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7-01 01:54任仁仁
湖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订阅 2021年3期 收躲
关键词:演变关系
[摘 要] 张栻与宋孝宗关系不为学界所重视,文章操纵现存史料阐发张栻与宋孝宗关系之演变。隆兴初,宋孝宗升引张浚谋划北伐,张栻因而得以面见宋孝宗,并获宋孝宗相信,在宋孝宗与张浚之间充任联络员,往来传递军机,其间张栻还得到过宋高宗召见。乾道年间,张栻被宋孝宗召为侍讲,再次近间隔接触宋孝宗,但张栻言行多触宋孝宗之逆鳞,两人关系走向疏离。尔后张栻再未回到宋孝宗身边,其临末遗表也不克不及上达。
[关键词] 南宋;张栻; 宋孝宗; 关系; 演变
[中图分类号] K245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1763(2021)03—0032—07
Abstract: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Zhang Shi and Emperor Xiaozong of Song was neglected by many scholars for a long time. This article is trying to analyze the development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Zhang Shi and Song Xiaozong based on the existing historical materials. At the beginning of Longxing period, Zhang Shis Father Zhang Jun was appointed by Song Xiaozong for the planning of North Expedition, which provided a chance for Zhang Shi to meet Song Xiaozong. Zhang Shi won the trust from Song Xiaongzong, and transferred the confidential information between Zhang Jun and Song Xiaozong. At that time, he also got the opportunity to talk with Song Gaozong. In Qiandao period, Zhang Shi was appointed by Song Xiaozong as Shijiang, which offered him another chance to be in -close contact with Song Xiaozong, but because of the directness of Zhang Shi, he always antagonized Song Xiaozong. Gradually, Zhang Shi lost trust from Song Xiaozong and their relationship was weakened. Since then, Zhang Shi was never able to meet Song Xiaozong again, and even his Yibiao was rejected by the officials.
Key words: Southern Song Dynasty;Zhang Shi;Song Xiaozong;relationship; evolution
