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子货,班尼路:那些曾被青年追逐的“潮牌”,后来都往哪儿了?
1
1997年,郭敬明14岁。
回忆起那一年的生活,他在《你的一生如斯漫长》一文中写道:
我念初二了。
我有了第一双LINING的运动鞋。
我起头觉得佐丹奴和班尼路是名牌的衣服。阿谁时候还没有美特斯邦威,也没有森马。曾经用存了很久的零花钱,买了一件佐丹奴98块的背心。
短短几行字,写出了一代人的穿衣记忆。
佐丹奴,班尼路,美特斯·邦威,森马,都是我们日常平凡不会随便想起,但一提起就无比熟悉的名字。
恰是那些牌子,陪着良多80后、90后渡过了十几年的校园生活。
翻看那时本身或者同龄人的照片,你十有八九会闻到一股强烈的“非支流”气息,然后发出“我们为什么会穿成那个土样子”如许的末极疑问。
今天的你,正在被今天的你嫌弃。
但谁也没有办法承认,在20世纪末21世纪初,那些牌子,就是我们一路逃逐过的“潮牌”。
从呈现到灿烂,从灿烂到式微,那些“潮牌”履历的命运浮沉,承载着一代人配合的土酷青春。
衣食住行,皆是汗青。
2
在20世纪90年代,和郭敬明一样,对佐丹奴、班尼路魂牵梦绕的年轻人有良多。
其时,那些休闲服拆品牌,引领着中国内地年轻人们的时髦潮水。
回忆那时的潮水史,除了佐丹奴与班尼路,还有一个牌子不克不及不提,就是来自中国香港的实维斯。
展开全文
那些品牌为什么可以在昔时引领潮水,在实维斯进进中国内地的过程中,有最曲看的谜底。
1993年,实维斯在中国内地开设的第一家专卖店,于上海南京东路开业。
那家店有着浩荡的蓝色招牌,上面写着几个英文字母:JeanWest。
在那条有着“中华第一街”之称的贸易街,那是第一家用大面积底色做招牌的服拆专卖店。
90年代初上海南京路(摄影:阎雷)
在专卖店呈现之前,逃逐时髦的青年想买衣服,要么往各大国营商铺、大型商场,要么往街边小店、露天服拆摊、夜市。
国营商铺、大商场的服拆量量有保障,但买起来不便利。顾客与店员之间,隔着长长的柜台。看好衣服后,得让售货员拿给本身看。想试一试就很费事了,试完了不买,更得承担浩荡的心理压力。
1993年西单商场,顾客与店员之间隔着柜台
街边摊、夜市的服拆品种多,价格廉价,但量量良莠不齐。搞欠好头一天买的裤子,第二天穿戴走路时,裤裆就开了线,传出咔嚓一声,形成难以化解的为难。
1990《本命年》,李慧泉依靠服拆摊成了万元户,穿上了Nike
曲到实维斯那种专卖店的呈现,彻底倾覆了那一切。
专卖店的情况,牌子的层次,办事的量量,不是服拆摊能够比的。而买衣服的气氛,又要比国营商场新潮。
最明显的改动,就是隔着顾客和店员的柜台不见了。衣服、裤子清一色挂在货架上,不管你买仍是不买,都能够随意拔取、试衣。
店员们不再饰演关照者角色,专注为顾客供给导购办事。就算试完后不买,也不消承担被紧盯、被训斥的心理压力。
开业第一天,实维斯专卖店就挤满了人。
店内的毛衫、牛仔裤,动辄上百元一件,即使是上海人来说也未便宜,但仍是有多个格式被夺购一空。
那其实不希罕。早在专卖店拆修时,贴在门口的雇用告白就已引起良多人的围看。
雇用海报上写着,实维斯估量雇用60人,一经录用,月薪不低于800元。
那是什么概念?
