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句:天街细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做文:守着窗儿,隔帘听雨,也或许是那个春末仅有的一点情趣。屈指数春来,弹指惊春去,日子竟成了指与指相碰的间隔,还未从“疏疏一帘雨,淡淡满枝花”的清爽与淡雅中走出,却又要在“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的缠绵与难过中盘桓。
“耳边听雨萧,碧纱窗外有芭蕉”,我的窗外天然没有芭蕉,只要偶然踩踏着泥水吼叫而去的汽车,和在雨水中蹒跚而过的行人。日子在雨水中洗涤,一些落去了,一些泛白了,只是,我忘记了落雨时锐意的打捞,忘记了想把哪段日子梳理成光景,悬挂在我的窗前。
没了落阶之雨,总觉得少去了几分生趣,“绕檐点滴如琴筑,收枕幽斋听始奇”的日子怕也只能在梦里追随。枯守着没有诗意的水泥与钢筋,于是就起头不由得地思念,思念那些有青砖碧瓦的老屋,和那屋檐上寥落的绿藤,那绿藤上清澈亮透着光的水滴。
也只在那些记忆的年轮里还有一些浪漫的情怀未曾殒灭,还有一些高雅的陈迹未曾冷淡。在文字和文字之间触摸感情的温度,那些冷与热的跃动,那些喜与悲的挣扎,那些流光异彩的绚目,那些水流花落的静谧,如涓涓之水入梦来,在清幽与悲怆中感念典雅的抒情。
雨声,天籁的弦音,千年,雨落的一瞬。
顺着记忆之水,溯流而上,在诗词歌赋中,拣拾那些有雨的字句,镶嵌在我的窗棂,在雨季不在的日子里也能听听那雨声。“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的清寡,“梧桐叶上三更雨,叶叶声声是分别”的愁苦,“耿耿残灯背璧影,萧萧暗雨打窗声”的凄婉,“随风潜天黑,润物细无声”的恬静,“雨足桔槔声暂歇,翠蛙瓜豆已成行”的生动,“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的素雅,“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的豪情,心在那些南来北往的雨水中穿行,情在那些残章断句的思路里游弋。
一些鬼怪的光影在雨水中斑驳,心事在雨声中搁浅,雨落成湖,那些秀美哀宛的文句淤积于心湖之上,不晓得何时成了一株青荷轻灵灵独立于尘凡。那朵自晚唐摇曳在心的荷,枯了又荣,荣了又枯,一岁岁,一年年,在唐诗宋词里浸润,在白云苍狗里穿行,总在落雨成诗的日子里,浮出水面,在心涟魂漪的荡漾里临风而舞,依水而歌。
曾有“荷叶罗裙一色栽,芙蓉向脸两边开”的袅袅婷婷,又有那“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垂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的婀娜娇羞,满湖染了荷香的心事在雨水的悦耳清韵中氤氲扩散。当“一夜绿荷霜剪破,赚他秋雨不成珠”时,又可在漠漠清寒中单独阅读“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的空灵。
那些散落在秋天里的诗词,如秋花之静美,如秋水之素洁,于是任由日子恍惚地走,心绪混乱地飞,透过心灵的嘈杂与迷离,听听那落荷之雨。
雨的凉意成了翩舞的蝶,在错落有致的唰唰沙沙中,越过我心的门,打湿了梦的窗,在脚尖对着心尖的温顺跳动中,堆叠着过去的诗句与如今的表情。
弹落逝水韶华,如风斜斜,雨细细,红颜花容艳极而衰,富贵褪尽后,是豁然是灵通,是生命量感中的磊落与清透,只要那些清丽的文句在时空的隧道中如环佩玎珰,辛酸而来,酣畅而去,起升降落无绝期。
满地残红,是雨曾经来过的陈迹。