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辰翁一首《山花子》欲隐欲现的朦胧文字,写尽人生无限情愁!
《山花子·此处情怀欲问天》刘辰翁〔宋代〕此处情怀欲问天,相期相就复何年。行过章江三十里,泪仍然。早宿半程芳草路,犹冷欲雨暮春天。小小桃花三两处,得人怜。
喜好宋词的爽快强烈热闹,畅所欲言,但是更喜好宋词的委婉蕴藉,朦胧迷离。正如生活自己的千变万化、丰富多彩一样,宋词的脸色达意也形形色色、多姿多彩。
读刘辰翁那首《山花子》,我初步觉得此人似乎在和读者玩游戏,捉迷躲,欲隐欲现,似有若无,只是运用一些文句撩拨读者的情思,激发读者的想象,就是不告诉你词人到底遭遇如何的人生变故,感情起伏,细读神思,静心品尝,似乎又觉得词人心中蕴含无限情愁,无比痛苦,想表达却又投鼠忌器,想释放却又遮遮掩掩。
于是,我们从那些飘浮的文字里感触感染到一种繁重,从那些跳跃的意象上感触感染到一种凝滞,每一小我都不大白词人实在的心意与感情。但是,每一小我都能够从词做中找到本身的人生影像与心理波涛,不论是恋爱的离合悲欢,仍是仕途的酸甜苦辣。
我认可,于诗词而言,正如白居易的诗歌《花非花》一样,朦胧也是一种标致,一种魅力,只是看你以如何的心态往把玩与品尝。我只能以己之心,度词人之腹,以今天之情意,猜前人之情怀,就只如许,也深深冲动,为那些泪水,为那些芳草,也为那些萍水相逢的花朵。是的,人生有许多冲动,说禁绝哪一个时段会遭遇如何的人之常情,你没有掌握方案本身的前景,你能做的只是期待和面临已经发作以及早就过往的生活。
我情愿相信,词人必然履历了天崩地裂翻天覆地的变故或是挫折,不论是恋爱婚姻仍是科举功名,否则词人不会如斯冲动,如斯掌握不住本身,就像闸门突然翻开,洪水奔驰曲泻,就像灯光突然点亮,黑夜霎时酿成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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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词人身陷窘境,穷途末路,他找不到倾吐的对象,他不考虑若何表达本身,他脱口而出,就是心里最实在的感触感染,火山发作一般,喷涌而出,震动听心。此情此境,此时此刻,唤天夺地,似乎号啕喊喊,才气宣泄积郁多年的苦楚,又似乎不克不及表达本身胸中的块垒。
但是,那种喊喊的姿势与过程,让词人至少获得一点安抚,一点宽心。我晓得,良多人都问天,但是问法差别,情意差别,心境差别。屈原问天,那是因为本身壮怀激情,上下求索,毕竟知音不遇,理想莫展。司马迁问天,那是因为本身横遭意外,疾痛惨怛,举目无依,只好抬头长天,一吐心曲。窦娥问天,既是对恶人当道,社会不公的厉声控诉,又是对本身哀哀无告,乞助无门的楚切倾吐。
人生悲惨,世道邪恶,唯有到了日暮途穷,一筹莫展的境地,唯有履历身心煎熬,灵魂扯破的痛苦,才会唤天夺地。词人开篇就是一句“此处情怀欲问天”,高耸而来,让人猝不及防,一脸错愕,一身惶恐,设身处地,心想词人到底怎么了,遭遇了如何迈不外的坎,正在履历多么的创伤剧痛。不知不觉,本身也会跟着词人悲戚、忧愁。如斯开篇有身手的考虑,但我更相信是词人心血悲情的天然流泻。
问天天不语,喊地地不灵,只要词人最清晰本身正在履历的一切,似乎太沉痛,太悲苦了,一旦说出来,不单会惊吓了他人,以至也会惊吓了本身。良多人都相信,将心中的痛苦表达出来,能够获得一点安抚,哪怕是自我安抚。
但是,可以表达出来的痛苦或许不是更大的痛苦,那些单独承担,无法表达的痛苦,才是实正熬煎人心的痛苦。词人关于本身的心灵创痛,只用一句“相期相就复何年”委婉点示,至少能够从两个方面往猜读,一是对伴侣的思念与期盼,比如李白与杜甫相会相知,游山玩水,谈诗论文,快乐无比,一旦别离,不知何年何月能够相见,两小我天各一方,音信难通,天然会缅怀畴前,互相忆念。
杜甫诗歌《九日寄岑参》:“寸步曲江头,难为一相就。”就是表达伴侣相见,欢乐一叙的心愿。相就,就是两个伴侣走过千山万水,洗澡风霜雨雪,走到一块,畅叙衷情,共话人生。二是对老婆或是恋人的刻骨思念,比如李商隐诗歌《夜雨寄北》:“君问回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秋夜秋雨,秋池秋山,秋意袭人,引发诗人对远方老婆的思念,期盼一个美妙的将来,两小我相依相伴,西窗剪烛,共话凄凉,共享幸福。
词人周邦彦《花心动》有如许的描写:“兰袂褪香,罗帐赛红,绣枕旋移相就。”此处“相就”就是指男女之间的幽期欢会。当然也能够将“相就”理解为词人对家乡亲人的悬念与思念,那是每一个终年流落在外、回家无期的游子都具有的感情。词人的“相就”情思缘何而产生,仍是不得而知,只是隐约觉得远远的处所,有一小我在期待词人,期待一颗流落枯槁的心。
那小我是谁呢?是鹤发慈母仍是沧桑老父?是红颜良知仍是患难老婆?是青春伴侣仍是学问良师?