在那时的上海,均匀月工资不外四五百元,实维斯给的那个待遇,足足超出跨越两倍。
告白一出,两天时间内,实维斯就收到1000多封求职信。颠末一番挑选,最末也有200多人面试。
洋气的牌子,双倍的月薪。来势汹汹的实维斯敏捷引起颤动 ,俘获了爱漂亮的上海潮水青年。
没过多久,实维斯又迈进北京的黄金商圈,把专卖店开在了西单。
彼时,耐克,阿迪达斯,皮尔卡丹,鳄鱼那些欧美大牌都已进进中国,很受人存眷,以至被写进本山大叔的小品。
97年演出小品《演员的懊恼》时,本山穿戴熊猫色的AirJordan13
但那些洋牌子少则大几百,多则几千元的价格,在绝大大都的工薪阶层眼里都是天价,很少有人会拿出一个月以至几个月的工资买一双运动鞋、一件T恤衫。有阿谁钱,一般人必定是先买大彩电,换新冰箱。
于是,在阿谁人们起头逃求牌子,但普及消费不起天价大牌的时代,实维斯、佐丹奴、班尼路们,凭仗相对能够承受的价格,不输大牌的量量,洋气时髦的形象,率先侵占一线市场,随后向中小城市渗入,成为深受青年们承认的“潮牌”。
曲到90年代末期,月薪七八千的北京外企白领,也以穿那些牌子为时髦。
说到那里,你也就不难大白,为何14岁的郭敬明,会对98元一件的佐丹奴有着强烈的执念。
3
就在实维斯、佐丹奴们的专卖店如井喷一般涌现的时候,中国内地的服拆企业家们也起头动作,力争重新兴的服拆市场平分得一杯羹。
也是1993年,在实维斯登岸上海之际,一个名喊周成建的浙江丽水农人,打点了美特斯造衣有限公司的营业执照,并注册了“邦威”的商标。
取美特斯那个名字,是因为洋气。而邦威那个商标,则有“扬我邦威”的寓意。
为了敏捷吸引外界重视,周成建想出一记奇招。
他花了一个月,用了160多米的布料,造造出一件长4.64米、胸围5.4米的巨型风雪衣。
那件巨型风雪衣,被收进上海“大世界吉尼斯大全”。连中心电视台的《东方时空》也停止了报导。
1995年,第一家邦威专卖店正式营业,地点定在了温州解放剧院。后来,开业那一天被定为美特斯·邦威的降生日。
美特斯·邦威的呈现不是个例。也是在那几年里,以纯、唐狮、森马等品牌相继降生。
到了90年代末,各个城市的商场、贸易街都已是品牌林立。
在接下来的十几年里,85后与90初那一代人,将陆续告别童年,进进青春期。
眼看着新千年即将到来,一场争夺新一代年轻人的服拆大战,即将拉开帷幕。
4
1999年,26岁朴树在《NewBoy》中唱到,穿新衣吧,剪新发型呀,轻松一下,Windows98。
跟着新千年、新世纪的接连到来,一代少年们的自我意识起头醒觉。
内在精神上,他们有着充满个性的诉求。
他们的随身听里,塞着朴树、花儿、周杰伦的磁带。
那些人的歌,像是专门为他们写的,唱出了本身心里里的躁动,神驰,还有浪漫。
他们的书包里,背着《三重门》《新概念做文大赛获奖做品选》。
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80后停学少年韩冷,成了他们的精神代言人。他的文字充满棱角。他的小说炮声连天,猛烈报复整个应试教导。
外在形象上,他们也要不走通俗路,穿出飞一般的觉得。
于是,那些在90年代相继涌现的休闲服拆品牌,对准了那些校园中的年轻人。
它们纷繁投进重金,打响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品牌大战。
为了敏捷俘获年轻人的心,它们痛下血本,邀请大牌明星做代言。它们的告白占据了央视以及各大卫视的黄金时段。
在良多良多年里,那些告白像复读机一样对我们停止着轰炸。那些声音与影像,深深根植在我们的记忆之中,构成了不成逆的前提反射。
曲到今天,我们看到那些牌子时,仍然可以敏捷回想起那些熟悉的面目面貌与告白语。
看到以纯,我们会想起古天乐与张柏芝。
2002年,以纯先是请来范冰冰与陆毅