南宋湖湘學派的领军人物张栻与当朝皇帝宋孝宗的关系亲疏,间接影响着张栻的仕途甚或道学的开展。察看君臣二人的关系演变亦有助于领会宋孝宗对道学的实在立场。但迄今未见学界就此问题有专门讨论者对此问题,余英时先生曾论及:“隆兴元年孝宗重召张浚,计议变动订定合同,栻是居间传话的人,数得孝宗召见。”但未对君臣两人关系做专门切磋。拜见余英时:《墨熹的汗青世界》,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出书社,2004,第446页。,故本文根据现存史料力求梳理张栻与宋孝宗之间的关系演变,以期有补于张栻之行实,并对研究其政治生活生计与学术思惟有所裨益。
一 君臣之契
绍兴三十二年(1162)宋高宗禅位于宋孝宗,退居德寿宫。宋孝宗“慨然以奋伐仇虏、光复神州为己任”[1]4131。宋孝宗甫一即位就召见朝野唤声更高的主战派指导张浚:“上自藩邸熟闻公德看,临朝之初,参谋大臣,咨嗟感喟。首召公赴行在,赐公手书曰……”[2]4418推知当时张栻应陪侍在张浚摆布,得以面见宋孝宗。不久后,张栻又有时机再次见到孝宗:“十一月,有旨召宣抚判官陈俊卿及令郎栻赴行在。”[2]4422另据墨熹所言“上初召魏公,先召南轩来”[3]2608。可知,张栻在张浚与宋孝宗会面之前,曾先往临安面见宋孝宗并居间做了一些预备工做。
隆兴元年(1163)正月,宋孝宗录用张浚权枢密使、都督建康镇江府、江池州、江阴军屯驻军马,并令其“本日开府视事”;张栻则任宣抚司都督府书写机宜文字,负责在宋孝宗与张浚之间往来联络。张栻也得以经常面见宋孝宗,两人相谈甚欢,遂始定“君臣之契”[1]4132。张栻面见宋孝宗即陈:
陛下上念宗社之仇耻,下闵中原之涂炭,惕然于中而思有以振之,臣谓此心之发,即天理之所存也。诚愿益加省察而稽古亲贤以自辅焉,无使其或少息也,则不唯今日之功能够必成,而千古因循之弊亦庶乎其可革矣。[1]4132
宋孝宗当时新即位,正欲大展宏图,张栻的那番话正合宋孝宗心意。此时张栻与宋孝宗关系非常和谐,墨熹曾追想其时情景,可为此填补更多细节:
上初召魏公,先召南轩来。某亦赴召至行在,语南轩云:“汤进之不往,事不成为。莫担任了他底,至于败露!”某待得见魏公时,亲与之说。度住不得,一二日往矣。及魏公来,汤左相,张右相,都不成筹议事。同进同退,独与上筹议又不得。上又要筹议,但时召南轩进,往来传言,与魏公筹议。
召南轩,上在一幄中,外无一人,说话甚款。
南轩开陈临安不成居,乞且移跸建康,然宫禁摆布且少带人,又百司之类,亦且带紧要底往。上曰:“朕独行,后妃宫禁之类,全不带一人往。临安淫侈之甚,若何居!”南轩祝上未须与人说,相将又诌。上曰:“朕不言,卿不须漏泄。”上因曰:“待朕取一文字与卿看。”上顾摆布无人使,遂曰:“卿且待。”上自起往取。南轩见幄外皆是宫人,深惧所言皆为彼闻之矣。少顷上来,忘其文字。其后与宰相议用兵事,汤固力争。上曰:“朕朝夕亲往建康。”不多,外面閧閧地,谓上往建康。南轩见上问云:“陛下尝祝臣勿言。闻陛下对宰执言之,何也?”上曰:“被他挠人,故以此激之。”意思如斯,记不全。南轩出进甚密切,满朝忌之。一日,往见周葵,政府诸人在,次序递次逐报南轩来。周指之曰:“吾辈进退,皆在此郎之手。”是时南轩少年,又处得地位不是,而情面皆如斯,何以成得事?[3]2608-2609
张栻以张浚之子的特殊身份,做为张浚与宋孝宗之间的联络员。张栻时为张浚都督府书写机宜文字,那在两宋期间其实不鲜见,在幕府中此职位一般由子侄出任,因为事关严重,必需仰仗最亲信的人。但也并不是所有担任那一角色的人都能得到皇帝赏识,由墨熹所云“召南轩,上在一幄中,外无一人,说话甚款”,推知此时宋孝宗与张栻关系相当和谐,宋孝宗颇为赏识那位联络员。张栻此时做为宋孝宗和张浚之间的联络员,除在张浚与宋孝宗之间联络外,同时也被宋孝宗引为友朋纵论恢复事宜。此时张栻年三十一,宋孝宗年三十七,张栻年纪悄悄即出进朝堂,不免招来朝廷大臣出格是主和派的猜疑,那也给张栻在未来政治风向变更后的仕途埋下隐患。
墨熹所撰《张浚行状》中也记有张栻往来联络的部门细节:
栻复被旨令进奏。公命栻奏仲贤辱国无状,但所谋事,未知有无出朝廷之意,臣实不预此议。栻至,上即召见,首问仲贤事。栻具奏其状,且曰:“仲贤不成不明正其罚,朝廷与为内外,不成不察。”上怒,下仲贤大理寺。[2]4428
又如:
通书官胡昉等至宿州,仆散忠义以不准四郡之故,械系迫胁。昉等不平,忠义计穷,更礼而回之。上闻之,亟召栻语之故,令谕公曰:“订定合同之不成,天也,事当回一也。”[2]4433
前者是张浚命张栻传话给宋孝宗,后者则反之。两相连系能够看出,张栻其时在张浚与宋孝宗之间往来联络的角色。固然有时张浚会亲往临安面见宋孝宗,但更多的时候则是张栻本身零丁进宫,向宋孝宗面陈机宜。张浚会在张栻临行前吩咐他若何在孝宗面前进奏,而宋孝宗也会通过他将一些机要信息传递给张浚,有时固然会以手书的形式带给张浚,或张栻向孝宗代呈张浚的奏疏,但更多的奥秘动静则通过张栻口头传递,因而类军机未便构成文字,那恰是青年张栻踏进政坛后的特殊履历。别的,如前文所述,宋孝宗有时虽会吩咐张栻“朕不言,卿不须漏泄”,但宋孝宗本身反却是经常“泄露”奥秘,那让张栻也非常被动,而那些又是张栻接触“奥秘”的短处:近间隔地接触宋孝宗,能够较快得到君王的赏识,但比及宋孝宗主意改动后,张栻也就很快会被打进“冷宫”,无法向宋孝宗间接传递任何动静。
张栻出进宫闱,还曾见过宋高宗:“南轩亦间至太上处置会事之类,太上曰:‘尚记得卿父娶时若何事,卿今如斯。南轩奏边事其实不可和之意,太上亦适应之。临辞往,乃曰:‘与卿父说,不如和好。”[3]2609一心主张恢复的张栻显然没有事先揣测宋高宗的心思,所以当他向宋高宗陈说一番后,最初却得到一句“不如和好”,而宋高宗的主和企图一定也会给宋孝宗造造很多压力。[4]365-371有关张栻与宋高宗的碰头细节,《鹤林玉露》中有两段更为详尽的记载,其一云:
隆兴初,张魏公督师,南轩以内机进奏,引见于德寿宫。首问魏公起居饮食状,又问:“卿几岁”。对曰:“臣年三十一”。又问:“卿母安否?”对曰:“久失所恃”。上愀然久之曰:“朕记卿父另娶时,以无继嗣曾来筹议,卿父曾奏欲令卿来见,今次方得见卿,朕与卿父义则君臣,亲如手足,卿行奏来,有香茶与卿父为信。”[5]242-243
其二云:
次年壬午内禅,孝宗即位。锐意规恢,起张魏公督师。南轩以内机进奏,引见德寿宫,时卢仲贤使金,高宗问曾见仲贤否。对曰:“臣已见之”。又问卿父谓若何,莫便议和否。对曰:“臣尝谓金人必式微,国度必隆兴。”上曰:“何如?”对曰:“太上皇帝仁孝之德,上格于天,又传位圣子,虽古唐虞无以过,而金人不道,夺取相仍,无复君臣父子,不知天心佑国度乎?佑金人乎?臣有以知其然也。”上曰:“极是,今日金人诚衰乎?”对曰:“自亮送命之后,士马物故甚寡,诸国变节,人心怨离,金诚衰矣。”上曰:“自亮死,非特金人虚弱,吾国亦不免难免力衰。但仲贤等既回,何以应之?”对曰:“臣父职在边隅,战守是谨,此事著庙堂若何议,但愿审处而徐应之,无贻懊悔。”上曰:“只是说与卿父,今日国度须更量度民力国力,早拾掇取。闻契丹与金相攻,若契丹事成,改日自可收卞庄子刺虎之功。若金未有乱,且务恤民治军,待时而动可也。”[6]301-302
从第一段记述不难看出,张栻和宋高宗在隆兴年间初次碰头,宋高宗还嘘冷问热,并让张栻向张浚请安。所谓“义则君臣,亲如手足”不外是宋高宗拉拢张浚的说辞罢了,在升引张浚那一问题上,他毫不客气地劝阻宋孝宗:“毋信张浚虚名,未来必误大计,他专把国度名器、财物做情面耳!”[7]27就第二段的对话而言,宋高宗召见张栻,除了简单地叙旧以外,更想密查前线的动静,同时让张栻尽量把本身的定见转告其父张浚,劝其与金人讲和。高宗此举恰是他干涉朝政的表示之一。由此来看,张栻其时不只在宋孝宗与张浚之间传话,同时还向张浚传达宋高宗的企图。他在张浚幕府中饰演着相当重要的角色。张栻来往于张浚幕府与临安皇宫、德寿宫之间,在宋高宗、宋孝宗与张浚之间联络,是宋孝宗和张浚决策的重要信息渠道。
隆兴二年(1164)春,宋孝宗罢张浚都督府,四月除张浚少师、保信军节度使、判福州。张浚力辞后又除醴泉看使,其后张浚分开临安返长沙,八月卒于余干。[2]4437那也宣告了主战派的失势,尔后宋孝宗也不再需要那位“联络员”,张栻也难再与宋孝宗零丁畅谈。不過张栻仍然主战,他筹办过张浚的凶事后即上疏主战,反对议和:
吾与虏人乃令人切齿之仇,历来朝廷虽亦尝兴缟素之师,然财宝之使未尝不可乎其间,是以讲和之念未忘于胸中,而至诚恻怛之心无以感格乎天人之际。此所以事屡败而功不成也。今虽重为群邪所误,以蹙国而召寇,然亦安知非天欲以是开圣心哉?谓宜深察此理,使吾胸中了然,无纤芥之惑,然后明诏中外,公行赏罚,以快军民之愤,则人心悦,士气充,而虏不难却矣。继今以往,益坚此志,誓不言和,专务自强,虽折不挠,使此心纯一,贯彻上下,则迟以岁月,亦何功之不成哉![1] 4132
但张栻比及的成果只是“疏进不报”。因明日黄花,北伐已非朝堂的中心议题,宋孝宗的锐气亦遭重挫,何况他又受造于深居德寿宫的太上皇,即使看到奏疏也迫不得已。
二 经筵开讲与张说之任
六年后即乾道五年(1169),张栻末于再次见到宋孝宗:“后六年,始以补郡。临遣,得复见上。”[1]4132隆兴初年张栻向宋孝宗所陈恢复之说更多的是张浚的设法,而乾道年间张栻逐步构成本身的主张,而非自觉附和“恢复”:
明年召还,宰相又方谓虏势虚弱可图,建遣泛使往责陵园之故,士医生有忧其无备而召兵者,皆斥往之。于是公见上,上曰:“卿知虏中事乎? ”公对曰:“不知也。”上曰:“虏中饥馑比年,响马四起。”公又对曰:“虏中之事臣虽不知,然境中之事则知之详矣! ”上曰:“何事? ”公遂言曰:“臣窃见连年诸道亦多水旱,民贫日甚,而国度兵弱财匮,仕宦诞谩,不敷倚仗。正使彼实可图,臣惧我之未足以图彼也。”上为默然久之。公因出所奏书读之曰:“臣窃谓陵园隔断,诚臣子不忍言之至痛。然今未能奉词以讨之,又不克不及正名以绝之,乃欲卑词厚礼以求于彼,其于大义已为未尽。而异论者犹认为忧,则其昧陋畏怯又益甚矣。然臣窃揆其心,意其或者亦有以见我未有必胜之形而不克不及不忧也欤。盖必胜之形当在于蚤正素定之时,而不在两陈决机之日。”上为竦听,改容称善,至于再三。公复读曰:“今日但当下悲伤之诏,明复仇之义,显绝虏人,不与通使,然后修德立政,用贤养民,选将帅、练甲兵,通内修外攘、进战退守认为一事,且必治其实而不为虚文,则必胜之形隐然可见。虽有浅陋畏怯之人,亦且奋跃而抢先矣。”上为感喟褒谕,认为前未始闻此论也。其后又因赐对,频频前说,上益嘉叹,面谕“当以卿为讲官,冀时得晤语也”。[1]4133-4134
张栻此时认为,如要到达恢复故乡之目标,必需“修德立政,用贤养民”,也即起首富国强兵,在此根底上方可再行恢复宏图。此番陈说感动了宋孝宗,宋孝宗决定录用张栻为侍讲。张栻给墨熹的信中也提及孝宗召对事:“某备数于此,自仲冬以后凡三得对,区区之诚,不敢不自竭。上伶俐,频频开陈,每荷领纳,私心犹有庶几乎万一之看,正幸教导之及,引领以冀也。讲筵开在后月,自此或更得沉着,以尽底藴。惟是迹孤愈甚,侧目如林,此则非所计也。”[8]1099-1100正如张栻自言其处境“迹孤愈甚,侧目如林”,张栻再次进京面见宋孝宗也招来了虞允文和赵雄等人的猜疑:
南轩再召时,论今日自是当理睬恢复。然不如斯理睬,须是如此,有札子。上大喜,次日降出札子,御批:“恢复须是如斯理睬。”即除侍讲,云:“且得曲宿时与卿说话。”虞允文赵雄之徒不喜,遂沮抑。[3]2609-2610
不外墨熹所述虞允文与张栻不睦一事,与杨万里所撰虞允文神道碑所说纷歧,此中云:“又用吕原明、司马康故事,荐张栻进经筵,又荐平民李造科,一时得人之盛,廪廪有庆历、元祐之风。”[9]4614那里指出张栻是被虞允文选举为侍讲,可看出张栻再次进京,虞允文起到必然的感化。笔者推知墨熹所撰张栻神道碑中未提及虞允文,当是因为后来针对乾道七年(1171)张说签书枢密院事,张栻与虞允辞意见相左,尔后两人渐趋不睦,但之前两人关系尚可。此外,张栻与虞允文在隆兴元年另有手札往还[10]167-168,张栻之父张浚还曾荐举过虞允文[2]4432,也足证两人关系并不是一起头就势如冰炭。
