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流的生活与形而上的蝴蝶——评《2021中国青年诗人做品选》

漂流的生活与形而上的蝴蝶

——评《2021中国青年诗人做品选》

潘云贵

从2016年起，《星星》诗刊每年编选年度青年诗人做品选，由此成为搀扶、发现青年诗人的重要平台，也是遭到广阔读者存眷的高量量诗歌年选。《2021中国青年诗人做品选》于2022年7月，由成都时代出书社出书，主编龚学敏、刘学民的美学品尝及严厉把关保障了诗选的上佳操行。书中搜集了2021年中国青年诗人载于传统诗刊及出名公家号上的诗歌佳做。

差别年龄、性别、身份与情况的青年诗人对现实的精神感触感染纷歧样，诗选做品涉及内容广、题材多样，可谓“寡乐齐奏声铿锵，杂花生树皆是美”。读罢诗选，诗选中的做品更多是在哲思与生活两个方面停止建构，回荡着青年们的诗性流淌之声 —— 或深邃而沉静，或高远而空灵；或浅近而活泼，或俗世而亲近；或细腻悠缓而成溪，或澎湃奔腾而为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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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对生活的反映上，书中次要有两个标的目的，一个是往苦痛的现实往，一个是在平稳的日常过。在苦痛现实中又分为看察他者而产生感触感染，以及对自我主体间接体味的感触感染。诗人育邦在《村落私塾》里看察着乡间的学童，“他在祠堂那边晨读//炊烟升起，塔楼上的钟声/就当当本地响了起来//他用光，用冰冷的破晓/丈量童年的孤单”。为何孤单？没有玩伴，父母或许外出打工，只要老旧、熟悉而非人的事物陪同孤单的个别，孤单天然从“他”心底涌出，并沉没童年。在城乡二元的相融中，谁在牺牲，谁在消逝，诗人十分关心。曹立光则在《那副手套》中看察石油工人，透过“手套”复原出“他”的日常，“妥协有理，缄默按住来风/草蜢跳过工夫，车前子吹飞菜粉蝶……一片黄昏，缓缓飘下来/嘘，不要轰动那副沉睡的手套/它温热、勤奋、谦虚，独属一人/却路过了所有人的一生”。动听的诗句赞誉劳动，也塑造出在工业文明与农业文明夹缝中生活的工人形象。

诗人是悲天悯人的看察者，却常在面临窘境、绝境中的人与物时一筹莫展。如灯灯在《戏中人》里所言，“我空有一颗山川之心/我空有一颗悲悯之心/我空有一颗诗人之心”。杨钊通过《探看患者》看察病人，“是明显的疾病，将他挈在了恹恹的白床上。/我们朝那所喊病院的容器投往一瞥，/它贪婪地拆满了小我的痛苦悲伤、不幸”。他将病院的空间转换为容器的空间，又将痛苦悲伤、不幸兑换为容器内的液体，譬喻精准，将病中人保存的境遇道出。熊曼在《一小我的身上有另一小我的影子》中看察“被禁锢”的女孩，“我见过那同恋人/闻到过她们身上散发出的/逼仄和耻辱的气息/即便她们已分开/那气息却仍在繁衍/在另一时空和地点/在另一副年轻的面目面貌上/一小我的身上经常有另一小我的影子”，一种宿命气息在那首诗里蔓延、笼盖以及继续，充满女性独有的悲悯与根究。

