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获无罪｜9亿矿产转让类合同诈骗罪，看法院的无罪改判逻辑

文/张智勇律师 全国优良律师、重庆智豪律师事务所主任

今天我分享的是一个横跨7年，涉案金额9亿的合同诈骗功从无期徒刑最末改判无功的案件。期看该案能给身陷囹圄的人们勇敢自信心，相信只要熬过暗中，光亮就在面前。

一、无期徒刑的魔咒步步迫近

郭军一家长幼从外省驱车赶来，齐刷刷地坐在我的面前。我一边细细研读那份带有“残暴现实”的一审讯决书，一边听他们此起彼伏地用本地方言向我抱怨：“张主任，我们一家人都觉得冤得不得了，如今郭军被判了无期徒刑，他那辈子算是完了啊！”

我打开一审讯决书的最初一页，油墨味还没散往，上面清晰地写着：“被告人郭军犯合同诈骗功，判处无期徒刑，褫夺政治权力末身；犯骗取贷款功，判处有期徒刑七年。决定施行无期徒刑，褫夺政治权力末身。”

“你们谁最领会情状，我先听一小我讲，有遗漏的其别人再填补。”我一边抚慰他们的情感，一边引导他们有层次地介绍整个案情。

“张主任，我兄弟那个案子我是从头跟到尾的，我最领会情状，我来介绍。”郭军的兄弟郭滔微微举手说道。

那些年，有很多全国各地的刑案当事人不远千里而来，到我们智豪律师事务所征询，我都乐于招待他们。事实，家属远道而来，冲着对我和对智豪律师事务所的相信，哪怕我在忙，我都要亲身认实招待。并且我从不收取征询费，招致我助理经常“小有定见”：“张主任，您如果收征询费的话，以您的出名度、资历和专业，缺失太大了。”

其实，我不如许看，他人慕名而来，总不克不及因为在乎几个征询费就拒人以千里之外吧；再说，“一人出事、全家受难”，我把二十多年的办案体味和看点提赐与当事人，就算没有拜托，就当“赠人玫瑰手留余香”，积德积福岂不更好？我也看过很多个别职业道德欠好的律师，还没等他案件食透，就起头上天进地地吹法螺B了：“你只要找我，那个案件包管胜利”、“我那里有关系、那里有关系”等等。我认为那是对当事人的第二次损害。

案情是如许的：某年7月，郭军做为宏图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和股东，别离与赵满等人签定了《关于8家矿的整体资产让渡协议》，约定赵满等人将那8家矿全数让渡至宏图公司名下。做为对价，郭军需要付出交易总金额10亿元（首付款为1亿元，其他前提成就时付出余下尾款）。两边还约定，郭军所在的宏图公司能够通过抵押摘矿权的体例融资，付出余下的收买款。但融资款必需进进两边配合监管的银行账户，且专款公用，不克不及挪做他用。此外，交易完成前，摘矿答应证回赵满保管。

签完合同后，郭军如约付出了1亿元的首付款，8家矿的摘矿权也如约过户到宏图公司的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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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都是一般的，次要是接下来发作的工作。”郭滔边说边皱着眉头。

是的，正如所有末将拨云见日的故事一样，开头老是波涛不惊，海不扬波，越往后就越风云万变，危机四伏。一审讯决书认定，郭军在赵满不知情的情状下，伪造了摘矿答应证，用虚假的材料向银行申请贷款3亿。但上述资金并未进进监管账户，也并未用于付出余下的9亿的尾款，而是被郭军用于了偿了其他债务。一审法院认为，郭军明知本身没有现实履行才能，前期付出1亿的首付款只是为了拐骗原矿主赵满将摘矿权过户到宏图公司，属于合同诈骗功中“以部门履行合同的办法，拐骗对方当事人陆续履行合同”的诈骗行为。

二、介进之前足够预备

一个实正专业的刑辩律师，在承受二审拜托前，不只要参透案情、阐发一审讯决书、前律师的辩解看点等，更要与家属所掌握的案里案外的因素相连系，如许才气总体掌握，找出症结所在。关于当事人身家人命的重托，不许诺成果是律师的根本素养，把过程做好，把责任尽到，把证据食透，案件成果才有可能尽善尽美。