关于虞允文、赵雄与张栻的关系,《宋史·赵雄传》中的传论也曾提出量疑:“赵雄与虞允文协谋用兵,而旧史谓二人沮抑张栻,何哉?”[11]12082史官也對此提出了疑问,比照《宋史》与墨熹所撰张栻神道碑相关内容可知,那是因为宋国史很可能摘纳了墨熹所撰张栻神道碑的说法,进而那一说法得到了传播,史官对此提出疑问,阐明史官对此问题也心生迷惘。就此问题清人赵翼就已提出其矛盾之处:“《赵雄传》,谓孝宗意向张栻,雄与虞允文沮抑之。传赞则谓雄与允文协谋用兵,与张栻持论不异,而以旧史沮抑张栻之说为诬。是传则小人,而赞则君子矣!”[12]500对此他也给出了谜底:“可见各传皆宋旧史本来,修史时悉仍其旧,特于赞内另别其长短。此又见修史者虽不及纠正,而尚存批驳之公也。”[12]500
据胡宗楙《张宣公年谱》知乾道七年二月,张栻经筵开讲[13]211,很快在讲书时就惹得宋孝宗不快:
张栻讲葛覃,言先王正家之道,因及时事,语激切,上意不怿。彦颕曰:“人臣事君,岂不克不及恭维取容?栻所以敢婉言,正为圣明在上,得尽爱君之诚耳。书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上意遽解,曰:“青鸟使下皆若此,人主应无过。”[14]11865
张栻再次回到孝宗身旁,不再是往来传信的联络员,而是能够不时晤语的经筵讲官。那种近间隔的接触,一方面便于张栻向宋孝宗曲抒胸臆,但另一方面也随便激怒宋孝宗。张栻此次使得“上意不怿”另有李彦颕化解,但满心先王正家之道的张栻显然不擅长讨孝宗欢喜,那么他被排斥出外也实属一定。张栻与孝宗议论内容“大致皆修身务学、畏天恤民,抑权幸、屏谗谀之意。至论复仇之义,则频频推明所认为名实之辨者益详。”[1]4134另从墨熹《答张敬夫》(昨陈明仲转致手书)中所云:“筵中见讲何书?愚意《孟子》一书最切于今日之用,然轮日讲解,未必有益。不若劝上万几之暇,日诵一二章,频频玩味,究看圣贤感化本末,然后夜曲之际,请问业之所至而推明之。”[15]1113墨熹还向张栻选举了《孟子》做为经筵讲书,但不知张栻能否摘纳。
乾道七年(1171)三月,宋孝宗“以明州看察使、知閤门事兼枢密都承旨张说签书枢密院事。”[16]651张栻对此死力反对:
公夜草手疏,极言其不成,且诣宰相量责之,语甚切。宰相惭愤不胜,而上独不认为忤,亲札疏尾付宰相,使谕指。公复奏曰:“文武之势诚不成以太偏,然今欲左文右武以均二柄,而所用乃得如斯之人,非惟不敷以服文吏之心,正恐反激武臣之怒也。”于是上意感悟,命得中寝。然宰相实阴附说,明年,乃出公知袁州,而申诉前命,于是中外讙哗,而说后竟谪死云。[1]4135-4136
《宋史》中则保留了张栻呵斥虞允文的场景:
(张栻)量责宰相虞允文曰:“宦官执政,自京、黼始,近习执政,自相公始。”允文惭愤不胜。[17]12775
由前述“然宰相实阴附说,明年,乃出公知袁州,而申诉前命如此”可看出,墨熹所撰张栻神道碑将张栻出外的责任推给了宰相虞允文,但张说之任底子上仍是宋孝宗的设法。杨万里所撰虞允文神道碑有云:“上志光复,尝手笔付公曰:‘朕必欲用武臣为枢密,曹勋若何? 公执奏不成,上勉从之。不多,复用张说为签书枢密院,廷臣极谏,上怒甚。公力救解,皆授以郡。”[9]4615-4616阐明宋孝宗早有以武臣出任枢密之意,虞允文所做只不外是驯服孝宗的意思行事,但他仍对朝臣出手相救,正表白他对此事的两可立场:一方面依孝宗意思行事,另一方面同时对出言反对者出手相救。赵冬梅先生认为宋孝宗擢用张说签书枢密院事 “不是一个孤立事务,只是孝宗抬升武选官地位的一个步调。”[18]
此外,《宋史·虞允文传》有云:
既而以张说签书枢密院事,右正言王希吕与台官交劾之。上怒希吕甚,手诏“与远恶监当”。允文缴回,上益怒。梁克家曰:“希吕论张说,台纲也,左相救希吕,国体也。”上怒稍解,卒薄希吕之罚。
虞允文出手相助弹劾张说的王希吕,可见其对录用张说签书枢密院立场上其实不勇敢。他次要的设法仍是根据孝宗的意思行事,因而当袁枢当面责备他“公不耻与哙等伍邪?”,他也只能“愧甚”。[19]11934
