟险矣,莫相吧!”

关公的红脸在明代很快被付与了更深的含义。《大宋宣和遗事》中关公解州斩蛟龙的传说,在元明之际演变成关公与蚩尤的大战,关公所斩的蛟龙,酿成了被炎黄二帝所杀的蚩尤所化。而关公也因而与传说中斩杀蚩尤的炎帝产生联络。而炎帝望文生义,炎属火,火色红,因而关公的红脸在明代文士瞿九思的笔下,便成了“火帝化身”的明证:

“关将军非汉忠臣,盖火帝也。……如云何以名某,南方属火,火为墨雀,墨雀有羽,征其为火帝,一也。天南门之星,正在南方,门阀在南,门扃亦在南,自宜姓关。南方为夏,夏云属火,故字云长……尝见《太丞集·泾县庙碑》:王秉火德,荧惑应之。颜如渥丹,骑如赤兔,盖其征也。”

那段记述侃侃而谈,但诸如关羽名字中的“羽”与墨雀鸟强行绑缚在一路,全然是穿凿附会。但它确实更引申了一步,除了与炎帝相关外,做为战神的关公,与象征全国纷争战乱的荧惑火星联络在一路,加之南宋《周礼订义》中所谓:“正谓兵服赤色……赤者南方色,火烈不成向迩,其威鲜明,故以赤为服也。”更给关羽的红色身世加了一重论证。

如斯看来,关羽不只红脸,身着红袍才是最安妥的穿戴。而明代也确实绘有身着红袍的关公像。但最末胜出的却是绿锦战袍,那又是为何呢?莫非仅仅是红色与绿色搭配起来愈加适当吗?

明代商喜绘造的关公像,为绿袍关公。

对关公从红袍酿成绿袍,有诸多论文加以论述, 《从民间到典范——关羽形象与关羽崇敬的生成演变史论》《从红袍到绿袍——古代戏剧关公着拆递变探究》《“另类”关公 ——红袍关公的文化诠释》都从各自差别的体例加以论述。有的认为绿色是青色之一种,根据古代五色五方的阐释,青色乃是东方生气之色,有的认为绿色乃是一种布衣服色,象征关公允民身世,又因为那件绿袍是刘备所赠,因而不时穿戴,以示不忘忠义。那些阐明各有其理,也足以开辟视野。

但假设将关公身着的绿锦战袍,放在元明话本小说中停止横向比力的话,就会发现,身着绿锦战袍的英雄,其实良多。譬如《水浒传》中小李广花荣出场时,即是“绿锦袍明金孔雀”。梁山泊金枪手徐宁,也是“绣袍巧造鹦哥绿”。又明人《开垦演义》中《九太子征伐九黎》中三太子隤恺即是“身穿绿锦袍”,只不外他生得是“黄面赤须”。《三宝寺人西洋记》中的上将雷应春“生得虎躯七尺,脸似烟煤,眼似曙星,声若巨雷,穿一领绿锦袍”。

从某种意义上说,绿锦袍乃是元明期间话本小说做者为他们笔下的英雄豪杰安放的一件战袍罢了,只是为了能在打扮服装上区别于其他豪杰。或许并没有特殊的值得论述的含义。只是因为在《三国演义》中关公的绿锦战袍为刘备所赠,又有不忘旧袍动人至深的忠义故事,因而才随便被高攀上内有深意的种种阐释。

但当我们看到关云长孤军作战那一回中,写道“船渐近岸,见云长青巾绿袍,坐于船上;当中周仓捧着大刀;八九个关西大汉,各挎腰刀一口”时,闭上眼睛想象那一幕,睁开眼睛看一看陆树铭扮演的关公在那一集里英姿飒爽的形象,我们或许也会像毛宗岗在批三国时慨叹的那样:

“儒雅之极,英雄之极!”

电视剧《三国演义》(1994)关羽孤军作战剧照。

现在,我们已经想象不出一个身着红袍的关公形象。绿袍赤面的关公已经深深俘获了公众的心,我们情愿看见他身着一袭绿锦战袍在疆场上驰骋,情愿看见他如重枣般的赤红脸庞眉头舒展,一脸肃静的容貌,哪怕是在雪窖冰天之中,英雄末路,脸上的赤红颜色,也如胸中赤血丹心一般毫无变色。

人们需要有如许一个心口如一的完美忠义英雄,来提醒本身,忠义其实不仅仅是口头说说罢了,而是需要身体力行往践行的美德,哪怕那个肩负了千秋忠义之名的英雄,更多只是一个后世创造的角色,一个各取所需的万用神灵,但当他呈现在世人面前的那一刻,他就会让世情面愿往相信:忠义的理念,并非胜者的东西,即便半途而废,也会流芳千古。

“人世一股英雄气,在驰骋纵横——”

电视剧《三国演义》(1994)关羽走麦城剧照。

做者/李夏恩

编纂/罗东

校对/刘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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