2004年,又改换为更受年轻人喜好的古天乐与张柏芝
看到森马,耳边立即会响起那句“穿什么就是什么”。
其时那几个品牌砸钱之疯狂,从森马频繁改换大牌代言人就能看得出来。
谢霆锋期间的森马告白
自2003年到2007年,谢霆锋、Twins、罗志平和Super Junior-M先后担任过森马代言人。
森马的代言阵容
趁便插播一下,良多运动品牌也在21世纪初鼓起,让我们印象深入。
好比“多一度热爱”的别克361°(后改名为361°),“非一般觉得”的特步,“To Be No.1”的鸿星尔克,“On The Way”的德尔惠,“无人可挡”的贵人鸟。
不外在21世纪初的头几年,处于领军地位的品牌,仍然是老一代的班尼路、佐丹奴、实维斯们。
那期间,还曾发作过一个小插曲。
早在2002年,优衣库一度进进中国市场,向班尼路、佐丹奴、实维斯倡议挑战,成果输得落花流水。
2005年,优衣库在北京市场以至呈现继续吃亏,只能兴冲冲地关门大吉。
王菲与刘德华都曾为班尼路代言
2006年,班尼路玩的一次花式营销,成为我们的典范记忆。
那一年,宁浩的《疯狂的石头》以300万成本斩获2300万票房,那个功效在昔时能够排进前十。
而黄渤那一句“牌子,班尼路”,充满喜感,被看过那部片子的年轻人一遍各处复读。
但,要说那几年势头最为凶猛的品牌,当属“不走通俗路”的美特斯·邦威。
自2000年起头,美特斯·邦威先后请过花儿乐队、郭富城当本身的代言人,但并未给我们留下太深的印象。
曲到2003年,它豪掷令媛签下了周杰伦,让一切都发作了改动。它的势头好像坐上的火箭一般,无法阻挠。
那时,可口可乐为周杰伦供给的代言费是800万,而美特斯·邦威则给出了1000万的天价。
从2003年起头,到2017年完毕,周杰伦当了十四年的美邦代言人。在一代人的记忆里,周杰伦与美邦不断是形影不离。
以至有人在网上问出如许的问题:美特斯·邦威是周杰伦开的吗?
那十四年里,周杰伦从一位才调惊人的乐坛新星,一步步生长为华语乐坛头号巨星。
而美特斯·邦威,也与它的代言人一样,在十四年里履历了同样的蜕变过程,一度成为中国内地第一休闲服拆品牌。
美邦的专卖店,最多时超越5000家。不管是一线大城市,仍是县级市,小城镇,都能看到它的门店。
此中,美邦在2007年,于上海南京东路步行街开设的9000平方米旗舰店,能够说是它最为光景的象征。光是一年的租金,就要花掉3300万。
周成建豪言:“把旗舰店建在上海南京东路,就是要和国际一线服拆品牌,在国内最重要的贸易街上同台合作。”
到了2008年,美邦的市场占有率到达1.26%,打败了森马、以纯、唐狮,以及班尼路、实维斯、佐丹奴,成为中国第一休闲服饰品牌。
而周成建也在美邦的不竭扩大中,创造了本身的财产传奇。
2008年8月,美特斯·邦威在A股上市,他的身价一跃到达200亿,被冠以内地服拆首富的称号。
我们曾经逃过的本土“潮牌”,在阿谁时代创造的灿烂,集中浓缩在美特斯·邦威和周成建履历的那些光景之中。
5
眼看他起墨楼,眼看他宴来宾,眼看他楼塌了。
有太多故事的结局,都无法逃脱《桃花扇》那句唱词。
那些曾在21世纪初光景无限,一度起墨楼、宴来宾的“潮牌”,在迈向巅峰之后,也未能逃脱坠进低谷的宿命。
美特斯·邦威在2011年到达功绩高峰,却在2012年就面对下滑拐点,呈现上市后第一次功绩“滑铁卢”,净利润同比下降30%。到了2015年,更是吃亏超越4个亿。
功绩下滑后,不成阻挠的关店潮奔涌而至,令美特斯·邦威无力对抗。
某美邦专卖店,全场3折起
从2013年到2016年,美邦门店数从5200多家锐减到3900多家,四年里关停了1300多家。
在2012年的年报中,美邦阐发功绩衰退的原因,回结为库存商品积压、加盟收进下滑、国表里合作品牌施压、人们习惯网购。
最关键的原因,其实不在美邦本身,而是汗青的潮水彻底发作了改变。