此外,又因张说之妻为太上皇高宗吴皇后女弟[20]203,张栻的出言阻拦势必会惹得宋高宗不快。“于是宰相益惮公,而近幸尤不悦,遂合中外之力以排之,而公往国矣。”[1]4134很快,张栻被贬离京。杨万里上书宰相虞允文争取挽留张栻:
今者窃见张栻骤逐,而韩玉坚留,此朝廷黜陟之大失也,门下士能够一言乎?说者谓栻之议论与丞相议论间有异同,某认为否则。……然则古者庙堂之上,议论之间,固贵于可否之相济,而不以异同为相忤也。孰谓相公之贤,肯以小异为忤,而以逐贤为快哉!某知相公之必否则也,是必栻前此枢廷之议有以召近习之怨,日浸月润,以致于此尔。固然,相公于此亦不得以辞其责,盖其实出于近习而其名回于相公也。认为出于近习欤,何前日之抗章而谏行言听也?认为不出于相公之意欤,何以有议论异同之谤也?大致君子若不敷乐也,久而有味;小人若可喜也,末必受其祸。今韩玉以可喜而留,张栻以不敷乐而逐,不特朝廷之忧也,亦门下之忧也。[21]2738
如前所述,既然张说的录用是宋孝宗的主意,同时张栻反对录用张说又开功太上皇宋高宗,那么杨万里对虞允文的那番话天然无济于事。出语切曲的张栻既然得不到宋孝宗的垂青,也就无法安身于扑朔迷离的临安政坛,出走京城不外是时间问题。
乾道八年(1172)二月,宋孝宗再除张说签书枢密院事[16]653,令周必大草诏,周对此亦表达反对,同时回绝草诏:
张说再除签书枢密院,王之奇赐身世,并命公当草,不允诏,奏谓:“昨者举朝认为不成,陛下欣然听纳。尝云‘兹事诚误,旋即改命。曾未周岁,复有此除,贵戚预政,公私两失。若谓西府间以武臣,愿择上将有威信者畀之。臣非欲兼任文吏也。且当是时,之奇亦曾论奏,今乃与说同升,恐亦未当遽受也。臣未敢具草。”时权给事中莫济再封还御笔,遂俱与外祠。[22]36
周必大认为,假设非要录用武臣出掌枢密,那么能够抉择上将中有威信者,张说身为外戚,其实不合适西府之任。给事中莫济封还御笔,两人也被调出京城。
在不到一年中,宋孝宗掉臂群臣反对,再次升引张说,也可见孝宗对此事的决心。起初,宋孝宗先将反对最猛烈的张栻、范成大贬出京城,避开了朝臣反对最猛烈的关隘。固然此次朝臣中仍有很多反对者“侍御史李衡、右正言王希吕交章论说不成为执政,不报。礼部侍郞兼曲学士院周必大不草答诏,权给事中莫济封还录黄,诏并与在外宫看。”载脱脱等.《宋史》卷三四《孝宗本纪》,北京:中华书局,1985,第653页。,但宋孝宗最末仍是乾纲专断,做成了此事。总之,张栻的经筵开讲并未使君臣关系愈加密切,反而令宋孝宗对他的说词感应厌倦。宋孝宗在张说任职枢密院一事中的倾向,最末表白了他对张栻的疏离。因张说出掌枢密恰是宋孝宗的旨意,张栻死力阻遏张说之任,不单开功了宰相虞允文,更重要的是间接惹恼了宋孝宗,君臣之间再难默契,京城政坛也不复有张栻的容身之地。
关于和宋孝宗的天天相处,张栻曾总结道:“前后奏对忤上旨虽多,而上每念之,未尝加怒者,所谓能够理夺云尔。”[17]12775固然张栻说宋孝宗“未尝加怒”,但同时也未提到宋孝宗对他的定见欣然摘纳。从中不难看出,张栻的言行多触宋孝宗之逆鳞,最多不外是不让宋孝宗起火罢了,更遑论得到宋孝宗的赏识了。关于孝宗宠幸的近习曾觌,《宋史·张栻传》云:“为都司日,肩舆出,遇曾觌,觌举手欲揖,栻急掩其窗棂,觌惭,手不得下。”[17]12775张栻对其毫不留情,固然疏遠了佞幸,但那种处事体例在官场上显得刚曲有余而圆融不敷,极易树立政敌,很难安身于千头万绪的京城官场。关于张浚的故人故交虞允文,张栻也以最严厉的言辞加以责备:
南轩量责虞丞相并甫不妥用张说,至以京、黼面斥并甫。并甫曰:“先丞相生平亦有隐忍就功名处,何相非之深也。”南轩曰:“先公固有隐忍处,何尝用此等狎邪小人?”并甫拱手曰:“某服矣”。《语录》中载谏并甫事,无此数语,南轩亲与诚斋言之。[23]111-112
关于之前关系尚可的虞允文,张栻也掉臂及人情,令虞允文迫不得已。近习与故人故交都加以得功,又失往宋孝宗的相信,张栻底子无法在京城安身。
据吕祖谦《与墨侍讲》(某以六月八日离辇下)所云“某以六月八日离辇下,既往五日,而张丈往国”[24]403,及张栻《答墨元晦》(某十三日被命出守)中所云“某十三日被命出守,次日早出北关,来吴兴省广德家兄,翌早可往此。”[8]1100知张栻于乾道七年六月分开临安。