正好是周五，我当即决定，把郭军的案件提交周五的集体研讨案件会议上来，会聚团队的力量研究二审辩解计划，再决定能否接抄本案。那不只是对当事人负责，也是对智豪律师事务所的声誉负责。

连系开会研讨案情的情状，我进一步从细节中深挖起来：“一审讯决书认定郭军明知本身没有现实履行才能，那他到底有没有隐瞒？”

“我们本地圈子就那么大，各人都是做矿产生意的，各自有几经济实力都是晓得的啊。并且那笔钱也不是小数目，赵满他们也不是傻子呐。”

“案子是怎么案发的？”

“说起来，其实是银行报的案。郭军当初没能融资胜利，没有定时了偿那3亿的贷款。”

“郭军为什么没能胜利融资？”我紧接着诘问。

“银行晓得了郭军伪造材料，骗取贷款的工作，就调低了郭军的信誉品级。那个工作间接招致了我弟弟的资金链完全断了，后面的收买款天然而然也就给不起了。”郭滔叹气声一个劲地不断。

“郭军伪造摘矿答应书骗了银行的贷款，构成骗取贷款功，那个倒没什么问题。”我客看地阐发到。

我紧接着说：“但能否构成合同诈骗功，次要是看郭军在主看上能否具有不法占有赵满摘矿权的目标。落实到本案，要看郭军当初在付出完首付款后，能否有后续的还款意愿和还款安放。”

“假设你说的是失实的，前期赵全是完全承认了与郭军的协做体例、收买款的付出体例，否则也不会抉择跟郭军签那个协议；后期是因为郭军被调低信誉品级等客看原因，无法贷款融资，招致了资金链的断裂。但是不克不及以此反推郭军从一起头就有合同诈骗的主看有意。”

郭滔赶紧填补到：“必定是失实的，都到那一步了，我跟您必定一五一十地讲实话，不会瞒着您的。”

“你弟弟不构成合同诈骗功。从性量上来说，那明显是一个民事纠纷，法院认定郭军严峻合同违约是没有问题的。因为根据合同约定，大不了去除合同，郭军把摘矿权退还给赵满，赵满再充公那1亿的首付款嘛。但也不克不及说因为余下的收买款给不了了，就反推郭军构成合同诈骗功！”我斩钉截铁地说。那时，郭军的妻子不时微微点头。固然从头到尾，她坐在会议室里寥寥数语，但是她的眼里始末怀抱着无比勇敢的眼神。

三、为什么帮坏人辩解？

我处置刑事辩解26年以来，或多或少改动了很多人的人生轨迹，刀下留人不在少数，以至有把守所的在押人员送我“救生圈”雅号的，也有沉冤得雪、还人清白之身的。曲到如今，每逢过节还有曾经拜托我的当事人、家属发来诚挚的感激和祝愿，那时常令我无比冲动。

但量疑的声音老是有的，例如：“你们律师为什么帮坏人辩解，如果被害人是你的亲人，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就以本案为例，老苍生听完从纯朴的正义觉得得：“郭军那必定是诈骗犯呐，就该挠往判刑坐牢！判无期都是轻的，判死刑都不为过！”但假设当你反问他：“假设那小我是你最亲的亲人呢？你还觉得他应该判死刑吗？”。

其实大部门人并非“以事实为根据、以法令为准绳”，而是先占据道德造高点，再来高谈阔论一番。假设此时没有专业负责的刑辩律师勇于蔓延正义、辩冤白谤，那不只是小我的哀痛，也是社会的哀痛。

当郭军身上的戒具叮叮当本地做响，深一步浅一步地呈现在面前。何曾想，一年前他仍是一个光景无两的企业家，一年后的今天，郭军已经身陷囹圄，脸上完全没有了当初的意气风发，诺大的律师会见室回荡着他一声又一声的唉叹。

在与郭军正式扳谈案情之前，向他简单介绍了我们智豪律师事务所的刑事专业实力。一来是想让他勇敢自信心，二来想让他才被宣告无期徒刑后，能重燃起求生的期看。人的肉身能够被打趴，但精神上绝对不克不及垮。