那些在20世纪末21世纪初,和美邦同样光景一时的“潮牌”,也都深陷困局,鄙人滑的功绩里,在挡不住的关店潮中挣扎。
从2014年到2017年,实维斯的门店几乎在以均匀一天一家的速度消逝。
2016年,班尼路被母公司德佳集团标价2.5亿元“甩卖”。
2018年,森马的市值降至270亿元,比巅峰期间缩水将近一半。
比拟那些数字,生活在一线城市的年轻人们有着更曲看的感触感染。在北京的大型商场中,你很难再看到那些昔日的“潮牌”。
只要在郊区商场、街边小店还有贸易超市里,你才有可能与它们再一次“偶遇”。
而它们的凋谢现状,很难不让你感慨“相见不如驰念”。
惠州某班尼路专卖店,隐约能够看到29元的价格
100元3件的森马
今夏,山东某县城的以纯专卖店,低至19元1件
那些曾让我们心跳不已的“潮牌”,现在却终年挂着甩卖、清仓、大减价那些廉价招牌,颇有一种虎落平阳,廉颇老矣的觉得。
曾经引领上海、北京时髦潮水的实维斯,现在退缩到超市角落,搞起清仓甩卖
没有几年轻人,再情愿多看他们几眼。
现在,年轻人的消费才能已经远超十年前。摆在他们面前的抉择,其实太多。
想逃逐时髦,AirJordan、三叶草、Vans、匡威、鬼冢虎,不再是什么高攀不起的豪华品。
2016,杭州某阿迪专门店5折促销,引起万人夺购
想逃求性价比,过简约生活,也有优衣库、HM、Zara那些快时髦品牌能够消费。
而审美看念的改变,来得更为迅猛,比我们的收进程度变得还要快。
显然,那些曾经引领潮水的“潮牌”们,现在已被那些新的潮水所淹没。
并且,那些曾被我们逃逐的文化偶像与典范做品,其实不会跟着时间流逝而被遗忘。但那些我们一度沉沦过的消费品,却往往会变得过时,被彻底放弃。
我们仍然会为周杰伦的新歌买单,会为他开的奶茶店捧场。却很难再一次穿起美特斯·邦威,露出不通俗的脸色。
2014年,《一路来看流星雨》那部恋爱偶像剧,呈现了“端木带我往美特斯邦威”的情节。端木在剧中的人设是富二代,招致那一情节在各人看来充满槽点。
回味回味
不外,剧中的那个情节,发作在2009年。那时美邦正处巅峰。但仅仅过了5年,那一幕却沦为搞笑场景。
现在再听朴树的《NewBoy》, 我们眼中的新衣服,已经成了AJ、三叶草。
而曾被我们逃逐的美邦、班尼路,却成了无法再转的老怀表,不会再穿的旧皮鞋。
6
想要追逐国际潮牌,是一个极其艰巨的使命。
现在年轻人在买买买时,精神层面逃求的酷与潮,都需要通过品牌的文化属性实现。
那,并非请个大牌代言人,找个明星带带货就能在短时间处理的。
自20世纪70年代至今,阿迪达斯、匡威、耐克、Vans那些被全世界青年逃逐的国际潮牌,就与嘻哈、街舞、摇滚、篮球、滑板等青年文化密切共生,早已深深根植在青年文化的土壤之中。
Run-D.M.C.在80年代带火了SuperStar
而本土老“潮牌”的开创人们,在阿谁风云激荡的变革年代,他们自力更生,凭仗精明、勇气与勤奋,创造了一代人的贸易传奇。
但属于他们的汗青任务,似乎也到此为行了。
那些本土潮牌再创灿烂的使命,看上往只能交给后来者了。
不外,想一想人类的复读机属性,再看看时髦界每隔十年、三十年甚至五十年就会上演的轮回,那些老潮牌也不是全然没有时机。
父母那一代人穿的回力,就在前两年的老国潮中,一度闪光。
李宁已从头兴起
身陷运营危机的老牌李宁也凭仗特色明显的复古设想,重回支流阵营,成为很多潮人的抉择。
我们今天所推崇的审美,同样会被将来的本身否认。那些被消费主义过度绑缚的生活体例,也会跟着经济和时代的浮沉,被推倒重来。
最初,仍是祝那些曾经光景过的老潮牌们,可以明天会更好。
事实,不管过了几年,不管你踩着若何稀缺的联名鞋,在你的心底里,仍然会为多年以前的本身留一方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