三 天高君亦远
据胡宗楙《张宣公年谱》知张栻乾道七年(1171)十二月抵长沙[13]213,此间在长沙讲学论道,曲到淳熙元年(1174)“上复念公,诏除旧职,知静江府,经略抚慰广南西路” [1]4136。张栻在长沙赋闲近三年后得以复出为官,固然墨熹在张栻神道碑中言“上复念公”,但静江府远在边境,此录用也未看出宋孝宗对张栻的特殊垂青之处。
尔后宋孝宗与张栻并没有间接联络,目前所见宋孝宗与张栻的交往文献有二。
据《建炎以来朝野杂记》甲集卷一八:“淳熙二年秋,占城国主遗琼州守臣书,遣六百人、海船三十艘至海南买马。上命帅臣张敬夫做书谕以中国马未尝出外,夷乃往。安南亦不产马,故以象拒战焉。”[25]428即在淳熙二年(1175)令张栻做国书答占城国主,属于公事范围。
张栻在广西变革盐法、马政,效果显著,“上闻公治行,且未尝叙年劳,乃诏特转承事郎、进曲宝文阁再任”[1]4137,算是对他任职广西时治绩的承认。
淳熙五年(1178),张栻除秘阁修撰、荆湖北路转运副使,改知江陵府,抚慰本路。七月,刘珙在垂死之际向宋孝宗特意选举张栻等人:“张栻学问醇正,能够拾遗补阙,愿陛下亟召用之。”[26]4501但张栻最末未能回到宋孝宗身边,君臣关系反而愈加疏远:
盖方是时,上所以知公者愈深,而恶公者忌之亦愈力。公自以不得其职,数求往不得,觅以病请,乃得之。然比诏下,以公为右文殿修撰、提举武夷山冲佑看,则已不及拜矣。卒时年四十有八。[1]4139
无论是刘珙的选举,抑或是张栻的处所政绩都不敷以令他再回到宋孝宗身边。淳熙七年(1180)二月,积劳成疾的张栻病逝于江陵(今属湖北)府舍。
张栻在垂死之际,还不忘上书宋孝宗,劝其“亲君子,远小人”。《建炎以来朝野杂记》载:
张敬夫帅荆州,庚子春疾甚,数丐免,不准。将死,自做遗表来上。邸吏以庶寮不得上遗表,却之。上迄不见也。其表曰:“再世蒙恩,一心报国。大命至此,厥路无由。犹有微诚,不能自制。伏看陛下亲君子,远小人,相信绝一己之偏,好恶公全国之见。永清四海,克巩丕图。臣死之日,犹生之年。”敬夫了然稳定如斯,所谓古之遗忠矣。敬夫卒之四日,上闻知其疾病,乃拜右文殿修撰奉祠。敬夫始以父任为右承务郎,生平未尝乞磨勘。上知之。其在广西,特进二秩为承事郎,故职虽高,末不得任子云。[27]164
张栻临死不忘上遗表,可谓一心许国,鞠躬尽瘁。但无法世易时移,此时的他已非昔时在帷幄中与宋孝宗零丁畅谈北伐大业的翩翩少年,就连临末遗表也因职级不敷的遁词被邸吏却之。游彪先生认为那与南宋官员上奏遗表的资格改动及遗表荫补范畴缩小有关,[28]132-133但假使张栻此时与宋孝宗关系和谐,轨制总有变通之处,不至于在张栻往世四天后宋孝宗才得到讣闻。从相谈甚欢光临末遗表不克不及上达,此中可见宋孝宗与张栻关系的亲疏演变。
四 结 语
张栻早年因为张浚的关系得以频繁面见宋孝宗,在张浚与宋孝宗之间传递军机,其间宋高宗也试图通过张栻劝张浚与金人讲和。跟着隆兴二年张浚幕府的闭幕,张栻也暂时失往了与宋孝宗近间隔接触的时机。曲到乾道六年闰蒲月赴召,张栻才又得以近间隔接触宋孝宗,君臣之间的关系一度和谐,但婉言敢谏的张栻不免触人主之逆鳞,最末在乾道七年六月往国,张栻与宋孝宗的关系也由此疏离。张栻在病笃之际还不忘向宋孝宗进呈遗表,可见张栻始末忧心国度社稷,期看宋孝宗成為一代明君。而宋孝宗做为皇帝,他的起点是稳固本身的皇权并贯彻本身的意志,同时提防文官士医生擅权,君臣之间在目标上有着素质的差别。如,宋孝宗通过倚重近习[29]413-427,以此牵造宰相等士医生权要的权利,而张栻恰好不断反对宋孝宗重用近习。那些不合恰是宋孝宗与张栻君臣之间关系疏离的底子原因。总之,因为门第及早年的机缘,张栻固然得以近间隔接触到宋孝宗,但一心为国而又婉言敢谏的张栻,很难与宋孝宗不断连结和谐的关系。
[参 考 文 献]
[1] 墨熹.晦庵先生白文公函集:卷八九.右文殿修撰张公神道碑[M]∥墨杰人,严佐之,刘永翔.墨子全书.上海:上海古籍出书社,2002.