“骗取贷款的工作是我做的，我认。但是我实的从头到尾我都没有想过诈骗谁啊！”郭军歇斯底里地说到。

“当初我收买那8家矿是颠末了安监局集体开会研究的，会议上对我的履约才能、收买款的付出体例、资金来源都停止了足够地领会。何来隐瞒我的经济情状一说？”他皱着眉说。

“哎，我是被害惨了啊，我当初买下那8座矿，赵满那几个说的信誓旦旦的，说矿上历来没发作过变乱。我一接过来才晓得，矿上不只发作过变乱，并且曲到今天还没有处理。我屡次给受害人阐明冤有头债有主，但受害人他们就是不听不管掉臂，经常跑过来闹事，我们连一般运营都无法开展啊！”郭军无法的情感好像洪水倾盆宣泄而出”。

“那还只是一方面。当初我为了能尽快凑上余下的收买款，就向资管公司申请融资。成果，受害人的家属咬着我们不放，四处闹事，原来说好的融资计划也泡汤了。”郭军说到那里露出失落的脸色。

四、系统性辩解

那个案件既涉及刑事也涉及民事专业，既涉及无功辩解、证据不敷，还涉及到专业的金融常识，此中的法令关系十分繁多复杂。拜托前的集体讨论那只是预热，拜托后的集体研究、集体味诊，那才是正式的“满汉全席”。

我鞭策的“集体研讨案件轨制”在智豪律师事务所对峙了整整十二年了。我始末认为，即使一小我才能再超卓、程度再出寡，但人无完人，小我的才能是有鸿沟的，但集体的伶俐确是无限的，所谓“三个臭皮匠顶过一个诸葛亮”就是那个事理。我所率领的团队里既有对刑事辩解饱含激情的律师，也有从公诉人、差人、法院胜利转型的。

在集体讨论会上，有的律师会“出演”查察官的角色，站在公诉机关的角度指出辩解计划中的单薄之处，那会强逼承办律师完美再完美，找准打破口。因为本案关乎到郭军事实是判无功仍是判无期徒刑，关乎到人的自在与否，关乎一家人的期看。最初，我吸收了各方定见，也检索了大量类似无功案例，从七个方面洋洋洒洒地写下本案的辩解定见：

（一）行为人签定合同时有无履约才能。郭军固然在签约时没有完全履约才能（重视：“完全履约才能”其实不等于“没有任何履约才能”），但赵满等人对此是完全知情的，并且两边也约定了后期郭军能够通过抵押摘矿权贷款，陆续了偿余下收买款。那阐明，在前期郭军不只是具备付出首付款1亿的履约才能，在后期也具备付出尾款的才能。

（二）行为人在签定和履行合同过程中有无诈骗行为。先付出1亿首付款的行为是郭军与赵满达成一致的成果，在该问题上不存在虚构事实的行为，其实不属于“以部门履行合同的办法，拐骗对方当事人陆续履行合同”的诈骗行为。

（三）行为人在签订合同后有无履行合同的现实动作。一来，郭军积极向资管公司融资；二来，郭军积极组织矿产开展消费、付出工资、税费等；三来，固然郭军未将3亿的贷款用于回还收买款，但是郭军也没有拿往挥霍享乐，而是将绝大部门款项用于了偿矿产在其他银行的贷款。上述行为均不克不及揣度出郭军具有“不法占有为目标”的有意，也不契合《全法律王法公法院审理金融立功案件工做座谈会纪要》关于主看诈骗有意的认定。

（四）行为人未履行合同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赵满在签定合同时隐瞒了矿上发作变乱的情状，招致了郭军接手运营之后，面对受害人频频闹事，底子无法一般运营，也间接招致了资管公司因而回绝为其融资；另一方面，银行调低了郭军的信誉品级，割断了郭军另一条融资道路，资金链进一步断裂。