读下往,词人似乎又给我们透露了一点信息。行船已过三十里,章山河水一路随。孤单,孤单,凄冷,无聊,万千忧思翻涌心间,万千眉目困扰词人。那个秋天,身处异地异乡,想起了李煜的春天:“问君能有多少愁,好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词人视通万里,心骛八极,觅觅本身的标的目的,逃觅本身的爱恋,黯然销魂,潸然流泪。泪水滴进章江,泪水滴落相思,面前那一江春水啊,似乎也是万千泪水汇流而成,汩汩流淌,源源不竭。又像春天的目光,镶嵌在大地上,照得见词人的孤船,照得见枯槁的面影。
特殊不成漠视“三十里”那段路程,是写实纪行,更是密意难抑,一路流落,一路悲伤,一路流泪,有几泪水能够表达本身的思念,又还需要洒下几泪水才能够了却心愿,不晓得,只觉得,那一天,章江上,一叶孤船承载一位词人,还有一颗枯槁的心,泪流成河,缓缓前行。一个流落者将思念洒满天边,一个游览者将怠倦镌刻水上。
词人荡船江面,心境凄凉,泪雨潸然,一路前行,不知哪里才是起点,又不知要履历如何的烟雨黄昏。只是出于本能的提防与担忧,看云识气候,看水知潮声,能早则尽量早一点泊岸投宿,安设筋疲力尽的身体,安抚孤寂无聊的心灵,只走半程水路,却见两岸芳草姜萎,生机勃勃。换做常人,天然会激发作命豪情,萌发无期限看,可是,关于流浪辗转,相思如潮的词人来说,满目芳草却撩拨起万千愁思。
对家乡故园的思念,对妻室儿女的怀想,对亲友老友的回忆,或者是对红颜良知的依恋,种种相思离愁全在芳草翠色之中。想起淮南小山的《招蓬菖人》:“天孙游兮不回,春草生兮萎萎。”想起白居易的《赋得古原草送别》:“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天孙往,姜姜满别情。”想起王维的《山中留别》:“明年春草绿,天孙回不回?”春草见证友情深深,春草关涉告别愁绪,寄寓诗人送别友人难分难舍之情,也传达诗人驰念伴侣无限无尽之思。似乎芳草绿遍天边,思念也像春草一样疯长。
伴侣在哪,相思也就洒向哪儿。又随便想起另一类相思情怀。李煜词做《清平乐》云:“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借春草疯长,更行更远,各处皆是,隐喻离恨忧思溢满心间,表达对远方恋人或老婆的刻骨思念。连系前面泪如雨下,后面桃花夭夭来看,词人刘辰翁很有可能是驰念以前一位相知相恋的恋人。伴侣之情似乎没有那么明丽鲜艳,没有那么深挚绵长。
半程水路,不算是远,不单可见两岸芳草各处,牵扯离忧﹔更有暮春气候,欲雨天冷,无疑又增添了时令的冷意,也衬托出离人心里的悲惨、冷寂。一个“犹”字勾前连后,更近一层,凸显词人心神凄凉之感。
按照常情常理来看,词人应该兴奋欢喜才是,春冷暮雨,芳草各处,似乎能够想见一幅朦胧迷离图景,自有轻柔超脱之美。可是,在心事重重的词人眼中,草牵离愁,雨添冷意,心生冷凉,处处是凄冷,物物含忧思。一切景语皆情语,情景相生,妙合无垠。
跟着流水流落,跟着轻船流荡,偶尔透过船舱往外一瞥,但见远处岸边,几株桃树花枝凋谢,仅有稀稀拉拉几朵小小桃花挂在枝头,固然红艳耀眼,却已是凋落殆尽,样子非常凄楚,词人难免产生怜香惜玉之感。多么同情,多么难堪。
能够想见,初春时节,桃花盛开,朵朵鲜红,绚烂了一江春水,绚烂了游子心空,可是,风雨无情,春晖将尽,美妙的桃花也纷繁飘散。词人还算幸运,看到了三两处绚烂枝头。但是,词人很灵敏,天然会想到一些什么,是不是本身家乡,或是某个远远的处所,也有那么一位像桃花一样艳丽的女子也在等我,也在履历风吹雨打,日渐凋落标致容颜。
青春随光阴而流逝,标致随光阴而衰老,谁能挽留?谁不伤感?谁又不心疼?词人想到了人生有些工具等不得,禁受不了光阴的无情摧残,好比青春与恋爱,好比生命与抱负,每一小我,可以做的也许只是掌握如今,掌握自我。词人在流离,词人也在驰念,驰念远方那一树桃花,那一个桃花一样的女子。隔着河流与山岳,隔着时间与空间,两小我的思念交汇成一条河,浓浓艳艳,流过面前。
突然想起苏轼的诗句:“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热鸭先知。”(《惠崇春江晓景》)写初春之景,桃花已开,还未怒放,生机勃勃。
刘辰翁词做写晚春之景,桃花开过,枝头空落,满心失看。我读到此处,更是想起唐代命运很欠好的诗人崔护的诗歌《题国都南庄》:“往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往,桃花照旧笑春风。”崔护不见美人面目,不闻美人声音,只见桃花绚烂,深深刺痛诗人的心。
比拟而言,刘辰翁既不见美人面庞,更不闻美人声音,似乎还隐约感应,光阴无情,标致磨灭,一时揪肉痛苦,一时无语发愣。于是我们看到一幅画,一条江水清清澈亮,一叶孤船缥缥缈缈,一位词人魂不守舍,几朵桃花零寥落落。词人恍惚了,不晓得身在何处,不晓得桃花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