青年诗人对生活停止了细腻的看察。蓝格子在《一件起球的毛衣》中，聚焦路上孩童的着拆，“穿绿毛衣的孩子/走着走着，酿成一个绿色宇宙/穿黄毛衣的孩子就是行走的黄色宇宙//一个个小行星/就如许/错落摆列在孩子们的毛衣上”。诗人以明朗的色彩、别致的想像，写出了孩子活泼而丰富的世界。面临他者，诗人用诗歌走进身边的人与物。尘轩就好像一个《配音师》为之发声，“给燃烧的森林及烟雾中的同党配音/给伤口配音/勤奋活下往的事物配音/让寂静的事物拥有控诉权//给底层人焦虑的面庞配音/给肉身里的暗疾配音/给衰朽和重生配音/在磁场里，给明天的日出配音”。面临世界，诗人不单单是一名看客，还想给“他们”配音，提拔“他们”在现实生活中的能见度，让更多人存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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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看看他者”，诗人们也在“看看自我”，凝视本身的身份、处境、缺陷等，审阅本身与世界的关系。时代惊涛骇浪，谁都无法逃脱成为一朵被鞭策的浪花的命运。漂流的人生目标地不确定，过程艰苦，充满阵痛。跟着现代城市的开展，陪伴着的是村落的退场，农耕文明对抗不了工业文明的拉扯与瓜分。每个从土壤上生长起来的人，正吸附于城市的磁铁上，回往已无可能，融进也显困难。正如郑小琼在《梦的诗句》中，看看工业化城市的灯光下的自我，“火车颠末隧道短暂暗中中的深思/亮如永昼的灯光投下坚硬的暗影/一块无声无息的铁片破解将来/在订单的裂痕，碰见流落的人/丧失乡愁，在暗中而孤单的城市/我们踟蹰在狭小的齿轮和塑料片”。我们利用机器，莫如说也在被机器利用。人在机器面前保存着，也常在机器面前交出本身。十二楼在《我的哀痛来自一个春日》中，透过医疗器械看看病中的自我，“那是化疗后的第53天/我对着长焦镜，献出了朝不保夕的自尊/春风照旧绿了河岸/许多花正赶在开放的途中/镜头之外的远方，我爱过的汉子/确认了我的美”，透露诗人对生命最后形态的深深驰念，也瞥见当下人对“器”的从头根究与定位。

叶燕兰的阵痛来自对母切身份的看察与思疑，在《我什么也无法成为》中，她“成为一个母亲。空有无力的怀抱/和星空下取之不尽的泪水/并非更好的抉择，我以至连安康的身体/都无法亲身赐与”，但面临孩子小鸟般的脑袋往她怀里钻时，她又勇敢起来，“我什么也无法成为，我只能是你的母亲”。诗人临蓐出的重生命安抚了她，是她的“重生”治愈了诗人的“无力”和“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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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选中反映平稳生活的做品，以“彼时”与“此刻”为主。那里的彼时不是今天，是更远远的畴前，诗人回溯童年生活，再由无邪视角看向今天；此刻也不但指如今，也包罗近期，诗人以在场感书写日常半晌。时间盘旋在做品中，充满诱人的气氛。诗人张远伦在《失踪的瓦》中，借“一片瓦的破裂”隐喻在强大外力下那些强硬、美妙的磨灭，“一片孤单的瓦，单独走向天空/微微翘起的姿势，有点骄傲/它，不断没有落下来……某个夜晚，那片瓦末于消逝了/像被闪电击中。第二天/我在院子里找不到碎片/一点瓦的踪影都没有”。过往随风而往，现实世界充满不确定性，安稳的事物也随便摆荡、破裂。于是诗人离离在《午后的琴声》中回忆童年，诗行间洒落贵重的诗意，“小时候吹着笛子/我妄想有一架钢琴/小时候看 见一个鸟巢/我期看以后有本身的家/小时候玩过家家/我期看有一个能陪同一生的人”。江离在《星图》中，写“今夜，没有星光，母亲、老婆和孩子们/都已睡往，我想起你/当你指着树枝上浩荡的圆月/而你是一阵风，托举着飘散的蒲公英”。诗人把时空与驰念停止模糊化处置，召唤人的美妙存在，缓解此刻的困难。

“活在当下”即是“此刻”，普及性的人世并没有跟诗性构成对立，它定位在文学跟艺术的基底。挠住此刻，以平稳姿势举起生活中繁重部门，青年诗人收获本身新颖的存在感。在八零的《日常之光》里，“我分得清哪一种来自当回哪一种来自黄芪/哪一种掺杂了桂枝枸杞丁香党参/不惑之年，我渐渐爱上了它们的/‘四气’和‘五味’……自行车的把手上落着阳光，也落着尘埃/我的血液里有动物的体香”。进进“不惑之年”的诗人被时间与生活的海潮往前鞭策着，身心情况悄悄改动，像年老的父辈融进日常，感触感染事物相生，温存展现本身的幽微改变。