（五）行为人违约后能否情愿承担责任。根据协议约定：“乙方未能定时付出第二笔收买款的，甲方有权双方末行合同，已经交付的1亿首付款不予退还，且乙方需要退还摘矿权。”现实上郭军违约后，他屡次表白本身情愿退还全数摘矿权。但因为那几年矿产行业不景气，赵满等人好不随便找到郭军那个“傻大个”，情愿用远高于市场的价格收买他们手里的矿；其次，那些矿有很多变乱缠身。所以赵满等人不情愿再接回那个“烫手山芋”。那就将本是契约、合同的民事纠纷逐渐演变刑事诈骗，招致被冤枉判了个“无期徒刑”

（六）被害人能否遭到缺失。根据民事法令规定，郭军利用虚假的摘矿证所签定的《贷款合同》应属于无效合同，所以矿产的摘矿权并未被抵押，受缺失的应该是银行而非赵满等人，但郭军从头到尾都没有承认本身构成骗取贷款功。

（七）一审讯决据已认定构成合同诈骗功的定案事实不清、证据不敷。

五、日暮途穷疑无路

二审法院全盘摘纳了我们的定见，做出裁定：“本院认为，原审讯决事实不清、证据不敷，按照《刑事诉讼法》规定，裁定如下：一、撤销原判；二、发还重审。”

“我是不是有时机了！”郭军满心欢喜地问。

“发还重审必定是个好兆头，但是我们不克不及大意，发还重审也是一场硬仗，事实此次仍是本来的一审法院，他们固有的有功思惟也不随便改动。”

没想到我一语成谶。在发还重审后，一审法院再次做出判决，仍然判决郭军犯合同诈骗功，判处无期徒刑，只是把骗取贷款功的量刑从有期徒刑七年改为五年。但那也于事无补，因为两功合并施行同样也是无期徒刑，意味着削减的两年对郭军底子没有任何本色性改动。

六、柳暗花明又一村

同样的剧情再次上演，郭军不平，再次提出上诉。于是案件再次来到了危机四伏的十字关头。那几年间，郭军的期看一次一次被点燃，又一次一次被推进谷底。

好在正义不会缺席，二审人民法院最末胜利改判，末于做出了持重公允的判决：“原公诉机关指控上诉人郭军犯合同诈骗、原审法院认定上诉人郭军构成合同诈骗的事实不清、证据不敷。根据《刑事诉讼法》‘公诉案件中被告人有功的举证责任由人民查察院承担’的规定，‘证据不敷，不克不及认定被告人有功的，应当做出证据不敷，指控的立功不克不及成立的无功判决’的规定，应当撤销一审法院对郭军合同诈骗功的定功量刑，对郭军合同诈骗立功不予认定。”

如许一来，郭军就从合同诈骗功的无期徒刑改判为了无功。当然，郭军从始至末都是承认骗取贷款功的，所以法院庇护了“上诉人郭军犯骗取贷款功，判处有期徒刑五年”的刑期。因为郭军服刑的期限已达七年，超出了判决的5年。所以二审法院宣判的当天，郭军就被当庭释放了。

七、尾言

合同诈骗从无期到无功整七年。

七年前我所率领的智豪所还只是安身于西南地域，而7年后跟着我们胜利打点了很多在全国范畴内极具影响力的案件，进一步走向了全国，也荣获了司法部颁布的“全国优良律所事务所”的荣誉称号。但在7年间稳定的工具也良多，郭军仍然有在苦苦等待他回家的妻儿，仍然有担忧他能否食上热饭菜的父母，仍然有情愿为他驰驱相告的兄弟手足。

我做为一个刑辩律师，即使看了很多人世间的离合悲欢，但也时常感慨，一个冤假错案就算能沉冤平反，但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所以，我不断把那句话做为我的座右铭：“只要我决定受理那个案子,摆在我面前的就只要一项日程--打赢那场讼事。我将全力以赴,用尽一切合法合理的手段把拜托人挽救出来,不管如许做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做者：张智勇律师 重庆智豪律师事务所主任、全国优良律师

重庆智豪律师事务所成立23年以来，先后荣获司法部授予的“全国优良律师事务所”、重庆市司法局、市律协授予的“重庆市优良律师事务所”等殊荣。若您想领会更多胜利案件，请拜候全国优良律师事务所——“重庆智豪律师事务所”官方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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