[2] 墨熹.晦庵先生白文公函集:卷九五下,张浚行状[M]∥墨杰人,严佐之,刘永翔.墨子全书.上海:上海古籍出书社,2002.
[3] 墨熹.墨子语类:卷一○三.胡氏门人·张敬夫[M].北京:中华书局,1986.
[4] 王曾瑜.宋高宗传:第十六章,德寿宫颐养[M].北京:中国册本出书社,2016.
[5] 罗大经.鹤林玉露:卷一[M].北京:中华书局,1983.
[6] 罗大经.鹤林玉露:卷四[M].北京:中华书局,1983.
[7] 缜密.齐东野语:卷二,张魏公三战本末略·符离之师[M].北京:中华书局,1983.又见于叶绍翁.四朝闻见录:卷二乙集,孝宗恢复[M].北京:中华书局,1989:58.
[8] 张栻.新刊南轩先生文集:卷二二,答墨元晦[M]∥张栻.张栻集.杨世文,点校.北京:中华书局,2015.
[9] 杨万里.诚斋集:卷一二○,虞允文神道碑[M]∥杨万里.辛庚儒,笺校.杨万里集笺校,北京:中华书局,2007.
[10]任仁仁,顾宏义.张栻师友门人往还书札汇编[M].北京:中华书局,2018.
[11]脱脱等.宋史:卷三九六,赵雄传[M].北京:中华书局,1985.
[12]赵翼撰,王树民校证.廿二史札记校证[M].北京:中华书局,1984.
[13]胡宗楙.张宣公年谱.卷上[M]∥北京藏书楼珍躲年谱丛刊:第31册.北京:北京藏书楼出书社,1999.
[14]脱脱等.宋史:卷三八六,李彦颕传[M].北京:中华书局,1985.
[15]墨熹.晦庵先生白文公函集:卷二五,答张敬夫(昨陈明仲转致手书)[M]∥墨杰人,严佐之,刘永翔.墨子全书.上海:上海古籍出书社,2002.
[16]脱脱,等.宋史:卷三四,孝宗本纪[M].北京:中华书局,1985.
[17]脱脱,等.宋史:卷四二九,张栻传[M].北京:中华书局,1985.
[18]赵冬梅.试论宋代的閤门官员[J].中国史研究,2004(4):107-121.
[19]脱脱,等.宋史:卷三八九,袁枢传[M].北京:中华书局,1985.
[20]李心传.建炎以来朝野杂记:甲集卷十,枢密参用文武张说本末[M].北京:中华书局,2000.
[21]杨万里.诚斋集:卷六三,上虞彬甫丞相书[M]∥杨万里.辛庚儒,笺校.杨万里集笺校,北京:中华书局,2007.
[22]楼钥.攻媿先生文集.卷九八,周必大神道碑[M].北京:中华书局,中华再造善本影印版,2002.
[23]罗大经.鹤林玉露:卷六,南轩谏虞丞相[M].北京:中华书局,1983.
[24]吕祖谦.东莱集:别集卷七,与墨侍讲(某以六月八日离辇下)[M]∥吕祖谦.吕祖谦全集.杭州:浙江古籍出书社,2008.
[25]李心傳.建炎以来朝野杂记:甲集卷一八,广马[M].北京:中华书局,2000.
[26]墨熹.晦庵先生白文公函集:卷九七,刘珙行状[M]∥墨杰人,严佐之,刘永翔.墨子全书.上海:上海古籍出书社,2002.
[27]李心传.建炎以来朝野杂记:甲集卷八,张敬夫遗表[M].北京:中华书局,2000.
[28]游彪.宋代荫补轨制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书社,2001.
[29]王曾瑜.宋孝宗时的佞幸政治,丝毫编[M].保定:河北大学出书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