除了时间，场域的改变也带来别致而丰富的生命体验。热衷游览的诗人“生活在别处”，存眷于事物或事务的隐喻功用，将人跟物体停止相比，将物体的存在换置到人身上而得到“共振”。如《在生活的河流边》驱车田野的严彬，“我们拥有平静、鸟的语言、倾吐光阴，/对面孤灯一盏，湿润的枯草层层叠叠，/将人生之两三种轻掩在地下迟缓燃烧，/言说无法验证的命运水滴随河流向西”。到高山宿营有《不测所获》的张琳，“当我们把桶里取来的水饮光/突然发现/刚刚养大的月亮不见了/它在我的身体里/静静地发光……无数的光线在我的身体里/汹涌着，澎湃着/曲到从我的眼睛里/飞溅出来/似乎从未出生避世的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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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诗人在哲思上的闪光也令人注目。青年诗人生活在俗世中，却仍然不竭勤奋进进俗世到内部、生命深处，并飞升而出，在唯物与唯心、理性和非理性之间生成一条道路，靠近哲学光源。

诗人熊焱在《进梦好像一次远行》里对“存亡”停止深入的分析，“哦，生命是一场离合悲欢的苦役/命运从差别情那人生马不断蹄的艰苦/每次我从梦里醒来，都是从另一个时空中/回到了现实。山河有序，群星运行/我带着鹤发与皱纹，岁月带着缄默与存亡”。那是从世俗游离出的诗人面临人生所提炼的哲思，境域深邃。陆辉艳在《有时是》中，通过种种意象，将世界的素质回于空，“凡是是无所回的 —— /道路的空。天空的空。手伸出往而脸盘/消逝的空。风与镜子的空”。诗人在另一种维度上将万物离开自己，引向对素质的深邃根究。李浩在《卡夫卡走廊》中，闪现了一条梦境的走廊，荒谬、千奇百怪，“电线，穿过岩石高声歌唱。/战栗着的房门，朝里翻开。/我天天都在一条蛇的脊背上行走。”文本延续了卡夫卡的异量美学，勾画出外部情况、天然力量对人的革新。

“人与时间”是易翔在《立冬》中切磋的重点，“他把本身像书签一样，从时间之书中/抽出，成为独立的一项，/以记载一个季节压在他身上的意志”。白小云在《爱护保重》中，除了“时间”的议题也说到自在与爱，“虚空赐与的自在让人踌躇……是唤吸获得了生命/仍是爱流放了本身//我们静静站在雪地里/期待谜底把剩余的时间吞下”。谈骁在《我看着我》中，探觅“我”的主体性，“在流水中，我获得的，/正好填补了我的失往。/在夜晚的玻璃上，/我是暗中隐躲的一部门，/也是光线照出的一部门”。诗人导进浩瀚的“我”，并将他们做为平等的主体看待。

麦豆在《正午的敲击声》中也有类似根究，“敲击声从雾里传来/敲击声在雾里/拿着铁锤/敲击一块钢模/那里也正有一小我/与我一样的人/在正午时分劳做”。诗人并不是消解人的主体性和存在的实在感，而是将“我”置于浩瀚镜中，让人感触感染艺术和实在，也以此加强对主体意义的理解与表达。诗人靠近哲学，但不承担抵达的任务，只为延伸对生命及世界的关心。字里行间，他们专心看察，勇于发声，挑战传统，审阅心里，即便身陷现实生活的泥沼，也不忘仰视空中飞过的一只蝴蝶。

总 结

《2021中国青年诗人做品选》的出书，有助于人们更深进领会、赏识、研究中国现代诗歌，熟悉其开展现状，感触感染其活力与魅力。诗选闪现当下青年的生活，诠释青年精神，见证青年诗人的生长、抱负及他们身上表示出的改变，见证了中国诗歌的将来。百余位诗人极具才调，文本上佳，不乏其人，是2021年诗歌的贵重收获。他们对题材的抉择，对手艺、语言与感情的立异把握，以及在诗与思上抵达的高度，将引领新时代诗歌的创做。陪伴青年诗人的精神史迹，诗歌永久在路上。

文本选自《星星•诗歌理论》2022年11期

做者简介丨潘云贵，1990年出生，福建长乐人，现为台湾中山大学中文系博士研究生，鲁迅文学院第42届中青年做家高研班学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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